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多时辰后,言祈到了修宁殿。
李承景今日果真很忙,已入了夜,蒋应回言祈说皇上还在乾宁宫议事。
皇上不在的时候,修宁殿是不准别人进的,就算是蒋应魏平,也只能守在门外。如今又是夏季,等在外头也没有凉意,言祈便在殿外止步。
言祈自个儿不进去,可经历了上回苔刑的蒋应,忽然福至心灵,竟一个灵机一动,将言祈请了进去。
既是蒋应开口,言祈和闵瑛都没多想,便进殿了。修宁殿中,左右等着也是无事,言祈就叫咏儿将殿中香炉里的安神香全倒了出来,刚盖上香炉,李承景就回来了。
见言祈不经允许就进了修宁殿,李承景却是什么也没说,反而见她在殿中,还有些高兴。
正要说话,言祈一看到李承景,忙跪下请罪。
方要扬起的嘴角又压下去,李承景快步过去将言祈扶起:“好端端跪什么跪?”
言祈没答话,闵瑛便开口,将今晚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等闵瑛说完,言祈已见李承景面色阴郁,眉间大有山雨欲来之势。果不其然,李承景目光冷冷扫向闵瑛,齿间咬出三个字:“给朕查。”
闵瑛常在御前,李承景多是喜怒不形于色,少见他面上有这样显而易见的愤怒。
闵瑛一怔,方要领命下去,言祈已经抢先开口:“陛下,那安神香之前臣妾也给陛下送来些许,现下还是先叫陈太医给陛下看看吧…”
李承景依言看向侯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陈桓,却没叫陈桓上前诊脉,只问他:“言美人身子可要紧?”
陈桓只好又将情况细说一遍,确定言祈无恙,李承景额上那片黑压压才算散去一些,他看向言祈:“今夜太晚了,你别再折腾,就在修宁殿歇下。”
修宁殿和乾宁宫都是李承景理政的地方,两处也都有李承景的寝殿。既是理政,便极少用来召幸妃嫔,就连如今权柄在握的渝妃,也没这样的荣幸。
可言祈有。
上次因慈宁宫的事她歇在了修宁殿,已经惹了许多非议,这回她虽中毒,但其实没有大碍,她自然不想让后宫之人更加视自己为眼中钉。
言祈张口就要拒绝,只刚喊出“陛下”二字,她就见李承景瞳仁一缩,幽幽道:“若你不听话,朕也不要陈桓诊脉了。”
言祈:……
身子是李承景自己的,他不诊脉关她什么事?竟然还威胁她?!他以为这样说自己就会妥协吗?!
言祈低下头,默然无语朝寝殿走去——好吧,她妥协了……
为叫言祈安心,李承景诊了脉,又专门叫陈桓给言祈回了话。李承景果真不要紧,他的情况比言祈还好些,只需停了香,连药都不必用,过两三日就能恢复。
陈桓回完话,李承景吩咐他下去开方子,其余人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寝殿中只剩下言祈和李承景。
言祈坐在榻边,不知是该宽衣躺下,还是该先伺候李承景宽衣。犹豫片刻,李承景已经坐到了她身侧。
龙榻自然宽大,可偏李承景一坐上来,言祈就觉得床榻实在太小了,小到不管她坐在哪里,都觉得李承景离她好近好近。
寝殿门窗关得严实,烛火却是无风而摇曳。曳动的火光投在言祈脸上,显出一种光怪陆离。
她生一张精致美人面,循规蹈矩时一点看不出是将门之后,反而温香软玉,楚楚动人心弦。
可她的眼神多是疏离的,明明澄澈温顺,偏又总像隔着一层什么。
暖黄烛光笼在她脸上,将她轮廓勾勒得极尽温柔,李承景望着她,恍惚觉得今夜她眼睛里头那层疏离淡了些。
被李承景灼灼目光看得无所适从,言祈想开口打破这种古怪的氛围:“陛——唔!”
他又吻了她。突如其来。
言祈不知,她朱唇一颤,他便情动难忍。
不似上回那般攻城掠地,李承景这回温柔了许多,乍起来势汹汹,转眼轻柔缠绵。
片刻,他松开她的唇,贴着脸问她:“你这么晚赶过来,是担心朕中毒,还是怕朕治你的罪?”
他眼睛像深潭,幽静成一面镜,她几乎能看清他眼里倒映着双面泛红的自己。
她很清楚,她来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担心李承景跟自己一样中毒。她当然也怕他治罪,但那是到了修宁殿后她才想起来的。
半晌言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低头不看李承景:“两者都有……”
话音一落,言祈就觉双肩上一股力道,随即人被李承景抱进了怀里。
他声音低沉含笑,从头顶传来:“朕很高兴,你担心朕。”手臂收紧几寸,“有朕在,敢害你的人,朕定叫她碎尸万段。”
言祈略微怔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