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打破了沉默，他的右手臂圈着艾希莉，指尖绕弄她散落肩头的长发。
她抬起头，像往常索吻那样搂住他的脖子，但是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德拉科，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你还没回答我。”德拉科没有动，他的手僵硬的停在艾希莉的腰间。他在逃避，那双眼睛逞强的直视她，却加剧了他被窥探的不安。
艾希莉慢慢的把手指塞进德拉科左手的指缝，诱哄似的十指相扣。西装的袖口被她拽下了一点，白的病态的皮肤上扭曲的红肿显得更吓人。
一点显露的标记在微微蠕动，像漆黑的蚂蝗，附着在德拉科的手臂上吸血。它们吸干了他的血色和勇气，在艾希莉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德拉科心中的恐惧越放越大。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杀的吗？”她轻轻的把袖子拉下来，覆盖掉那丑陋的标记。
“……”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去妈妈吗？”
她的声音好平淡，在不算安静的偌大车厢里听起来像情侣缠绵的低语。这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余地。
艾希莉痴迷的望着这张她爱的脸，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陌生。她像站在孤立无援的高台之上，唯一救赎的绳索被割断了，用的是夺走一切的那把刀。
她有些哽咽：“你爱我吗？”
德拉科眼睛里溢满了她看不懂的东西，但她不敢想里面有没有一种叫做「放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必须……我父亲在阿兹卡班，只有他能救……或者杀了我们一家。”
他有他的家族，他的牵挂，艾希莉不能要求他转过身来拥抱自己，而把背部暴露给黑魔头的爪牙。更何况只是因为他帮了艾希莉，使哈利联系了凤凰社，才间接让卢修斯入狱——尽管在所有人看来作为食死徒他罪有应得，可是身为儿子的德拉科让父亲进了阿兹卡班，那种肮脏的监狱，这是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可是她也不想抛弃一切和仇敌的信徒沉溺爱河。德拉科，她深爱的——现在也是食死徒。艾希莉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想做出一丁点让步，也不能要求德拉科牺牲分毫。他的家人同样重要，于他而言是艾希莉此生不能复得的珍贵，她绝不能自私的要求他。
列车停稳了，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下了车。
“可是我想要伏地魔死。德拉科，日日夜夜我都在想。”艾希莉觉得这个男孩有一些滑稽的幼稚，这更让她感到心酸和难过。
德拉科看懂了，他的脸上或许有一些痛苦，却在瞬息之间翻转回平静。
“我不能回头了。”
他说的十分笃定，倘若那声音里没有害怕。那双眼里有悲伤吗，有不舍吗？艾希莉在他眼里找不到一点光，也找不到自己的倒影。
他们身边突然掠过一阵轻风，隐身幕布的滑落让哈利突兀的暴露在空气中。三个人都熟悉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是那件隐身斗篷。
德拉科的手收了回来，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哈利：“喜欢偷听，是吗？”
“哈利！你在干什么？”艾希莉惊诧的俯身去捡那件斗篷，把它塞回哈利的手里，恳求似的低语，“你该下车了……”
哈利接过斗篷却顺势挡在她面前，看起来相当生气：“马尔福，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德拉科对于哈利的勇气又惊又怒，那种熟悉的趾高气昂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完整的衔接了他刚刚的冷静。德拉科冷笑了一声：“你在用什么身份同我说话，为了我的女朋友？”
哈利微眯着眼毫不示弱的与德拉科默默对抗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里是擂鼓一般心跳——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干涉过多的艾希莉的朋友吗？
德拉科没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时间：“滚开，趁我还不想教训你。”
“你是食死徒。”哈利再一次拦住了他，“博金博克的木柜，我们都看到了，你是替那种泥潭里的臭虫卖命的。”
德拉科一拳打在了哈利的鼻梁上。血点滴滴答答在地板上，哈利和他扭打起来。车厢里剩下的两三个学生本来在收拾东西，现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个是出名刻薄的马尔福，一个是毁誉参半的哈利波特，谁也不敢来劝架。
“别打了！你们都想被开除吗！”艾希莉费力的拉开哈利，德拉科眼角淤紫了一块，哈利的鼻子淌着血，尽管她拦在中间，但两个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彼此，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
她颤抖着去摸德拉科的伤，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德拉科看起来相当生气：“你在布莱克家住了一个月，就让疤头这么为你神魂颠倒……艾希莉，我竟没发现你有这么大的蛊惑力？”“又是这样，你又说这种话！”她被激怒了，挣脱开他的手。
“跟我走，跟我下车——还是说你想乘着列车直接回家？”艾希莉平复了一下呼吸，强硬的去拖拽行李箱。提到家，德拉科的眼睛里居然闪烁出一丝微弱的恐惧。不过这让他如同戳破了的气球安静了许多，抢过艾希莉手里的箱子率先挤出门。
艾希莉本能的跟上去，她分神把手帕递给哈利：“擦一擦……晚点去找庞弗雷夫人，对不起。”
哈利手里捏着那块手帕，愣神望着他们消失在门口。没热闹可看的几个同学也从他身边小心的擦过，离开了级长车厢。
第45章 44.霸凌
艾希莉再一次成了学校里的出名人物。只是这次可不太妙——德拉科和哈利在车上打架的事情被传开了，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五年级赫敏夹在克鲁姆和哈利之间所承受的压力。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女孩子们看向艾希莉的目光不甚友善，就连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也时常有议论的声音。
德拉科没有任何表示，他甚至不再和艾希莉待在一起。艾希莉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亦或是已经结束了这段关系——她和德拉科都需要好好想想，想想自己。伊莲娜常常陪着她，连迈克尔都被她抛下了。所有人都认为德拉科和艾希莉已经分手，都是因为她和哈利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个格兰芬多的女孩在经过她的书桌时把书拂到地上，装模作样的道歉：“哦，真不好意思。”
艾希莉认得她，是很喜欢哈利的罗米达·万尼。哈利的魁地奇比赛罗米达从未缺席过，看来她来找茬了。
这里的动静在嘈杂的魔药课教室里并不显眼，艾希莉疲惫的看了罗米达一眼，俯身去捡课本。
罗米达大概误以为那一眼是饱含不屑和挑衅，她黑色的长发都要气的炸起来。她一脚把书踢开，得意洋洋的抱着臂：“啊哦，这次我是故意的。”
罗米达的那些朋友在她身后窃笑起来，这无疑助长了她的气焰。伊莲娜站在艾希莉旁边：“别来烦她！”
“是拉文克劳的级长小姐，恶。”罗米达可不怕她，格兰芬多夜游的学生可没少被伊莲娜抓到，扣了那么多分，罗米达同样看不惯伊莲娜。
艾希莉从座位上站起来：“够了吗？你就只会这种把戏是吗？”
教室里一半多的注意力都落在这群女孩身上，罗米达有些骑虎难下。她不甘示弱的冷笑：“我还以为你只会躲在男生后面呢。”
艾希莉撞开她去捡那本书，迎着众人的目光坐回位置。被无视的罗米达恼羞成怒起来，恰好这时候新来的魔药教授斯拉格霍恩走了进来。
“算你走运。”罗米达还要逞口舌之快，骂了一句不入流的脏话坐到后面去了。
“……”目睹一切的德拉科收回目光，打开魔药课本。
上课几分钟之后哈利和罗恩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他们在教室后面的书柜那找了一会课本，然后坐在了罗米达后面。
托哈利的福——否则罗米达在酝酿等一会制作魔药的时候给艾希莉找点麻烦。
伊莲娜握着艾希莉的手：“没事吧？别为这种人生气。”“没关系，谢谢你。”艾希莉笑着摇摇头。
斯拉格霍恩教授从前也曾在霍格沃茨授课，这一次回来顶替斯内普教授的空缺倒是合乎常理——斯内普本学期负责黑魔法防御课。这位教授胖的像站起来的海象，粗硬的银胡须让他看起来和蔼一些。
他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一些魔药的常识和原理，把同学们聚拢过来，围着屋中央的三只坩埚。
艾希莉却在回想开学晚宴上邓布利多的话。
「霍格沃茨无时无刻不在被黑暗力量侵入，但我们最终的希望和武器，是你们。」
无时无刻被黑暗力量侵入——艾希莉不禁想，是否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学生中混杂了一些食死徒？她转过头去看德拉科，而德拉科正沉默的望着坩埚。
“谁知道这是什么？”斯拉格霍恩教授提问。
赫敏举起手：“教授，是吐真剂，它能使人说真话。那个是复方汤剂。”
斯拉格霍恩很满意：“完全正确，格兰杰小姐。”
他指着剩下的那个坩埚，眼神在人群中搜索走神的同学——他抓到了侧着头的艾希莉。斯拉格霍恩对她没什么印象，他指了指：“小姐，你叫？”
“艾希莉·周，教授。”被伊莲娜提醒的艾希莉回过头来答道。
斯拉格霍恩对她招了招手：“噢。过来孩子，回答这是什么药剂。”
目光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这些目光中掺杂着不太友善的东西。艾希莉抱着课本向前两步，站在桌子旁边。这液体有些熟悉，或者说她曾在玛丽埃塔那见过：“是迷情剂，世界上最强力的爱情魔药。”
斯拉格霍恩教授对大家解释：“很好，迷情剂的特殊之处在于气味因人而异，每个人都会闻到自己喜欢的味道。你闻到了什么，可以和大家分享吗？”
德拉科翻书的手指停在夹缝中，抬起头，复杂的望着她。
艾希莉垂下眼：“我……闻到了新割的青草，温暖的黄玫瑰，烤好的面包片和……酒心巧克力。”
她转身回到了伊莲娜旁边。斯拉格霍恩点点头，继续对大家说：“想靠迷情剂获得真爱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但它可以制造强力的迷恋感，正因如此，迷情剂是这些药里最危险的。”
“嗯……教授，您还没说那个是什么。”一个女生指着一只小如手指的玻璃瓶。
斯拉格霍恩小心的拿起这瓶金黄色的药剂，流淌跳跃的如同金鱼：“同学们，现在我手上拿着的是一种奇特的小魔药，这就是福灵剂。只要一小口就能事事顺心，直到药劲过去为止。这就是我给你们今天作为熬制活地狱汤剂的奖励。”
同学们分散开，到各自的桌前准备药材。艾希莉集中精神翻开书——她可不敢在熬药的时候分神，还记得一年级的时候纳威的一个小失误就让一屋的学生差点都去医疗室。那时候，德拉科还差一点也……艾希莉摇了摇头，不去想乱七八糟的往事。
在一个小时之后，哈利拿到了第一名。赫敏绝望的看着他完美的汤剂：“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是按照课本做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把福灵剂交到哈利手里，不住的赞扬他。罗米达尽职尽责的充当粉丝的角色，偷偷的给哈利抛着媚眼。德拉科板着一张脸，在下课之后率先离开了。
当面的挑衅都是小意思了，不被约束显然给女孩子们带来了莫大的勇气。
在艾希莉的储物柜里放死老鼠和毛毛虫不过是家常便饭，除了拉文克劳塔楼是罗米达进不来的禁地，她和她那群朋友们几乎想在其他任何地方让艾希莉不好过。
格兰芬多很团结，可是这并不光彩，甚至很卑鄙。
哈利和伊莲娜一直坚定的站在她这边，并且尽所能的教训那些过分恶作剧的孩子们。而德拉科就如同充耳不闻，彻底和艾希莉切断了一切联系。
在又一次被捉弄之后，她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了。这是在礼堂，罗米达故意刺激纳威的那盆米宝布宝，然后把臭汁喷在艾希莉的斗篷。
艾希莉把一整盘的羊羔肉糜拍在这个坏女孩的脸上，在纳威的目瞪口呆和罗米达的尖叫声中离开了礼堂。
伊莲娜是在黑湖边找到她的。
艾希莉坐在树下，清洗发梢粘着的南瓜汁。脱下来的斗篷一角浸泡在湖水里，随着波纹荡漾摆动。
“你还好吗？”伊莲娜坐在她旁边，小心的问。
艾希莉把发梢的水挤了挤，随意的披散在背后：“我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哭了。”伊莲娜慢慢坐在她旁边。
“我没有。”艾希莉湿湿的手去摸泛酸的眼角，却止不住的掉下眼泪。
她倔强的重复：“我没有……”
伊莲娜试着把她揽进怀里。
“我很没用……我一直在想他……”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难过有若决堤的海。她呜咽着伏在伊莲娜的肩膀上，连日来积攒的脆弱都显现在这一刻。
她真的恨自己对德拉科无休无止的依赖和难以割舍。在德拉科每一次袖手旁观的时候，被欺负的委屈就没有那么要紧，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装聋作哑和漠不关心才让她更痛苦。一场没有谁说分开的结束，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平淡。
斯莱特林以权衡取舍为荣，德拉科做的很好。拉文克劳本该冷静多智，是艾希莉做不到。
她在阳光熹微中脆弱的像一触就碎的泡沫，伊莲娜紧紧的抓着她，仿若风一吹艾希莉就会散落进哀伤的长河。
德拉科在天文塔上独自远眺，渡鸦和飞鸟盘旋在塔边。他望着黑湖边流泪的女孩，第一次知道原来无声的画面也能传达震颤人心的声音。
他的指尖抚上自己的唇。德拉科还记得那个圣诞夜的花房里，他和她的唇上沾染泪珠吻的忘情。那滴泪是甜的，可是如今必然是苦涩带着恨意的——她一定恨自己是食死徒。
他可真想把那群丑恶嘴脸的泥巴种都赶出学校，罗米达·万尼，那个丑陋的女人，胆敢欺负艾希莉——而自己却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替她出头的勇气，只因为这该死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