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慌忙执起老者的手腕,虽说像是中蛊之后会有的症状,腕上却并没有红黑的细线。她又托起老者的上半身,掐住他的两腮,以便辨认他口中的分泌物。
味道有些刺鼻,仓促之间沾染了些在指尖上,辣得生疼,仔细一看,手指红了一片。
再一看,老者面色已变得青白,气若游丝。
妇人慌忙将老者调转身来,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希望能以此将他喉间的秽物清理干净。
淡黄的沫状呕吐物甫一落在地面上,便化作米粒大小的白色软虫,扭曲地蠕动着。正当妇人低头仔细查看米虫的档口,那老者嘴中似乎又喃喃自语些什么,声音恍若蚊蝇,听不真切。
待妇人将耳朵凑至老者嘴畔,可惜下一刻昔人已逝,双目都未阖上,瞳孔藏于眼皮之上,仍留着刺眼的白。
妇人觉得自己手指处就像是火烧一般,灼-热、刺痛,艳红的部分逐渐朝整只手扩散开来。由于丝毫不知这病的底细,她只得用细绳将手腕死死缠住,却止不住那蔓延的艳红色。
她将老者的尸体放在原地,用竹席将他盖住,自己则转身朝巫医处房内而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丁烟与覃彧从墙头一跃而下。
二人不知从何找来两套南疆军装,化成两位暂时驻守在变成中的将士。
丁烟想凑上前看看那名老者的情况,却被覃彧伸出的手挡住前路,他言语间多是严肃,“唯恐是因疫症而亡,尸体可能有传染性,暂且离远些。”
方才中年妇女找来的竹帘对于老者的身长而言略有些短,露出老者的脚踝,丁烟将视线挪移过去。
老者脚踝上的肉皮正逐渐耷拉下去,尽是层层的褶皱,转眼间,脚踝便只剩枯骨粗细。皮肤上的毛孔忽而犹如尖刺般突出,突出之处又变得饱满起来,肉皮之内恍若又什么东西在来回滑动。
不忍细看,可那处实在动静不小,又怕错过什么要紧细节,只得蹙着眉,忍着胸口的恶心,用余光不经意间瞟着。
丁烟恍然间觉得修仙者超乎常人的视觉并不是好事,她能轻易捕捉到白色小虫以口器撕咬开老者脚踝上的那层肉皮,又接连不断地从皮肤的豁口处簇拥着,冒出肥硕的身躯。
这些小虫倒是很像之前和覃彧在魔界探洞时,洞外沼泽中的肉虫,那些爬在死树桩上堆积而成的肉团。
她一个激灵,转身敲了敲覃彧的衣甲,“这小虫真恶心,怎么跟魔界那个蜥蜴洞外的那么像?”
覃彧皱皱眉,他俯身往老者的死尸那边靠近些许,那干瘪的肉皮上确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魔气,“是有些相似,暂且留意些。”
正说着,长廊深处,便是巫医处的大堂中又传出一股浓郁的无根水味,比之前几次都要明显。
二人对视间便决定执行方才的计划,丁烟摊开手掌凝出一柄薄薄的冰刃,无丝毫犹豫便往自己腹部划去。
一切轮转都发生在刹那间的手足-交错,覃彧把着丁烟执刃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所站的方向猛地一带。
“嗤”的一声,是冰刃划破甲胄入肉的声音,丁烟染上了满手的鲜血,抬头朝覃彧面上望去,他一脸淡然,恍若没有知觉一般朝她道,“行了,你扶我进去吧。”
“这与我们说好的可不一样。”
覃彧打断了丁烟的话头,“那个女人说不定就在这里,你们相互认识,把把脉便能知道你是女儿身,不太合适。”
丁烟沉默了,她擦干手上的血迹。二人虽说用的是木质傀儡身,可痛还是会痛的。说是怕碰到高映叶,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之前在河畔遇见高映叶的时候,他还抱着自己呢。
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覃彧这是...关心她吗?
覃彧屈指往她额头上猛地一弹,“想些什么呢,还愣着。”
“傀儡身居然还能淌出这么多血。”丁烟撕下一边袖子,捂在覃彧被划伤的腹部,搀着他从长廊拐进巫医处的内室。
内室中弥散着一股血腥味,这味道与空气中的汗臭、药味夹杂在一起,反而没有在外嗅到的无根水味浓郁。
屋内被层层从梁上落下的灰布间隔开来,每处空档便个竹床床位,从南疆分配来随军的巫医虽说不少,却也难以顾及到每处。
丁烟找了个无人的隔间,虚扶着覃彧,将他搀到竹床上斜倚着。
“痛吗?”她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只听覃彧轻声笑道,“假身子罢了,又谈何痛或者不痛?”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竹床上堆着的几套衣物,示意丁烟及时换上,能假借着巫医的身份接近无根水。
在覃彧的掩饰下丁烟取来了那套衣裳,南疆的巫医大部分是女人,衣裳的大小勉强能穿下。只是其余的配饰有些多,她依照着记忆中的模样随意将银饰往脖子上胡乱一挂,而后将身上换下的甲胄堆在覃彧所躺的竹床之下。
走廊中巡视的巫医正经过覃彧的床头,见布帘外的挂牌未取下,便朝丁烟道,“怎么不取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丁烟将手握着纱布摁在覃彧腹上,正好手上满满是血,她便侧着脸道,“刚来的,牌还没来得及取,他小腹被划伤了,伤口半指深。”
“半指深?这血量,得赶紧处理伤口才行。”那女人凑过来看了两眼,目光扫过丁烟的面庞,“映叶给的水呢,他喝了没?”
丁烟摆摆头,“一直给他摁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