丁烟与小姑娘又换了一次神识,让她去照顾少年洗漱。长途奔袭未免会染上些风沙,少年又处在昏迷中,丁烟怕他生出些状况。
这一夜她依然没睡,神识尚且能撑得住,可小姑娘的身体却越发沉重。
船上只有她与少年二人,只有她才能掌舵。强撑着困意将老翁送她的几条鱼处理了,生火烤熟后吃下,也算恢复了些体力。
水流速度在她的控制下很快,一夜急行八百里。第二日破晓,便来到花云城的渡口。
丁烟将少年的双手绑在肩上,驮着他下了船,用之前在老渔翁那换的钱打发了城外的守卫,胡诌了个替兄寻医看病的假身份,混入花云城内。
丁烟兜着少年的腰走过南疆的街巷。这里常年雨水充沛,土地湿润,泥浆粘在鞋上,抬脚都困难。大多人穿的是高帮木屐,不易沾染泥沙。
好在刚入城便有家当铺,丁烟将她带来的黄金镯子死当,换得南疆货币。又找了家旅店住下,也好安置背后的少年。
人越多的地方,消息流通的越快。丁烟在旅店大堂里请了其余旅客几壶酒,就将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
南疆将巫蛊之术看做正统,且供奉巫蛊之神,女皇与圣女都需修习巫术。医馆中的大夫叫做巫医,往往是巫蛊之术和医术都得修习,且二者有互通之理。
朝中设有如明周御医和太医院一类的官职与机构,称作巫医处,由女皇直接管理。
巫医处收治平民病人,诊金收的重。且尤其好奇病,遇怪病可免诊金,却不保证将人治好。
丁烟越听越觉得不对,说的玄奇,倒像是坑蒙拐骗、精神控制的手段。
不过答应小姑娘的事情已经办到,剩下的就只能靠天命了,覃彧还有嘱咐她做的事情。但此时的身体却不能还给她,一连熬了四五个日夜不睡,还一路疾驰,这具身体不是靠她的神识撑着,早就累垮。
“你觉得怎样才好?”少年身上的蛊毒拖了一周有余,如今连意识都快消散,就算送到这城中的巫医处也不一定能治好。
“都到此地了,为何不试试呢?”丁嫣的语气有些许悲戚,“到时候不论阿钰他是否被治好,我这具身体都给你用。”
丁烟哪里是贪图她这具不太中用的身子,可玩笑话被她信了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有了谈判的条件,丁嫣才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她办事。
回到旅店入住的房间,她将少年的身子支起来活动一番,注意力却被少年的面容吸引过去。
“丁嫣,你觉得阿钰长得像明周的人吗?”
之前觉得小姑娘与她的面上有些相像,现在来看这少年,也有覃彧影子在。明周的人五官比较粗犷,多为浓眉大眼,鼻子高挺,鼻尖内勾,大都蓄有胡须。少年面容上除开一条疤痕,却颇为精致,也不知他年龄,下巴上光洁一片,昏迷这么久,几乎没有胡茬。
“四娘很少见外男,不过,若是与我爹爹相比,阿钰却是阴柔了些。”明周那边并不喜欢阿钰这种样貌,太像女儿家。阿钰说他是自己划伤的面颊,能多些男儿气概。
无巧不成书,难道是丁兆同一步步设陷将他们引往南疆?
丁烟不欲多想,她只是又找店家借了板车,“我将他送到巫医处去,成与不成,只能靠天命了。”
小姑娘的脸到了南疆,也不用花心思用黑布遮掩,别人只当是个长得秀气的男孩,不会多想也不会多问。
巫医处在花云城的正中心,在皇城外围,穿过巫医处,便是女皇的寝宫。这楼盖的也比较气派,有些异域风情,屋檐上吊着很多花草,散发着浓郁的花味,闻多了都会使人眩晕。
丁烟将板车停靠在巫医处的门前,这里倒是门庭若市,都城中的平民就算只是患上了小病,也喜欢花些来巫医处看,说是能沾染上巫蛊之神的祝福。
她再次将少年背起,跨过门槛,大堂被一张超长的屏风分成两边。一边是解决些小打小闹的问题,一侧则是专门接待重病患者。
南疆的口音与北方的明周不同,但好歹能听得懂。
不过丁烟一开口,就能被指认出身份。
右侧的重病接待处需要穿过三人宽度的长廊,在长廊尽头登记。长廊尽头的案桌上坐着个姑娘,她见丁烟身后背着人,便多看了一眼,主动问道,“什么情况?”
“我们一家是从北方来的,家兄已昏迷七日,找了镇上有名的郎中看诊,只说是中蛊,到这儿来才有救呢。”丁烟侧了侧身子,将少年的一半凑到那姑娘身边,好让她看看情况。
阿钰的脉象她每天把过,身命体征正常,经脉中却有阻塞。
那姑娘如她所想,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脉,又捏开少年的嘴,往里看了看。
只见姑娘紧皱眉头,“诶,奇怪了。”
“怎么?家兄可有救?”丁烟急道。
“摸不太明白,你将他背好,送到内殿去看看。”姑娘从案桌里走了出来,朝丁烟勾了勾手指,“今日恰逢圣女来此处施针布药,正好给她练练手。”
丁烟背着少年,跟在姑娘身后,一路过了两重门槛。终于来到巫医处西边的内室,只见一女浑身上下颜色颇多,装扮略有些浮夸,想来就是带路的姑娘嘴里的圣女。
丁烟等在门外,姑娘先在那圣女面前解释了两句,只见圣女招手唤两人进屋。
不像是明周那样层层又层层,等级森严,带路的姑娘叫圣女叫得亲热,“嫣然,正是好时机,你给这少年看看诊。”
丁烟进门后将阿钰平放到屋内的竹床上,这屋子的地面有些潮湿,竹床的床柱很高,离地有四尺,倒是方便的丁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