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俞审言头疼了很久,深怕他女儿跟她一样不学无术。
他为女儿取名为姝。
闵万华第一次听俞姝这两个字时,下意识就觉得是俞审言在说她性子不够端庄淑丽,所以对这个名字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们的女儿还是叫了俞姝。
后来想想,的确是她想多了。
俞姝自小跟在她身后多些,她们母女二人偶尔会将玉山弄得鸡飞狗跳,等到俞审言忙完回来,就得开始收拾乱摊子。好在长兄和长嫂都是和气人,她和秦向阳关系又好,有向阳帮着打掩护,倒也没惹出过什么大乱子。
不过有一点令她不满意的是,她们母女闯祸后,会同时被俞审言罚戒尺和抄书。
对此她跟俞审言抗议了很久,他要罚她也不是不行,可能不能不要当着女儿的面,好歹给她留两分面子。
对此,俞审言的回答是:做错了就要挨罚!挨罚即是警示自己,也是警示后人。
所以,她是被俞审言杀鸡儆猴的那个鸡,可惜他女儿俞姝是个窜天猴,这一招压根不管用。
好在他罚她的时候,还是晓得关门的,所以,她顶多就是被女儿看了笑话!
后来有一次,他又罚了她,可这次她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气得直接将积累在心中许久的话吼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连我生的女儿也不喜欢,你一个人过去吧!”
她决定抱着女儿离家出走。
可惜,她气冲冲抱着女儿才走了半日,就觉得手酸得不行,于是和怀中五岁的女儿商量道:“姝儿,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阿娘手酸了。”
小俞姝对着她小大人般叹口气,然后乖乖下来自己走,“阿娘,你出玉城的时候干嘛不租辆马车?”
闵万华:“……”
她居然忘了!肯定是被俞审言气糊涂了!
“阿娘,你是修士啊,为何不直接御剑?不然,咱们怕都要到外祖父留下的白衣剑庄了。”
对此,闵万华觉得自己还是能解释(狡辩)两句的:“姝儿,阿娘不是带着你吗?御剑消耗灵气,万一咱们遇见坏人拦路怎么办,所以,阿娘得保存灵力,留着保护姝儿你。”
小俞姝显然是不信的,“阿娘,我饿了,咱们该回家了,等吃饱了,再出来离家出走好不好?”
她还没来得及答,就听见女儿高高兴兴唤了一声爹爹!并迈着两只小短腿跑向了她爹。
“爹爹,快来接我与阿娘回家,姝儿走了半日脚脚软了,要抱抱。”
她当即在心中酸得不得了,这个小叛徒,果然跟她爹姓俞。
“长嫂今日请我们赴家宴。”
很好,俞审言果然知道怎么令她快速妥协,她可以同他生气,去不能不给长嫂秦向阳的面子。
于是她恶从胆边生,瞟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儿后,冷笑一声后:“我也走了半日了,脚也软,你背我,你背我我就回去!”
“不成体统。”
她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于是扭头就走。
可惜,真没走几步,还是倒了回来,算啦,她给向阳面子。
于是晚上赴完家宴后,她决定跟姝儿一起睡偏室,让俞审言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吧。
正在她哄睡了女儿后,俞审言忽然推门而入,见她仍然带着怒气瞪着他,沉默片刻后,说了一句:“走吧,我背你。”
闵万华:?!
认真将这一句话理解完后,闵万华气笑了,他既然敢背,莫非她还不敢上?
“从我今日回头走那里开始算,距离就给你算个三十里。”
“好。”
于是她就高高兴兴爬上了俞审言的背,被他背着,在自家关上门的小院子中来来回回的走,数着他那落在青石板上的摩挲脚步声,一步、两步……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俞谓,我困了,咱们进去休息吧。”
剩下的,让他以后再背着她走完。
也许、大概,俞审言是喜欢她的吧。
那她还是留下来,践行当初她要跟他定亲前喊下的豪言壮语:她要祸害他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番外三
人生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不知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当人生有两次重来的机会时,心中难免恐慌,这一切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换?
俞远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回到三十年前,初初重生时,无尽的欢喜、无穷的抱负充斥着他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可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切似乎是用他母亲换来的。
他那早该与父亲相遇的母亲,消失了!
他用了整整三年时间都没抓住她任何一点影子。
从这一刻他就知道,世界上的事都是有代价的。
好在,老天爷还是眷顾了他。他的父母还是相遇了!
那他就不告诉他们,他来过了。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只瞒住了阿悦,他爹俞宗主还是知道了,并深信不疑的相信了他,且一心想着怎么挽救他那已经为数不多的生命。
其实,他真的不在意早点死,毕竟下一次,他还是他们的孩子,重新在他们身边长大一次,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未来?
也许,下一次的他不是现在的他,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可显然他爹俞宗主不这么想,他顺着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找出了黄老道,且黄老道命师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俞宗主直接将人请到了玉城。
至于为何不是玉山,当然是为了瞒着阿悦。
这之后,他有幸见识到了他爹的软磨硬泡,甚至是不择手段,既有对他的,也有对黄老道的。
所以,最后他在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时,辞别了在玉山上的阿悦,跟着黄老道又进了一次头一辈子进过的命师遗府,不知这次,他还能有什么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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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白净净的三岁小娃,肃着脸端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眼睛很是专注地盯着进院门的那条石道上。
小小的俞远心中很是无奈,他爹爹翻阿娘的手札,居然每次都让他放风。虽然他爹爹从没告诉过他他到底在做什么,可小小的俞远就是知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的这个“知道”是从何来。
算啦,比起阿娘喜欢对着他又亲又搓,以逗他变脸为乐,帮爹爹放风什么的,还是能接受的。
在见到阿娘的身影出现在石径上时,小人叹口气,小短腿从坐垫上爬起来,往外跑了几步,迎着他娘而去,同时尽量高声道:“阿娘回来了!”
这一句话既是唤他母亲,也是提醒里面的爹,快收好了!
唤完亲娘,他对他娘身边的女子像模像样的执礼道:“叔母好。”
“小心肝、小宝贝,有没有想我呀?”这一句话显然是他娘说的。
接着他双脚腾空,被他娘叉腰抱进了怀中。
“啵!”
又被亲了!
小小的俞远脸上骤红,接着垮了一点脸,再次认真和母亲讲道理:“阿娘,我三周岁了,前些日子都已经开始启蒙了,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再随便亲我了!”
“还有,不能再唤我小……”
说到此处,小小的俞远觉得自己简直羞于启齿。小心肝、小宝贝?为何会有人这样唤自己的孩子?
俞氏的君子之道,追求的是含蓄美,爹爹就从来不这样唤他!
他母亲自然是有歪理的:“阿娘早上离家,现在才回,想小宝贝你了,不是随便亲的。”
此时一旁的叔母,也趁机凑过来在他嫩嫩的小脸上啪嗒了一口。
然后他就看着两个女子一脸得意和欢乐,互视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两人臭味相投是知己,生的孩子也能拿来互相逗着玩儿。
可令他不解的是,明明爹爹和叔父都是很正经很正经的君子,为何娶的夫人都是活泼跳脱的性格?
他们就集体喜欢这一款的?
小小的俞远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似懂非懂,总觉得自己应该懂的,可又实在想不明白。就跟有时候,他觉得爹爹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他也不知道小小的自己,为何脑中会有这些东西。
反正就很烦恼。
他决定了,他以后要跟着叔父学,天天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进,将他们家所有的规矩都塞进从头到脚的每一根毛发中,做行走的家规!
这样阿娘和叔母就不会老想着亲他了。
好在叔母并没有打算进去,他娘抱着他将人送走后,一边进门,一边抱怨道:“俞祝,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咱们的孩子怎么一举一动反倒越发像审言了?”
他爹似模似样的抄着一本经书,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直透本质,“侄儿像叔叔,不是很正常吗?”
他娘垮着脸道:“我没说不正常,就是吧,以后再长大些,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岂不是就不好逗他玩了,多可惜呀。”
他就知道!
他听见他爹轻笑一声,“夫人少逗远儿一些,他想必也不会非向着叔父长。”
他爹果然懂他!他愿意称之为男人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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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特别令俞远别扭的事,那就是他娘每年带着他,去给一位也叫“俞远”的人上坟。
“来,远儿,给你清川叔叔上一炷香。”
小小的俞远接过香拜了拜,并在他娘的帮助下将香插进了碑前坟台中,其实他能自己将香插进去的,可他心中总不得劲,老有一种在给自己上坟的别扭感和恐惧。
甚至于晚上回去会做噩梦,梦见自己躺着漆黑的棺材中被虫子一口一口咬掉,这时候,他就很乐意去找他娘睡,最好是睡在她和爹爹中间。
这一切,直到六岁那年他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道人,这个道人看到他转头就跑,他下意识追了去,且大喝一声:“你说过要收我当徒弟的!”
随着这一声大喝,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脑中被冲开,他呆站了半响,然后都想起来了。
于是他看着复杂盯着他的黄老道,似笑非笑道:“黄老道,真是好久不见,都上玉山了,你跑什么?”
黄老道则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我命师一脉所有的气运,怕是都垫给了你!”
“那你还不赶快收我做弟子。”
“不行,你没入命师一脉,就已经数翻逆天而行,真进了,怕不是要将天捅个窟窿,我命师一脉连着祖宗的福气,怕是都不够填的。”
俞远笑了笑,并未对这话做出回应。
他大约是用尽了下辈子、下下辈子的无数好运吧,才能一段人生重来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