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三两次他忍了,后面接连而来的错误舞步惹得他额角跳起了青筋,有几次险些绊倒。
安以诚一直低着头盯着四只脚,脸色微微发白。
这支舞,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在两人分分秒秒的苦盼之中,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安以诚以光速抽手,逃命一般冲出教室,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上过的最漫长的一节课。
她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又沮丧又无助。
她从小就没有跳舞的天赋,好啦,这下又连累了别人。
许言珩压了洗手液,面无表情地洗掉手上沾的汗水,眸色沉沉,有抹被掩盖的不喜映在流泻的清水中。
言之溯在理课本,同桌突然拍拍他,指了指门口。
安以诚躲在门后,露出个小脑袋,朝他摆摆手,柔软的蜜色长发垂在半空,顺着细腻的脖颈弯成温柔的弧线。
这不就是清纯初恋吗!
同桌何镇声内心疯狂叫嚣着:阿伟死了!
他放下课本,走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教室里一片哗然。
“怎么了?”言之溯看到安以诚受挫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
“我……”安以诚眸子一瞬间水雾弥漫,是少有的怯弱,“我跳舞踩到舞伴的脚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
受挫了自己搞不定,就可怜巴巴的跑来找他救命。
这样挺好,他是很安心。
“你们初学,踩到是正常的。”他轻笑着安慰了一句。
“我踩了二十一下,这合理吗?”安以诚嘟囔了一句,更颓废了。
言之溯嘴角一抽,有片刻没说话,“不太合理,是跳的不舒服吗?他太高?”
安以诚摇摇头。
“没事,”他说,“我教你,早上早二十分钟去天台,估计一个星期吧,就没问题了。”言之溯温和地扬扬嘴角,他有种让人安心的神奇魔力。
安以诚两眼放光:“好嗷!”
“说真的,溯溯,那个学妹真不是你女朋友吗?”同桌何镇声最近没少问他这件事,言之溯脾气好,仍旧给他答复:“不是,你都问好几遍了。”
“那你对她有意思吗?”他本来打算旁敲侧击,但男孩子之间的谈话本来就该直白明了,他也懒得拐弯抹角。
言之溯合上书本,扭头逼视对方,片刻就敛了气场,清浅的眸子似乎带点无奈,他叹了口气,“你最好……怎么说,她跆拳道黑带,如果你打不过,估计没戏。”
“我们俩可以打羽毛球呀,这个她肯定打不过我。”何镇声越谈兴致越高,“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把她微信给我吧,成了请你吃海底捞。”
“不给。”言之溯果断拒绝。
“为什么?”何镇声为这塑料兄弟情义感到心碎,“你又不追,又不许别人追?”
言之溯终于懒得理他了,“你如果想快乐的活下去,就别去招惹她,不然不被她打死,也是被她哥打死,兄弟一场,我提醒你到这了。”说完拎着水杯走了。
何镇声幽怨地目送他决绝的背影,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安以诚楼梯下得飞快,就差没坐在扶手上直接滑下去了,她眼睛看路,也就没注意旁边的闲杂人等。
一双花里胡哨的联名鞋突然出现在她身前,安以诚抬头,看到一个眼眸狭长的帅哥,放人堆里绝对显眼的那种。
天青色领边,二年级。
擦身而过的瞬间,若有若无的小苍兰清香绕过来,那人开口:“小姑娘。”
确认过眼神,是她不认识的人。
“最近别往夜店跑了,有人盯你。”他声音不大不小,安以诚刚好听见。
她立马提高了警惕,她抬头和这人对视一眼,“你想干什么?”安以诚镇定开口。
这货不会是想抓着自己夜店打工的小辫子敲诈勒索吧?
“提个醒,”肖闯和她擦肩而过时,“走了。”
有天夜里没处可去,他就去舅舅旗下的Basement消磨时光。
台上笙歌不绝,台下灯红酒绿。
鼓棒在纤细的指尖转了好几圈,就像大师兄的金箍棒,他一眼就注意到这个打鼓的小妹妹。
扎着马尾,盖了妆,愈发明媚妖冶,漂亮的桃花眸子里无甚感情,舞池里的揩油,酒桌上的明目张胆似乎都入不了她淡漠的眼。
肖闯眯了眯眸子,想起那日雨伞抬起时的心悸,捏着的酒杯迟迟没往嘴边送去。
旁边小弟似乎看出肖哥的心思,暗自使唤了个兔女郎带人来。
兔女郎一笑,“她啊,是个兼职的小朋友,倒不是我们店里的,”她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换班了,不如我喊她过来,和各位交个朋友?”
倒是个说话机灵的。
兔女郎算盘打得倒是响,可没想到现在零零后的打工观念和以往几代很是不同,这鼓手妹妹掐着时间挨到换班,衣服都懒得换,直接拍屁股走人。
等到兔子姐过来寻她时,哪里还见得到她的踪迹。
就这样,他们成功错过了一次秉烛夜谈的机会。
虽然可惜,但想不到今天竟能在学校遇见。
想来也是缘分。
言之溯这种开小灶式的辅助有了成效,安以诚舞步逐渐丝滑起来,底气越发十足。
他通常会早到半小时,留十分钟等她。
他做事向来令人舒服,对女孩彬彬有礼,大概是最像绅士的少年。
安以诚要提前更早过来,先打扫了老师的教室,再洗干净小手去天台上找言之溯。
大概六点,她就已经到达校门,门卫还没开始值班,她就翻后面的墙进去,最近连续翻墙,把墙头的粉都踩淡了。
早起让她体会到了许多之前忽略的东西——青草的芬芳,阳光的味道,不再匆忙的悠然。
还有,天台上有人在等她,生活多了丝盼头。
“秦朝采用三公九卿的管制,三公分别叫什么,做什么,我找同学来答一下。”
赵溪琳低头捧着藏在桌下的手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改文档,几乎要崩溃。
她把文件发给安以诚,托她用手机改一下。
“还是不行?”安以诚在微信上问。
“格式又被吞了,十点就截止了,我现在搞不到电脑,用手机格式又会被吞掉,我要去世了!”
历史老师见赵溪琳狗狗祟祟,就点了她来回答,“来,赵溪琳。”
赵溪琳没听到老师问什么,慌得一批。
楚云栋在身后递话:“三公!”
赵溪琳脑袋立马转了起来:“三G……三顾茅庐,东周!”
讲台下哄笑起来。
历史老师瞅了赵溪琳一眼表达不满,“坐。”
“丞相:统领百官,协助皇帝处理朝政;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太尉:负责军事。在秦朝做御史大夫头也要硬一点,电视剧里是不是这么演的——给皇帝劝谏忠言,一言不合就撞墙……”
赵溪琳在申请一个先进青年的称号,因为通知发的紧急,ddl追的很紧,材料委托学生会交到办公室盖章,干事回复说因为格式出了问题,主任不给签字。
最近怎么总是水逆啊!
现在她还在上课,老齐的历史课,谁敢逃啊?
泪眼朦胧,突然一人给她发来了消息,是白羽。
级花找她干嘛呀?
她点开聊天框,级花发了个文档,用电脑把她的格式修改好了,说:“请你检查一下。”
救苦救难的活仙女呀!
“对的对的,谢谢你!!!”
白羽没回她,九点五十九分,她发来一张电子邮件发送成功的截图。
短短七分钟搞定了她的申报!
从打印到盖章签字再到扫描传真,这办事效率也太强了吧!
因为帮了她的大忙,赵溪琳礼尚往来也就和白羽成了要好的朋友,有事没事就往一起凑。
安以诚虽说不错,但她不喜欢和人腻在一起,有种特立独行的习惯。
有次赵溪琳邀请安以诚一起去上厕所,安以诚便吐槽女生上厕所非要成群结队,像打群架一样。
赵溪琳当然是竭力申辩,说要和她增进感情,说了半天,上课铃声响了,她没机会上厕所,硬是憋了一节课。
她咽不下这口恶气,为了彰显成群结队上厕所的优越性,她每次都找白羽一起,三三五五搂搂抱抱,幼稚地朝安以诚显摆一下,虽然安以诚冷冰冰地不理睬,但当真是惬意快活。
有时候她也会发觉自己好像冷落的安以诚,就努力在两个朋友中间找平衡,没办法,人缘太好也是种苦恼。
哎,她可太痛苦了。
中午她还是照常和安以诚吃饭,安以诚有不吃午饭直接睡觉的坏习惯,小溯哥嘱咐她得看着点。
一边排队一边背单词,腻了就去翻翻朋友圈,赵溪琳突然看到范诗琪的动态,忙戳戳安以诚,“人家都飞去阿塞拜疆参加国象比赛了,我们还在这里排队等饭,我不愿!”
“谁啊?”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第14章
“范诗琪啊,就是那个范文才女,写小诗还刊登了。”
她点开自己朋友圈,想看看阿塞拜疆什么样子,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几点发的,我没找见。”
赵溪琳:“刚发的啊。”
她突然抬头,惊讶地看向安以诚:“你不会被删好友了吧?”
安以诚懵:“看不见动态就是删好友了?”
不是屏蔽就是删了。
赵溪琳看着她,神色悲悯,“你怎么得罪她了?”
对于是不是删好友,安以诚也懒得去探究了,自己又不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她仔细想了想:“刚开学那会还跟我打招呼,现在路过也不鸟我,可能是感情淡了吧。”
赵溪琳冷哼一声:“安以诚啊安以诚,你平时看着挺聪明,怎么遇到人情世故就跟个傻狗一样,我简直无力吐槽。”
“炸鸡排,小炒酥肉,油麦菜,谢谢阿姨。”赵溪琳端着餐盘,难得的趾高气昂。
安以诚黑人问号脸,“淦了,我怎么就傻狗了?”
“同学,打不打饭啊?”阿姨催了一声。
“水蛋和手撕鸡,蟹蟹。”
忧郁地打饭,忧郁地拿餐具,忧郁地坐下,再忧郁地咀嚼。
看到安哥受到了伤害,赵狗子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安啊,你不会一点流言都没听到吧?”
说着,挖走安以诚一大块水蛋。
“什么流言啊?”吃瓜谁不喜欢呢,安以诚好奇地瞅着赵溪琳。
赵溪琳表情凝重,一脸严肃:“就是,有人说你喜欢许言珩啊。”
一瞬间,安以诚表情空白,勺子悬在半空,当场石化,过了好久,才问:“为,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赵溪琳斯文地切开鸡排,叉了几块给安以诚。
“为什么这么说?我跟他都不熟,笑死。”安以诚皮笑肉不笑。
听那语气,人已经醉了。
“你是不是送人家了一个苹果?”狗子眼神犀利,颇有神探夏洛克的气势。
“对啊,怎么了?”安以诚不以为然。
“怎么了?问题可大了!那个范诗琪,喜欢了班长几年来着……七八年是有了!不知怎么就知道你送苹果这件事,然后就爆炸了,这几天时不时就在朋友圈内涵一下。”
“卧槽了!”安以诚终于爆粗,“这他妈是闺秀不出门的封建时代吧,送个苹果怎么就喜欢人家了,我不懂!我淦了!”
赵溪琳感受到了杀气腾腾气愤,安抚地给她夹了好多小酥肉,“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呢是怕你蒙在鼓里会傻呵呵地踩雷,我去买杯果汁给你压压火气。”
安以诚目送赵溪琳离开,目光哀怨。
她扭头盯着嫩嫩的水蛋,陷入沉思。
只是送个苹果就这样?
应该不是。
她的确应该注意一下,平时还是绕道走吧。
太可怕了。
等赵溪琳买了果汁回来,安以诚已经调节好了情绪,还是往日那样清冷,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赵溪琳问。
“没事,放着不管,过段时间就淡了。”突然,她咀嚼的力度大了起来,“就别让我当面撞见传谣的人,不然我直接捏马……”
捏马——指一些文明用语的谐音。
吸管的塑料外皮被捏的爆了气。
赵溪琳心里怕得要死:“别气了宝贝,其实许言珩也挺好……”
安以诚一个眼锋杀了过来,吓得赵溪琳咽下了后半句。
她烦躁地皱眉,“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提起这个名字,赵溪琳又想起来,“诶,安哥,他或许已经比你先知道了呢,你没发觉他最近都避讳你吗?”
“发觉到了,”安以诚委屈,“我还奇怪呢。”
“那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啊?”赵溪琳犹豫。
“不用了,他爱信就信,你们几个知道我没有就行,旁人不重要。”
赵溪琳怜惜地凝望安以诚,嗲声哄:“乖宝宝……”
安以诚:“yue!”
“安哥,周末滑板社招新,发糖的那种,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嘛?”
安以诚:“周末我得去医院陪陪爸妈。”
“哦好吧,记得代我向阿姨问好啊。”赵溪琳乖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