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皇帝会把自己喜欢的儿子留在驾崩前一刻册立太子,子嗣多的皇帝就喜欢看自己那么多儿子最后能剩几个,临了还要骂赢了的那个儿子是孽子。师父已经斗过了,他是公司老人还带着一身骂名隐匿,轮到我,我既不是太子又不是公司老人,只是棋子,黄总也一样。咱们七坊虽说算不上太大,总归也是能传两代的,太子爷今年大学毕业,到时候我这枚棋子和黄总这枚棋子斗的如火如荼,太子爷黄袍加身勾勾手指我俩都是炮灰,这叫传承。”
电视临近尾声,时淼起身拍拍辛雅手臂:“裕安再乱至少是总部,都是前菜,且等着吧,真正的战场在长兴,在明年,而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当个傻子,当初我师父走过的路结果显而易见,咱们就别巴巴地跟着趟了。”
时淼伸了个懒腰,回屋去了。
是啊,真正的战场在明年,在春晚之后,在秦屿空闲之后。
时淼和秦屿一如多年之前一样保持着绝对默契,他们互道早安晚安,却谁也不主动提起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
时间在时淼这里过得无比惬意,平日里就是和小侄儿玩一玩,去健身房逛一逛,在高层群里摸摸鱼。腊月二十三时爸爸载着一家人到车站接弟弟时森,又一块儿吃了顿饭,回家之后姐弟俩带着时漾在家里疯了几天,时漾走后他们开车出去疯。
时淼第一次对岳晚亭产生厌恶是腊月二十七,在一家打印店里。
姐弟俩出来玩,碰上时森参加的一个比赛需要两张白底照片,手机里没现成的,就进了一家打印店,这个小店集照证件照打印复印等于一体,就打算电子纸质各要一份。等照片的间隙时淼去买咖啡,在咖啡店碰到了岳晚亭。
就按巧合来算,岳晚亭当时是路过,看到时淼后就站住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话题逐渐偏到秦屿身上,岳晚亭问时淼那晚那个服务生是秦屿假扮的吧,时淼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什么秦屿?就一个服务生。”
岳晚亭却言之凿凿,就好像他亲眼瞧见了那个服务生长什么样一样。想起秦屿那晚的话,时淼就有点烦躁,碍于人多没弄特别难看,一直让岳晚亭跟着说个没完,她实在无法想象岳晚亭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们之间也就五年没见。
时森拿到照片以后等不到时淼就出来找,看到岳晚亭正拉扯着时淼的胳膊,时森跑过去插在两个人中间差点一拳打出去,时淼赶紧拉走了。
这是秦屿那天说的话第一次变现,岳晚亭他真的变了。
回去路上时淼故意抹了秦屿,只说了她和岳晚亭之间的纠葛,时森无话可说,听完故事默默掏出手机发了个六百六十六的红包,评价一句:“姐,离远点,真的,靠近他你会变得不幸,不要管他以前什么样。”
时淼很淡定的收了红包,并赏了时森一巴掌。
春节的脚步一点点拉进,时淼和秦屿之间默契不言的氛围在小年夜迎来了波澜,那是继演唱会之后秦屿借春晚刮起的风。
过年这两个字在时淼这里十分平常,或者说极其没意思,厨房里时爸爸在炖肉,客厅里时妈妈和辛雅在包饺子,电视里放着春晚前采访,时淼和时森一个择菜一个捣蒜汁都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屏幕。
时森是见过秦屿的,或者说这一家人都见过,高三那年时淼痛经,体育课不准假跑到昏厥,在他们学校参加会考的时森先赶到医务室,接着时爸爸时妈妈也都赶了过去,当时陪在时淼身边的就是秦屿。
“瘦了吧。”时妈妈说。
时森也说:“是有点瘦哈,前段时间看他那个什么节目,人还没这么瘦呢。”
时淼冲时森翻个白眼:“人家上的是春晚,你一个连村晚都上不了的人关心人家干嘛。”
时森脖子一横:“我上不了村晚我上的了校晚啊,不像某些人校晚都没机会。”
“时森你是不是找骂?”姐弟俩毫无新意的在小年夜抓紧时间拌嘴,据说正月十五之前都不能吵架,那会憋坏的。
俩人正吵的起劲主持人问了秦屿一个问题:“秦屿,你新的一年有什么心愿吗?”
秦屿浅笑:“我新的一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年少时喜欢的人为妻。”
主持人一听八卦之魂油然而生:“那就是说新的一年我们又能在你这儿听到好消息了。”
秦屿点点头:“会的。”
“年少时喜欢的人?”时妈妈冲厨房喊了一声,“她爸,这娃不是喜欢淼淼那个吗?”
时爸爸拎着勺子出来看了一眼:“对,就是他,那个高高的长得可好看的男生。”
“嘡啷”一声,垃圾桶翻了,时淼睁大眼睛看着妈妈,时森和辛雅也不例外,时妈妈很淡定地:“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是喜欢你吗?”
时淼:“……”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怎么就喜欢我了?”
“你不知道啊?”时妈妈包好一个饺子放在旁边解释说,“你大学开学去裕安那天他跑来咱家给你送情书,我们就告诉他你到车站了,他说他去追,没见着?”
“没有啊。”时淼努力回想开学那一天,她和时清淮去了车站,然后在候车大厅等了好久才检票,自始至终时清淮都在她身边,没人去找她。
“他是没去车站啊还是去了没找到你啊?”时妈妈问。
时森却不以为然:“当时是堂哥送的姐姐,我怎么觉得是因为我堂哥在我姐身边让他误会了呢。”
有道理,前提是秦屿喜欢她却不敢说,好像……对上了。
“也有可能,那孩子一看就腼腆。”
“但那孩子看上去挺好的,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人家呢。”
……
窗户外头安静的和平常没什么分别,电视机里却已经鞭炮齐响,气氛热闹,粉丝群炸了,时淼选择屏蔽。
年夜饭摆上桌,春晚开始。
城市里的小年夜就是一群人围在一起吃顿饭,村子里的小年夜会挨家挨户串门闲聊,省了这个流程时间宽裕了不少,守岁嘛,就是要守着。
秦屿合唱节目排在十点半左右,一首公益歌曲,领着一群小朋友,台风一如既往的稳,笑的一如既往地迷人。
时森那句“看到时清淮误会了”在时淼耳边转了一圈又一圈,难以想象这些年她都错过了些什么,连她家里人都知道,换句话说就是秦屿已经把她的家人都“拿下了”。
微信界面点进去退出点进去退出,如此反复,往年春晚再难看她都看得下去,今年秦屿头一回上春晚,她倒有点看不进去。
坐在茶几前吃饭守夜如同坐在火锅汤里,难熬。临近十二点时爸爸时妈妈先睡了,时森约好通宵打游戏,客厅又剩下了她和辛雅,一直熬到春晚结束,在《难忘今宵》的歌声里辛雅回了房间,时淼静静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和春晚最后的字幕。
微信电话响起。
“新年快乐。”秦屿的声音有些疲累,可能是刚到酒店。
时淼关了电视回房间:“新年快乐。”
“你睡了?”
“没有。”
“我……在你家小区外面。”
“哪儿?”
“你家小区门口。”
时淼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小区门口的方向,只是冬青松柏挡住了视线,她站了好久,秦屿也没再说话,之后时淼换了身衣服敲开时森的房间:“小森,我出去一趟,明天早晨如果回不来你们不用等我吃饭。”
时森这边刚结束一局:“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同学聚会。”
“小年夜同学聚会?疯了吧。”
“早点休息。”
时淼关上门,把时森一句“到了给我发个定位”一并关在门里。
时淼换了鞋,拿上包,她面色平静,她是要去赴一场约会的,而不止是见一面,这是她刚刚深思之后的结果。
前天下的雪,这会儿还有积雪没融化的地方,走上去咯吱作响。两点多了,小区里几乎没有人走动,时淼拐到大门那条路上,她看着秦屿一步一步走过去,刷门禁,出门。
秦屿手里带着一捧鲜花,他笑着想要当面祝时淼新年快乐,时淼却抢先一步问:“你着急走吗?”
秦屿微怔,摇摇头:“这段时间我都没工作。”
秦屿并没有签公司,所以他的行程很自由。
时淼又问:“你不回家过年吗?”
秦屿回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时淼:“你自己的家。”
秦屿:“我自己的家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
时淼:“那你住哪?”
秦屿:“我定了酒店。”
时淼:“带我去。”
“啊?”
小区门口偶有一两辆车经过,却无人在意他们是在吵架还是缠绵,快问快答已经耗费了时淼的理智,她沉着声音追问:“你不是要娶我吗?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拿着情书来找我表白吗?你不是……我不过是去你住的酒店,你怎么这会儿又不敢了呢?”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你是不是你?我是不是我?你就说你带不带我去?”
“不。”
时淼赌气一般转身,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秦屿追上来试图拦住她:“淼淼这不一样,你听我说,我是想要好好追你的,我们慢慢……”
“还要怎么慢?是认识时间不够长吗?是这些年受的折磨不够多吗?是你现在对我不够喜欢,还是你需要我也把我这些年对你的念念不忘抛出来给你看?秦屿,秦屿对于这件事我已经没有耐性了,我想过不再联系,我想过如果我答应会有什么后果,我都想过了,这些天我自认为我想的很清楚。”
“秦屿,是你先吻我的。”
第13章 013
一个纯情的男人,一个调情的女人,这配置忽然之间倒了个个。
秦屿一结束就往长兴赶,这大过年的狗仔都放年假了,一路上冷冷清清谁还认识他是个大明星,回酒店的路上知道他没吃饭,时淼逼着他买了外带,这会儿正坐在地毯上吃饺子。
“要吃点嘛?”
时淼盘腿坐在床上,摇摇头:“吃过了。”
勇敢淼淼只够勇敢那么一下下,秦屿刷卡进屋的那一刻起时淼就已经蔫了,她也不知道她非要跟过来是做什么,做不可描述的事?说实话现在气氛不够,她也没那个胆量。闲聊天?感觉怪怪的。
这酒店房间还不错,至少床是软的,时淼经常出差,住过的酒店也都千奇百怪,有的床睡一觉起来腰酸背疼,这个床感觉还好。
电视里正在重播春晚,俩人等秦屿吃饭的间隙没话找话聊,时淼随手指着电视里的一个明星问:“他本人长得帅吗?”
“嗯……还行,不在你的审美之内。”
“我的审美?你知道我的审美什么样?”
“我这样。”秦屿擦抹干净嘴把一堆外带盒堆在袋子里放到垃圾桶旁边,他邪魅一笑从行李箱里扯了浴巾进浴室去了。
真·油腻。
时淼翻个大大的白眼,却不想反驳什么。
秦屿洗漱洗澡没用太久时间——可这一行为在今夜如此情景之下显得有些不寻常,时淼也是后知后觉像台马力十足的蒸汽机,腾腾冒着热气,脸陡然红了大片。
秦屿从浴室出来,窗户开着空调也开着,他四下看看在窗帘后面找到了吹寒风的时淼。
“你不冷?”秦屿走过去,“零下。”
“嗯。”时淼含糊回了一声。
秦屿不解,掀开窗帘把半个身子探过去,他穿着浴袍,刺骨的风一下子吹进他胸口,下意识“嘶”了一声,时淼回头看了眼把窗户关上了。
“怎么了?”
“没事。”
时淼的所有勇气值都已经用完,扳回一局什么的根本不存在,除非她不要面子,在清醒的时候不要面子。
秦屿紧紧浴袍,调了调空调的温度,他问时淼:“洗澡吗?”
时淼猛地抬头,磕巴了一下:“不不了,我今晚洗过了。”
说完就懊恼,说这干嘛。
秦屿无声笑笑故意挨着时淼坐下,果然,他们之间的搭配应该是纯情的女人和调情的男人。
电视里在演小品,观众们的笑声飘荡在房间里。
“你有话要问我,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半年了,今晚,坦白局?”秦屿说。
时淼看他一眼。
“还是说……先办正事儿?办完再说?”秦屿故作正经的语气让时淼愣了愣:“什么正事?”
“当然是你刚刚在小区门口荆轲刺秦般无惧无畏时候想做的事情。”秦屿欺身过来,梅开二度。
时淼则肌肉反应一脚踢出去,幸亏秦屿是逗她,只探过来半个身子,时淼那一脚踢在秦屿腿上,两个人都懵了。
秦屿深呼吸,抿抿嘴唇由衷感叹:“你这坐办公室的,核心力量可以啊。”
时淼:“……”
她以为她住过这么多酒店,已经没事了,可当一个男性靠近她时她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腿。
“对不起。”时淼有些自责。
秦屿重新紧了紧浴袍,抬手在时淼鼻梁上刮了一下:“对不起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家跑进男人的房间,有点自保意识是对的,我才应该和你说对不起,我去换个衣服,很快。”
说完拿着一身休闲装进了浴室。
这不再是一场约会,而是一场谈判,决定他们是分还是合的谈判。
秦屿出来随手把浴袍叠好放回收纳袋里合上行李箱,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袋零食水果往床中间一扔,单腿跪在床上,歪一下头示意时淼到另一边,时淼照做。
然后他们各躺一边,中间有一袋水果做“楚河汉界”。
“来吧,数一数我的罪证,看还有没有拯救的机会。”秦屿很轻松,给时淼剥了个橘子。
时淼也不客气,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问:“从初一开始?”
“这么久远?可以。”
“你初一的时候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