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闪过,李承景已经重又迈开了步子,魏平忙跟上,瞥一眼皇上凌厉侧脸,他心下暗暗请罪——若是皇上知道他这份怜惜,只怕不是苔刑可善了,而是当场一剑斩了他!
想着,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到廊下。
弹了弹肩上雨珠,李承景迈步到言祈面前,神色严厉:“怎么在外头站着?早说了不用迎朕,朕进去找你就是。”
“臣妾乐意。”言祈娇俏一笑,加之一身素雪绢丝裙,倒像初入凡尘、还有几分孩童心性的精灵。
李承景仍是板着脸,目光却柔和下来:“进屋吧。”进了屋,李承景捉住言祈手,摸她手温热,并无凉意,这才松了表情:“咳嗽可好些了?”
“这才吃药几日…”言祈垂眸:“哪好得这么快。”
自慈宁宫之事后言祈一直咳嗽,始终不见好转,虽没有恶化发热,但总是时不时咳一声,听得李承景很不是滋味。
陈桓当日就来看过,吃药也有两日,不过想是惊惧过度,这回元气恢复得慢些。
前厅大门敞开,风偶尔吹进来,李承景就牵着言祈到了偏厅:“午后叫陈桓再来看看。”
听他的语气是拿定了主意,言祈也不推脱,只笑道:“陈太医这下只怕是恨了我了,隔三差五给他找事。”
“他敢?”李承景剑眉一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他该做的。”
言祈又笑。
这时前厅闵瑛进来,端着茶送到门口,言祈接了茶坐下,又劝李承景尽早和太后和好,不要因为她的事伤了母子情分。又道母子置气虽只是一时,但传到前朝总归于他圣誉有损。
话言祈说了,李承景却还是不领她的意。
说实话,他此番作为让她着实惊愕,她没想到李承景的态度会这么决绝,尤其自掌嘴绿枝后,他每日来凝华阁,就像是成心要跟太后作对似的。
在李承景这样的决绝中,言祈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隐隐觉得李承景这般反应,不只是为了这回的事,就像她觉得太后对自己的厌恶,也不只是从她入宫后才开始。
午膳后两人等着陈桓来复诊,等了不到一刻,院中就有了动静,可来的人不是陈桓,而是晋妃和冯昭仪。
一见晋妃,言祈本能担心是咏儿出了什么事,好在晋妃说咏儿一切无恙,而她这回来,是有了法子揪出窃图一事的幕后黑手。
晋妃半分不怀疑言祈,当着她的面将计划合盘说出。
万寿无疆图现在还没有踪迹,不知幕后之人是留着赃物以待时机栽赃凝华宮,还是看查案风声颇紧已经将图销毁了。既然无法断定图还在不在,那就只能从偷图的人着手。
偷图之人必定接触过绣图,蓟绣中有些花样会用到染料,晋妃便提起由冯昭仪表明绣图所用的染料中有特殊之处。
接触过绣图的人若手遇云茶花的浸液,则浸液会变蓝,除非用寿药房特制的药酒洗手,方可立即去除。之后放出消息晋妃将带人到各宮查验,情急之下,幕后凶手或许会找借口去寿药房弄那药酒。
晋妃将计划说完,待李承景点了头,她立马唤了人来,装模作样要查验言祈的手。言祈配合,将手放入云茶花浸液中,水没变色,晋妃便下令先将咏儿送回凝华阁,静等后续查验结果。
在放咏儿出来的时候,自然有宫人会打听消息,晋妃想传到各宮的话便也传了去。
李承景允了晋妃的计划,晋妃便带着冯昭仪离开了。等两人走后,李承景这才同言祈道:“虽说做贼心虚,但这贼未必看不出这是一个圈套,多半难成。”
言祈撑着脸疑惑:“那陛下方才怎么不同晋妃说?”
信手捻起茶盏,却不饮茶:“晋妃和冯昭仪并非全然可信,朕…”李承景看向言祈,“只信你。”
见言祈瞪大眼,一副受宠若惊模样,李承景勾起一个笑,挑眉:“朕另有一计。”
第61章 将计就计
只过了半日,晚膳前,有关云茶花浸液的事传遍了东西六宫。
雍和宫里,莺儿哭哭啼啼跪在吴婕妤面前,吴婕妤一拍桌子:“这么点事就慌成这样?!我能指望你成什么事!”
被呵得一缩身子,莺儿止住了哭声,可脸上的泪还是一行行淌下,只紧咬着唇不敢出声。
见呵斥无用,吴婕妤强忍下心中火气,换上一副和善面孔,又宽慰莺儿:“你这事是为我办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去。”
“呜…可、可晋妃现下要逐宮查验……呜呜…若是被查出来,奴婢可怎么办啊……”
自鼻腔深吐一口气,吴婕妤又道:“我已去芳兰阁探过冯昭仪的话,她那个蠢货丝毫没怀疑我,已经告诉我所谓云茶花浸液的法子,全是晋妃诓人的,就是为了引我露出马脚。”
“真的吗?”莺儿慢慢止住泪,“奴婢…奴婢的弟弟还需奴婢照顾,主儿您可一定要保住奴婢……”
吴婕妤又劝莺儿宽心,只说就算真出了什么事,莺儿的弟弟她也会好好照顾的,只叫莺儿把嘴闭牢。
脸上一副和善面孔,话中威胁的意味却不言而喻。莺儿不敢再说什么,心中虽还是不安,但也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