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好几次,才看到玻璃内一道人影闪过,那个长发理发师光着上身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季晨。
他的眼中露着不悦,后面跟着一位烫着小卷抹着口红的女人,从理发师后面走出来,也看到了季晨打着招呼。
季晨知道这个女人经常在理发店里,他送信时,有时候会晚一些,就会看到女人正倚在理发店门口,偶尔看到他还招手说着:“来吗?”
嘴里有时还抽着旱烟,季晨知道这个女人的工作,只是觉得在村里这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工种,在乡里都没见到过。
严温玉看着这个女人从理发店里出来之后,便站在了一旁。
又留意到这个女人不时地看向季晨,穿着连衣裙的胸口扣子没扣上,本来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撩了一下头发问季晨:“这次还不行?”
季晨说着:“哪次都不行,这是我媳妇,别让她误会了。”
那个女人一听便看了一眼严温玉。
严温玉没理会那个探究的目光,只是瞥了眼季晨,这才问理发师:“可以剪头发吗?”
理发师的上身已经套上了短袖,他先把门拉开,接着把窗户上的窗帘也拉开:“进来吧。”
季晨看到严温玉就要进屋,说着自己先去村委会送信,一会回头来接你。
严温玉看着那个女人还在旁边等着便低声说:“不着急,你要有事先去忙,正好我去逛逛,这还是第一次来别的村子。”
她说完便挥手进了屋里。
季晨一愣,严温玉不是爱逛街的人,这几次去乡里和县里,严温玉都是买了家里的必需品便回家了,衣服都买的少,基本上都是穿之前原主的衣服。
那个女人见季晨在外面,还背着女士的包,便说:“你媳妇生气了吧,你看还不如跟我呢,而且你媳妇太瘦了。”她说着走过来很熟练地主动跨上季晨的胳膊。
季晨站远了一些:“别让她误会了,”说着便快速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那个女人没有离开,又进了理发店。
理发店里此时光照不明亮,严温玉没让理发师帮忙洗,自己半躬腰洗着头发。
理发店里有水管,还有电,她觉得很羡慕,便打听这些电是全天供应吗。
“不是,哪能全天供应啊,经常停电,今儿你来巧了,旁边村委会正在用发电机发电,我们在旁边正好顺带着用上了。”理发师解释,看到那个女人回来了,没再回应严温玉。
严温玉洗着头发,她留意到那个女人一边撇着自己不知道跟理发师说什么,两个人低声笑了笑。
理发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那个女人又看了下还在洗头发的严温玉,便悄悄亲了那个男人一下,上楼去了。
理发师拿过来一块毛巾递给正在拢着头发的严温玉。
外面传来自行车铃声,季晨进屋时正好看到严温玉擦着头发,毛巾是白色的很干净,有一束光透过玻璃打在她的胳膊上,那截白皙皮肤闪着五彩光芒。
她的脸上还滴着水,顺着水珠滴入脖子。
理发师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看着严温玉,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露着笑容。
季晨走过去,站在严温玉身边,挡在了严温玉和理发师中间。
“刚洗完?是不是还得吹头发?”季晨看了眼严温玉又转头问理发师,“是不是没有吹风机?”
“有,那玩意我在市里就用上了,开店时专门买了个新的,不过不常用,村里的人觉得吹风机对头发不好,每次都是擦干头发。”理发师说着便上楼去了。
楼下严温玉和季晨站在一旁,严温玉闭着眼睛,脸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又有新的水珠流下来。
季晨走过去帮她把头发抓在手里道:“擦擦脸。”
严温玉用毛巾擦了下脸,这才接过来季晨抓住自己的那一缕头发。
楼上传来轻轻的男女说话声音,季晨耳朵很好,他听出来是那个女人和理发师在说话。
等了有几分钟,理发师才从楼上下来,把吹风机递给季晨:“你们先吹干,一会我下来剪头发。”说完没等他们回复,又转身朝着楼上走去,走的很快,似是等不及的样子。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季晨手里拿着吹风机,看到严温玉正看着他,便说:“我给你吹头?”
没等到严温玉回应看她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椅子是木质的,没有靠背。
头发湿漉漉地披着,她的头发本就长,又一个月没剪,这会已经到腰部了。
黑色的像是锦缎似的头发散在后背。
季晨摸着那湿漉漉的头发,拿着吹风机,屋内立刻充斥着嘈杂的吹风机声音。
吹风机是老式的,声音很大,吹了一会,插线处因为太松线掉下了,吹风机停止运行。
室内又安静下来,季晨看着那个插线处,正要弯腰把插线插上时,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一阵声音。
严温玉看向季晨,他们两个人的脸同时变红了,楼上的声音不断,紧接着又大声了起来。
季晨把插线插上又打开吹风机,吹了一会插线处又松了,室内又是一阵隐约的声音。
反反复复的情况,季晨手里握着那锦缎顺滑的头发,吹了好久,终于看到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下来把吹风机关上。
楼上的声音也停下来了。
他们两个人均松一口气,严温玉摸着自己头发转移话题:“这头发得剪短一点,夏天太热了。”
季晨看着那头发,想到了刚才摸到头发的触感想要说这么长的头发,剪了多可惜,但嘴里说出的便是:“好啊,以前你的头发就是短的,正好跟以前一样。”
季晨说的是严温玉在局里上班时的样子,她的头发没有这么长,只到肩膀处,几个月每次看到她都是短短的头发,从来没长长过。
理发师此时也从楼上下来了,看到两个人一坐一站,都没动便说:“吹干了?行,坐旁边等着。”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季晨看到理发师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不自在地咳嗽了下:“我去外边等。”
说着人已经在门口了,严温玉脸上也红红的,眼神里透着不自然。
理发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当他们觉得室内太热了,便把吊扇的开关拉了一下说:“是不是很热,咱们这有扇子,喏。”又递给严温玉扇子,问她剪到多短。
严温玉描述了下。
“那么短?跟没了有什么区别嘛。”理发师看着这长长的头发又说,“这么长的头发,估计养了好几年了,确定要剪?一会剪完不会哭吧?”
“确定,剪吧。”严温玉很肯定地说道,这头发本来就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想要自己心中的中短发。
“那行,一会剪完头发你把头发留我这,我再按照市面上的价格给你钱。”
严温玉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理发师解释:“现在村里有人收头发,你不知道?你这长头发估计能卖点钱。”
这事严温玉还真不清楚,她以前只是捐过头发,哪听说过头发也能卖,便又问能卖多少钱。
“买不了多少,你要是专门卖给那些收头发的还能卖多一些,我这不但给你钱,还得给你把头发剪好,哪能买的了那么多。”理发师解释着,拿出了剪子。
严温玉突然想到,剪头发不是应该湿头发剪吗?
看着理发师自信满满的样子,又想到理发师刚才去做了什么,这才克制住自己想要问理发师的问题。
管他呢,剪了就行。
季晨在外面站着,看着远处的土路升起的尘土,理发店门口堆着很多垃圾,这个村里理发店算是装修的很好的地方了,有二层小楼,虽然不大。
耳边听到门帘的声音,他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严温玉站在门口,夕阳照在门口旁边的玻璃上,五彩的光印在她脸侧,短发闪着微微光芒。
季晨转了下眼,看着她跟以前的及肩短发问:“多少钱,我进去给钱。”
严温玉的包在自己身上。
严温玉看着自己的包季晨还背着,一直没放下来,手里摇了摇几张纸质钞票:“不用,倒贴钱。”
“嗯?”
“走吧,路上说。”严温玉看着天气,这会耽误了一点时间,太阳即将落山。
季晨点头骑上了自行车,回去的路上他总是觉得会闻到一股头发香味。
路面坎坷,时不时的有石头把自行车绊一下。
严温玉手里拽着季晨腰部的衣服,她不会骑自行车,连带着坐自行车也没几次,被这么一磕绊,手里的劲不免大了一些,指甲掐到了季晨的腰部肌肉。
季晨感觉到她的紧张,扭头说:“放心,抓好,摔不下来。”
严温玉嗯了声,一路上晚霞照在他们身上,严温玉的头发被风吹过,刚剪完头发,头发的洗发精味道时不时地冲进季晨的鼻息。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下去了。
朱婶在院子里正在摘菜,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起初没认出严温玉,以为季晨从哪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正要出口骂季晨时,直到严温玉叫她,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把手里的豆角扔到盆里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严温玉反问:“好看吗?”
朱婶一愣点头:“好看,就是可惜了那么长的头发。”
“给您钱。”严温玉没等朱婶感叹完便把手里的钱放进朱婶手中。
那是今天剪完头发理发师给她的钱。
朱婶拿着钱,又塞给严温玉说道:“这是怎么了,突然给我钱,拿走拿走,我有钱,而且钱都没处花。”
她说着又把钱塞进严温玉的口袋中。
严温玉把钱拿出来很郑重地递给朱婶:“这钱啊,是剪头发给的,算是把头发卖了的钱,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这没有父母了,这钱就该给您,您尽管保管好就行,想买什么就去买,以后啊,咱们就过好日子。”严她说着把钱紧紧捏在朱婶手中。
朱婶看着那钱,现在村子里经常有收头发的人来,她以前也卖过头发,但因为头发质量不好,没卖掉多少钱。
严温玉怕朱婶又把钱递给自己,便一直握着她的手,转头朝屋内看去。
院子里的一角处,放着豆角的盆已经不见了,屋内传来孩子们和季晨对话声。
黑夜中朱婶掩饰住自己掉眼泪的眼睛,点点头:“那婶儿就给你先存起来,以后等你用得上的时候再给你。”
“哪还用得上,您就留着花吧。”严温玉又嘱咐道,听到朱婶终于答应留下来那笔钱了,这才拍拍她的手,一起向屋内走去。
屋里几个人已经把豆角摘好了,季晨正在捣鼓手里的几个木头,已经有了样子的木制品,像是一个圆圆的轮子,孩子们围在他身边。
季晨在做小孩子可以骑的自行车,几个轮子大小不同,这是给三个孩子一人做一个。
在村委会工作了几次,偶尔锯木头时会有多余的好木材剩下来。
因为是边角木料,村委会有很多,他便请示了村长,得到可以拿回家的答复后,这才拿着边角木头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凑了凑,正好凑够几个孩子的自行车。
他计划做三个轮子的自行车,虽然木质的骑起来不如正常的自行车好使,但已经很令孩子们高兴了。
自从知道是给自己做自行车后,几个孩子也不去外面玩了,时不时地问季晨是不是自行车快做好了。
“明天就能做好。”季晨又一次回复着。
孩子们一听明天,似乎就在跟前,更加兴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季晨更是问个不停了。
季晨很有耐心地回应着,时不时地抬头朝着屋外看去。
能看到及肩短发的严温玉正在和朱婶聊着天,在旁边拿着勺子,或者递给朱婶酱油或者盐。
看着那两个身影,季晨第一次感觉到圆满的家的感觉,想要这种安心的感觉更加久一些。
***
过了几天,季晨终于把村委会留下的好几车木头都锯了,正好也给几个孩子做好了自行车。
此时几个孩子在学校操场骑着自行车,季晨则在边上带着几个严温玉的学生,教他们打篮球。
自从上次的表演之后,季晨便与严温玉班级的学生打成一片,几个学生俨然已经把季晨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尤其是李超,更是唯季晨是从,季晨说什么就是什么,把季晨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严温玉跟朱婶坐在操场一边阴凉处。
这小小的操场,因为几个孩子的到来渐渐热闹了起来,村民们也有人来了这里,拿着凳子,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闲聊着。
今天天气闷热,村民们看着这些孩子们玩的这么开心,也有村里的年轻人加入进去,但因为技术不到位或者不懂规则,便被几个孩子轰下去了。
季晨又耐心地教导他们篮球规则,很快场上又弥漫起一种很难得的争斗场面。
几个孩子在旁边骑着季晨做的自行车,一人一辆车,这几天几个孩子去哪,都是骑着这个自行车,自行车是三个轮子的,平衡感不用担心。
远处的村民看到这几个自行车纷纷夸赞起来,时不时地问着几个孩子自行车的由来。
“小严,能不能让柱子给我家孩子也弄一个自行车,孩子馋的厉害。”一位年轻女人走过来问严温玉。
严温玉看着远处回复:“得看季晨的意见,他这几天送信回来就不早了,不知道有没有空做。”
这几天学校的老师经常来问自行车的由来,那个女人见严温玉的委婉说法便哼了一声走了。
季晨那头正下场歇息,那个女人一看季晨正在旁边站着,便走过去。
严温玉看着那个女人走过去,快要贴在季晨身上了,季晨站远了一些。
“行,这几天我看看,不过现在想要的人挺多的,村长和校长都说了,可能得排队等着了。”季晨一脸正经地回应着她的要求。
校长和村长的确已经跟他预约过了,他也应声下来了。
村长给自己介绍了工作,而校长是严温玉的领导,于情于理他是不能拒绝的,但村民们以后也还要打交道,他也是希望能做就做的。
只是自行车是精细活,而且孩子们骑,更加得小心对待了,恐怕做不了几件。
万一骑着自行车出了事,后果更加不可设想。
那个女人正要搬出季晨的姐姐来劝说,那边村长已经过来了,手里握着报纸,看着季晨问:“你媳妇在哪呢,怎么在办公室里没看到她。”
季晨指了指那头树下的严温玉,她的身材瘦小,完全被坐在前面的朱婶挡住了。
那个女人见季晨一副要过去的样子,便摆摆手低声说道:“真是传的不假,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