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擎君仰头望着云苏,月光下,女子一身肃杀黑衣,美艳不可方物,面庞中是久违地凌然气势,胸口仿佛一瞬被人灌了滚烫的热水,心潮随之澎湃。
他忙抱拳道,“某将孤擎君听命。”
云苏向他轻点了点头,径直往山峰顶上飞去。
朱雀一族,喜翱翔天地,族地亦建在一处山峰顶处,中间是一片湖泊,四周植被密长,楼屋多建在树木上。
此时,月光被忽来的一片阴影遮蔽,黑翼兽刮过水面,巨大的黑影倒映在湖面上,急速往湖的对面飞去。
云苏自高空俯瞰,只见湖岸上树木被砍去了大半,光秃秃的地面,建了几所房子,依稀可见灯火。
黑翼兽低低俯飞,近地面时,云苏轻跃下。
径自往楼房处走去,忽然自黑暗中窜出一个衣衫褴褛,满头脏乱白发的疯癫老头,双目睁圆,死死的盯着云苏,阴冷地说道,“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朱雀怎会是如此惨状。”
枯槁手指颤抖地指着云苏,冷森森地笑,“呵呵呵,你,是你害死了我师傅,是你,如今你师弟,你师弟胥玉也死了,哈哈哈哈哈。”
云苏冷眸盯着疯癫老头,正要问时,身后人影贴近。
那疯癫老头望见来人,十个手指狰狞地抓向面孔,突着眼白,往身后一步步退去,“你,你居然活了,孤擎君,你难道不是为了救你那帝姬,以命相抵了吗,哈哈,你居然还活着!”
“你认得这老儿?”云苏看向孤擎君。
孤擎君见老头认得他,亦凝视向他,脑中寻思了半响,却未曾在记忆中寻到半点影子。
他摇了摇头,道,“属下不曾记得见过此人。”
那老头忽然发起狂,胡乱抓着乱发,口中不断重复,“哈哈哈,鲜荨,你这命可真值钱哟,…哈哈哈,鲜荨,你这命可真值钱哟…”疯疯癫癫地往后又跑又跳地消失了。
云苏见孤擎君不识,亦不再追问,自顾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路,才道,“鲜荨是我爹爹,那时我年幼,如今我记不起多少,那老头亦有些许印象,只不过他多半疯癫,说话语无伦次。”
沉默半响,又道,“如今,我回朱雀族的原因便是弄清楚我爹爹为何会入魔。”
此时,不远处,楼台上站立着一个清瘦男子,剪手而立,一身青色长衣,身后的灯火仿佛靠近不了男子,难掩身上肃杀气息。
云苏停下脚步,亦望向男子,缓缓说道,“如今,先将不相干的人清理干净了。”
孤擎君亦看见楼台上的男子,心道,‘白煜’,白虎二子。
这几百年,妖兽与神兽之间斗争,孤擎君亦碰到过他几次,此人表面云淡风轻,实则阴狠狡诈。
便道,“帝姬,我先去会会他。”
云苏道,“不必。”
话音未落,人已闪离,眨眼间,已站在楼台上。
白煜望向云苏,须臾轻轻一笑,道,“小丫头,许久未见。”
云苏浅浅睨向男子,淡着声道,“是,许久不见,白煜哥哥。”
第63章入主朱雀
漆黑的夜,白月自树梢缓缓升空,明晃地白光折在几人身上,冷白中透着一丝丝杀意。
男子忽然轻笑出声,打破死寂。
白煜长袖下探出一只青白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楼台上随之变幻出两张竹椅,一张四方长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壶酒,两只酒盏,以及一盘子蜜饯,一小碟花生。
白煜指了指身旁的竹椅,笑道,“小丫头,□□幸与我一道赏月?”
孤擎君正欲阻止,云苏眼眸轻轻一瞥,径直走上前坐下,拿过桌上的酒壶,仰头猛灌了几口。
待喝完,樱唇上吐出一口酒气,杏眸剪水迷离地望向高空中的冷月。
白煜瞧着云苏一气呵成将酒喝尽,讶然笑道,“多年不见,小丫头如今酒量甚是过人。”
云苏望着月浅笑一下,薄唇润了酒愈加潋滟,偏头看向男子道,“白煜哥哥如今身体硬朗了许多,也让人刮目相看呢。”
白煜面上的笑微一凝,望向桌子淡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是爱吃蜜饯果脯,寂泽还特意给你打造了一个八宝锦盒用来装各色蜜饯,今日赶巧,家中亦备了些蜜饯,小丫头尝尝。”
云苏见他提到那人,心口蓦然一紧,冷眸瞥了眼盘子里的蜜饯,道,“我如今却最嫌弃这股甜腻味道,还是留着给白子然吃吧。”
白煜莞尔一笑,道,“小了了消失了几百年,怕是不知,寂泽。将要大婚吧。”
白煜眼见着少女面色肉眼可见的僵硬,神色忽然变得冷肃,“了了,我并不关心你是妖族亦或是神族,但如今你应该在苍龙族,而不应该来朱雀族。”
云苏还未从寂泽将要大婚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冷眸射向男子,微哑的声道,“他结婚与我何干。”
顿了顿,又道,“我是妖是神也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可别忘了,我的神魂原就是朱雀。”
白煜见她动了怒,忙笑着解释道,“小丫头不要误会,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一下,如今寂泽掌管苍龙一族,即将与凤族联姻,凤族向来在诛妖一事上甚是上心,你觉得如今寂泽,还会如几百年前那般保护你吗?”
说完,又哂然一笑,道,“小了了,你不好奇吗?”
云苏冷眸望向前方,轻蔑一笑,“你怕是忘了,神兽,妖兽,本来就是同宗,别自以为是高人一等了,而你与我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我与苍龙两败俱伤,你好渔翁得利。”
白煜望向云苏,神色冷肃了起来,道,“神也罢,兽也罢,都离不得这七界,但四族之首的位置,他寂泽可以为了这头衔,与凤族联姻,白虎又为何不可考自己的实力去拿了这头衔?”
云苏听他说完,冷嗤道,“你所言的实力,就是侵占它族领地?”
短暂的沉默,白煜揉了揉手中酒盏,缓缓抬眼望着云苏道,“为何不可。”
‘可’字堪堪落音,从四面八方,涌上一股人流,将云苏和孤擎君团团围住。
白煜一口饮尽杯中酒,冷戾道,“擒贼先擒王,孤擎君在你身边,那后面的妖族定在不远处。小了了,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可你非要送上门来,我亦别无他法。”
“你觉得就这些人能拿的住我?”云苏冷嘲道。
一声低鸣间啸声,云月剑已握与她手中,一跃起身,剑芒如一段银白弯月飞射而出,只眨眼间,围堵的人群倒了大半片。
众人见状,望向白煜,一时不敢轻易上前。
而此时,隐在暗处的妖族,不知何时已跨上楼台,黑暗中,只可见刀光剑影,浓郁的鲜红,在月白下犹如一片死水。
云苏倚上长桌,手指上轻拈了一粒花生,冷眸睨了眼白煜,道,“如何?还需你我再打一架?”
白煜亦望着云苏,半响,笑道,“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只我需提醒你,如今妖族禁制打破,与四神族斗争不断,你如今与妖族为伍,便是与神族为敌。”
‘敌’字一落,他五指成爪,电掣地往云苏的脖颈狠抓去。
云月剑迎面相挡,几招将男子击退,云苏仿佛未闻那突然的杀势是对她而来,将碟子中最后一粒花生放入口中,缓缓抬头,那剑直直悬在半空,冰冷的剑锋顶在男子脖颈处。
冷眸浅浅往男子身上一瞥,云月剑便收了杀意,白光散去,隐去剑身。
白煜握紧手腕,被削去五指的右手,鲜血自腕处喷涌而出,他面色几近苍白,双目骇然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八百年前,在祈祭日他虽见过云苏玄力爆发,但那也不过几息,若不是有人舍命相救,她早已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如今对上,心中才算明白,为何四大神族及十二星神要合力镇压她与妖族。
如今她元神归位,又得妖族大势,只怕以后白虎族将不复存在。
“白煜,这七界里,无人能敌的过我,我今日且留你一命,”云苏说完,一掌飞出,男子整个身体便往后坠去。
飞出楼台,又往前击出去数十丈远,落入湖中。
直至天明时分,白煜才自湖面上浮出,他走出水面,望向湖的远处。
此时,对岸沉静一片,伴随着朝阳缓缓升起,仿佛一夜厮杀,已是烟消云散,白虎族尽数杀尽,只余下他一人,亦是重伤在身。
右手被尽数斩断,如今依旧有血至伤口处渗出,身上的伤痛伴随着心中的狠意,面目孙坚狰狞,愤然转身离去。
云苏跨坐在木栏上,望着男子一瘸一拐的走远,直至隐没树林,她灌了一口烈酒,轻一跃,人已站在湖岸。
晨光自湖面上缓缓浮现,一段段闪耀波纹后,升起几尺,照在云苏身上,她一身黑衣,极长的枣红卷发松松垮垮地系在后背,身影纤柔中带着飒爽。
如瀑长发,纤软细腰,白皙玉如骨,世间万千形容美的言词仿佛本就是因她而生。
云苏望向湖心深处,忽然间,柳眉轻拢,将手中空了的酒壶往湖中扔了过去。
只见,湖心处,瞬间激起数丈高的巨浪,一道银白的物体自湖心处急速往她脚便游窜过来,近看时,却是无数细小水泡形成的一段气流。
随着气流靠近,两侧的水流自动分离,扩开一条极长的甬道。
云苏望向湖底,只见一条琉璃通道似曾相识,不多想,人已进入甬道。
行了近半个时辰,甬道内出现一个洞窟,四周漆黑一片,只一盏银灯飘在半空。
云苏走进洞内,空旷的洞室内,老头盘腿席地而坐,听得声音,一双苍老的目,缓缓睁开。
老头一头银发依旧散乱地披在肩上,只面上神情不似昨日般癫狂,见到云苏,依旧坐在原地打坐,只头顶上的银灯愈发亮了几分。
“你来了,小了了。”老者哑声说道。
“嗯,爷爷近来可好。”云苏见他神志尚清醒,便走上前,坐在老人身旁。
等了良久,不见老者说话,云苏望了眼洞顶,道,“爷爷,可知我爹爹是为何而死?”
老者半阖着眼,望了眼云苏,缓缓说道,“这又不是什么秘事,你会不知?”
云苏淡眸望向前方,道,“爷爷昨日说是我害死了我爹爹。”
老者顿了片刻,沉声道,“老儿时常疯癫,有些话不作数。”
洞顶上,一口极小的天井,折进日光,又射向一处石壁。
她瞧着石壁上圆白的光圈,双目带了悲凉,“怎么不做数,祈祭日,他们,…为了救我而死,也可以说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想爹爹,应该也是这样吧,为了救我才会死,可爹爹与我并非妖族,又为何被所谓的神赶尽杀绝?”
老人头顶的银灯忽然暗淡了下去,神情亦带着悲凉,彷如自语般说道,“老夫活到至今数万万年,亦不过想参悟一事,而今,天道将你投身与朱雀,想必是见我参悟的困难,如今,却也算参悟出来了个大致。”
老人浑浊的双眼忽然有了神采,望向云苏道,“云苏帝姬,所谓妖气亦不过是兽人意念,你所拥有的至高玄力便是众妖兽寄于你的意念,而你父亲鲜荨,那日在洞中得了一些兽人意念,破了执悟,生死亦早已看淡。”
“这些,皆非你所害,而那些愿为你赴死,亦只是遵从了他们自身意念,你无需自责。”
云苏听完老人所言,心中自沉思,‘所谓妖气亦不过是兽人意念。’等再次看向老人时,他顶上的灯已灭,身体挺立,静坐在地上,没了生息。
洞室内一瞬漆黑,云苏静坐了一日,直至洞顶上升起一轮弯月,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天明。
云苏正坐在湖边垂钓,灵玉在一旁搬了些许石子架了个烤鱼架,几尾鲤鱼被架在铁架上,烤得吱吱冒着肉香。
灵玉盘腿坐着,双手支着黑黝黝的鹅蛋脸,盯着火上的鱼,吧唧着咽口水。
余光见云苏收了鱼线,望向远处,那原极淡的眸闪过几丝深色,灵玉便转头随着云苏的眸光望去。
只见,湖的对岸,男子一身碧青长衣,身旁跟着个二十出头一身雪锦长衫的女子。
男子手中一把素扇,举在头顶,遮着日光,一时望向湖面,一时俯瞰群山,走的甚是惬意。
而身旁女子拢着眉,欲加快脚步,却又心有顾忌,只紧随在男子身后。
阳光正好,女子微眯了眯眼,望向对岸,眼神骤然如炬,一双细长的腿仿佛灌了神力,一瞬跃至湖心,向云苏飞奔过去。
靠近时,女子瞬间幻化成一只浑身雪白长毛巨兽。
从从兽正要将硕大的脑袋顶进云苏怀里,庞大的兽身骤然被拉离了远。
此时,灵玉早已亦化作黑翼兽,双翅大展,两只巨大的爪子扣住从从兽,往湖面上扔去。
从从兽亦不是好糊弄的,旋即转身,背上羽翼亦跟着大展,贴着水面稳稳站定,伏身盯着黑翼兽。
“灵玉,回来。”云苏喊她回来。
黑翼兽仿若未闻,粗壮的脖颈亦微微伏低,双目亦冷冷盯住从从兽,绕着它缓缓移动。
云苏索性将鱼线再次放入湖中,钓着鱼,眸色懒懒的望着二兽相争。
从从兽通体雪白,如今已然成年,形体上愈发大了数倍,背部亦长出一对羽翼,如今两对有力的羽翅微微一震,刹那,从从兽已飞盾至数十丈高空。
一团火焰自口中喷涌,直击向黑翼兽。
黑翼兽跳闪避过汹涌火势,巨大的黑翼带起水柱,汹涌水势冲向高空中的从从兽。
二兽你来我往,一时纠缠打斗,分不出胜负。
男子慢条斯理的走近,见到云苏,莞尔一笑,对着二兽争斗,评头论足了一番。
过了半日,那两兽却愈发打得来了兴致,云苏钓鱼钓得不耐烦,索性将鱼竿甩向半空,几丝银亮在半空中晃现,二兽瞬间幻做人形,掉入湖中。
男子望着两只巨兽在湖面上挣扎扑腾,眸色微微一敛,旋即笑向云苏,道,“小了了,多年不见,可想你小五叔叔。”
云苏递了一杯酒给寂沉青,只淡笑道,“沉青长老,忽然来往,有失远迎,云苏这里只有酒,若长老不嫌弃,便以酒代茶吧。”
寂沉青眉眼微微一挑,不置一词,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云苏见将酒喝下,问道,“不知沉青长老为何事来?”
“我来送请帖。”寂沉青自袖中取出请帖,狐狸眼勾勾地望着云苏,继续道,“少族长,寂泽,几日后大婚,特来相告。”
第64章重逢
云苏盯着男子手中的请帖,纸面上满色的枣红,隐约可见几个镀刻的金字,四周又是精细地制成镂空雕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