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也不喜欢你。”
秦屿轻笑。
“初二呢?”
“初二。”秦屿犹豫了,“你还记得钱飞吗?”
“嗯,就是那个摔坏我水杯的男生。”
“那你还记得康晨吗?”
“嗯。”
“钱飞初三休学了,因为初二暑假他爸发现他和康晨,嗯……然后半米长一指粗的竹条打折了五根,皮开肉绽,还进了医院。康晨骂了他一句垃圾,就,没有然后了。”秦屿在头发上呼啦了一把,“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说话,每天都在学习,你好像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我说实话,我怕,而且我不确定那个时候对你是什么感觉,康晨她们那样的女生我见了太多,钱飞把你水杯摔坏那次我突然发现你和她们一丁点都不一样,你……你会脸红,会紧张,会尴尬,这些她们都不会。”
“你废话真多。”时淼吐槽一句,又自爆,“那可惜了,我初二拿成绩那天就开窍了。”
秦屿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懊恼:“拿成绩那天我在医院陪钱飞。”
“嗯,挺好,兄弟如手足。”
“我……”
“初三呢?初三你为什么……对我那样?”时淼眼眶红了一圈,鼻子微微发酸,眼睛微微发胀,她手里握着橘子皮,目光灼灼盯着秦屿看。
秦屿起初在躲避她的目光,没一会儿又迎上她的目光,他很诚恳也很无力:“因为我怂。不只是对你,我对所有人都怂,我家里知道钱飞是事儿以后就不让我和他来往了,那时候我脾气倔,他们越管着我我就越反着来,但和钱飞后来也确实没了交集,我堕落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初三就是个烂人。”
“你怂,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什么?”
“康晨校园暴力那回,你在五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说我,我整个初三记住的和你有关的事就这一件印象最深刻。”
秦屿开始没有想起来,良久他缓缓抬起头,不确定地问:“我说话……过分那回?”
“过分”两个字从秦屿口中吐出来很不情愿,但他思索之后还是用的这个词汇,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初三那年我每次到五班找孙琦看到你我就觉得我被净化了,孙琦说我在五班的每一分钟都特别乖,那天是个例外,因为……嘶……”
“因为她针对我?”
秦屿默认。
“好,过了。”
秦屿眨眨眼,很委屈的样子:“初中就这么过了?”
“你还想招供点什么?”
“没什么,初三中考那天下雨了。”秦屿话说一半,时淼猛地坐起身,接了下一半,“那把伞是你的?”
“好了,你可以进入高中了。”
时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嘟囔着:“长了张嘴什么都不说,你是不是就等着我以后知道了对你感激涕零,觉得错过你是我好大的损失?”
“没有,但如果有这个效果,我很乐意占这个便宜。”
秦屿的眼睛一会儿含情一会儿没正经,时淼干脆不看了他的眼睛,转而去看电视里说相声的两个人。
“高一。”说起高一那就不得不提那瓶星星,想起那瓶星星时淼又忍不住了,“高一。”她喃喃着。
秦屿够过来弯着手指在她眼下接住一颗泪珠,说:“高一,我送了你一瓶星星,我很庆幸,它留下了。”
时淼皱着眉头看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和气氛很适合一个吻,这是某情感博主分析过的,而事实秦屿也凑了过来,只是他凑过来是为了给时淼擦眼泪。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秦屿从嗓眼里透出一口气来,“我们初三并不愉快。高一的时候你经常往我们班跑,我经常往你们班去,见面的时候能说几句话或者开几句玩笑我都觉得好奢侈,凌让说我恋爱脑,我趴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折星星,哇,那是我这二十多年干过的最细致的活,我要先在那些条上写好字,然后一个一个……唔……”
时淼越界了,她横跨过中间的界线吻上秦屿一开一合的薄唇。
据说薄唇之人大多薄情,为什么你能深情如此?
时淼的吻浅淡无比,如蜻蜓点水,分开时眼中多少带着心疼,她的暗恋如同春日细雨,绵绵坠落,铺满一地,秦屿的暗恋如同江水滔滔,汹涌而来却被他关在闸里。
“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没有心情去拆那些星星,毕竟有字的占比实在太少了,又不知道是谁送的。”
秦屿撩起时淼鬓边一缕发,掖回耳后:“你长发短发都好看。”
时淼再次撇过头,有些傲娇意味:“用得着你说。”
秦屿失笑。
该高二了,高二高三他们都在同一个班。
“高二你身边有路栩,关于我,你有要问的吗?”秦屿主动提起高二。
时淼当然有:“褚安然。”
“褚安然?”
“你现在钢琴上挂着的链子是不是褚安然做的,她还每天往排练厅跑去看你,你别说不是。”
秦屿舔舔嘴唇在想从何说起:“首先褚安然和我,我和褚安然,我们,有没有可能她每天往排练厅跑不是为了看我呢?”
“不为看你?排练厅就你和……梁老师?”
秦屿微笑。
“她去是为了看梁老师?”时淼大为惊讶,不仅不理解,而且非常不理解,“可她做那个链子我看到了。”
“那有没有可能我的这个链子是我自己做的呢?只是恰好用的材料是一样的。”
时淼激动到盘起腿来和秦屿面对面坐着,她一副问不清楚就没完的样子:“你一个大男生,你学那个做什么?”
“我一个大男生我还折星星呢。”
“你折星星,你折星星是为了送给我,你学那个呢?”
“再有没有可能你的生日是一年一过。”
“送我的?送我的你也没给我啊。”
“那是因为。”秦屿吸了口气,“因为我去送给你那天你和岳晚亭猫在桌子底下共用一副耳机听情歌。”
等等,坦白暂停,时淼把自己的记忆轮|盘往回倒拨,她和岳晚亭在桌子底下听情歌?她干过这事儿?
秦屿也不怂了,直接帮她回想:“那时候岳晚亭想在中秋节班会上唱情歌,在宿舍问我们什么情歌好听,他偷偷带手机到学校下了几首歌,午休的时候你俩蹲在桌子底下。”
秦屿空张嘴,说不下去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这下轮到时淼发怂,“那你就一直自己留着?”
“啊,送不出去我就自己留着呗,那根针不知道扎了我多少回,疼着呢。”秦屿忽然开始诉苦,委屈巴巴。时淼心虚地挥了挥手:“过去了过去了。”
“过不去。”秦屿却凑上来偷了个吻,然后若无其事地靠回去,欠欠地说,“这回过去了。”
时淼:“……”
咬牙切齿:“高三。”
终于到高三了,传说中暧昧的那年。
“你为什么拉我手?”这是时淼最想问的。
很显然,这个问题不简单。
秦屿松松筋骨也盘着腿坐好,开始讲故事。
时间回到高三上学期。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学校举办成人大会,宣告他们这一届年方十七的学生们成人了。于是当高三开学时淼过十七岁生日那天秦屿和许寒飞展开了一轮关于表白的小学生级别的辩论。
许寒飞说秦屿不敢和时淼表白,就算熬到毕业也不敢。
高三分科了,没了理化生拖后腿时淼的成绩像坐了火箭一下子冲在最前面,时淼学习和工作两手抓,她是课代表,是老师眼里的好苗子,在班上是公认的清冷,不是她不和别人说话来往,而是她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没几个男生敢靠太近。
所以当秦屿说要和时淼表白,许寒飞笑了:“拉倒吧,你俩再是同学人家估计对你也没意思,而且你这怂货根本不敢表白。”
“我要是敢呢?”
“我请你一个月馒头。”
“包子。”
“成。”
听着这毫无营养的回忆,时淼满头黑线,她的初恋就值一个月的包子。
时淼:“……”
“然后那天我正好去团委有事儿,借着那个理由——班上不是挤嘛,我就想着说就算不小心挨着你也有理由解释,但我没想到许寒飞直接把我推你身上了,我想都占便宜占到这地步了,干脆带你出去表个白,一时脑热拉了你的手往外走。”
秦屿没有理由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嘴角带笑冲她说:“走啊。”他明媚如朝阳,她手握一支笔,只有迷茫。
最终是她没动,秦屿自己走了。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去问,但是记了好多年,因为那是秦屿和她之间最近的距离。
第14章 014
“流氓。”
都抖落到这个地步了,秦屿干脆把那袋水果拎到床头柜上,挪过来想从身后抱抱时淼,时淼挡了一下,神色不自然的说:“你下次靠近我提前说一声。”
“怎么了?”
“没怎么,你说一声,有嘴又不是没嘴,怎么就天天记着耍流氓。”
秦屿无奈笑笑:“好,亲爱的时淼姑娘,我现在能抱抱你吗?只是抱抱。”
时淼攥攥手指,微微点头:“能。”
秦屿把人一整个拥在怀里,耳鬓厮磨间哑着嗓子说:“还没完呢吧,你继续。”
秦屿把时淼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一点一点地摩挲着。
时淼的手很软,骨节也没有那么明显,倒是秦屿的手指长且细,骨节分明,不知道是不是人不一样的缘故,触碰起来和时淼之前握过的手都不一样。
“高考之前那天你是不是在打探我的消息?”
“高考之前?”
“嗯,高考第一天早晨没有出发之前,在栏杆那里。”
“在栏杆那里……”
时淼那一届七中是高考考点,但是理科考点,文科班要到四中,本来都在教学楼里头,因为腾教室设考场,他们搬到了办公楼上边的空教室里,那里隔中间的楼梯就是几间男生宿舍,而楼下又是老师们的办公室。
楼是单面的,楼前有一个篮球场,一出教室门就能看见。
出发前语文老师把时淼叫去做考前心理疏导,其实就是让她别紧张之类的,从办公室出来上楼的时候和吃完饭回宿舍的秦屿遇上了,他们并肩从二楼上到三楼,又趴在栏杆那待了会儿。
秦屿问:“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长兴的高考实在内卷的离谱,在长兴祝福一个人金榜题名不如祝他考出长兴,时淼当时没有目标,就说了句:“反正不在长兴。”
秦屿又问:“将来干什么工作?”
“老师?我家里都想让我当老师,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秦屿点点头:“是,以后再说,你可以的,没问题。”
时淼笑笑之后一个回宿舍一个回教室。
秦屿往紧得抱了抱时淼:“第一啊,那天不是偶遇,我吃完饭往教室走,见你进了办公室,我就在楼梯口等了会儿,你出来之后假装才上楼,还骗你说我回宿舍,宿舍其实都锁门了。”
时淼拧着脖子瞪了他一眼。
“你高三下学期就跟个学习机器似的,别说表白了,我和其他人一样,没敢靠你太近,就……”
“就岳晚亭和我说话说得多,栩栩高三不跟我一个班,我俩只有下课和放学之后见得到,我的同桌是岳晚亭,我俩每天都在说话,这个我认。”
“你俩不仅每天说话,有时候路栩来找你,你都不理她。”
“你胡说八道,栩栩找我,那是栩栩,我不理你也不可能不理她。”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我才不要,大过年的。”
时淼话说完俩人默契地沉默一瞬,后齐齐笑出来:“怎么跟小学生似的,说你呢。”
“好好好,说我说我。”
秦屿继续说:“我没有想考的学校,而且我那时候成绩没你好,我就想问问你,万一高考完我逮个机会跟你表白然后成了呢,结果也没问出来。”
“但是。”时淼深情地说,“我以为是我一个人的暗恋,所以那是你正正经经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是说再见之前,我一直记得。”忽然脸色一变,“那你高考完拿着情书去我家后来又没音儿了怎么回事?”
“呃。”秦屿舌尖在嘴里打转,“这个。”
“你去车站了,你看到我和我哥在一块儿了,然后你就走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时森猜的。”
“时……哦,聪明。”
“他是聪明,你是蠢猪。你也不想想,我妈都让你去车站追我了,时清淮怎么可能是我……你蠢死了。”
他们之间一定有浪漫过敏症,说不了两句好听话就能吵起来。正这时候时淼手机亮了,是时森问她在哪,她发了个定位,时森那边先是没说话,后来发了条语音:“要是不忙的话要不明天趁家里人都在带回来看看?”
时淼:“……”
时淼:“你再话多我明天回家就把你那套设备全卖了。”
时森:“晚安姐姐,祝您愉快,新年快乐。”
秦屿笑的不能自已,时淼把手机扔到一边撅了噘嘴:“笑什么?”
“笑你俩可爱。”
时淼没好气地说:“你别笑的太早,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