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也挺不容易,为了她。”张昱树说。
这其中的不容易,段之愿倒是能够理解。
刚好她离开津市那天,路遥说了以后也可以找她一起聊天。
段之愿正想着明天看看能不能加到路遥的微信,又听张昱树低声问:“你想没想我?”
尽管刚刚已经……
可耳边陡然响起这样一句话,也足够让段之愿心跳提速了。
好在她可以不用说话,倒是能缓解些尴尬。
张昱树自说自话:“刚才后悔了,不该放你走的。”
他长叹一口气:“寝室床很小吧?我房间的床又大又软。”
顿了下,又闲闲地补充:“和你一样软。”
段之愿被他吃得死死的,手里攥着被角,一听这种话都觉得胸腔的气不够用,由一开始用鼻子呼吸到现在张开了嘴。
电话那边应该是听到了,低低地笑,问她:“你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他不是在床上吗。
刚刚还说床很软。
是要睡了吧。
段之愿用嘴呼吸,静静地等他说话。
可耳机里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张昱树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她正疑惑着,忽然那边传来一声长长舒气的声。
接着,张昱树的声音终于传出:“刚才一直没出来,听你喘气儿声——”
像是贴着手机话筒说的,语调懒散,筋疲力尽:“出来了。”
第31章
这话一传到耳中, 段之愿觉得头皮都要炸裂开!
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他是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呀,怎么他都不脸红的吗?
电话那端传来得逞的低笑声:“我猜你现在脸红的应该和——年画上的福宝一样吧?”
段之愿用手背贴了贴面颊, 能清晰感觉到高热的温度。
难怪她会喜欢上他, 像她这样性格的女孩子, 就需要爱人把全部的爱意展现在眼前。
不要含蓄, 不要遮掩,必须明目张胆将所有的爱尽数推给她。
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才会相信有人愿意真心呵护她。
张昱树就是这种人,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不喜欢连一个眼神都别想得到。
所以跟他好的人能轻松打成一片, 愿意跟着他共享福、共患难。
其他人见了他就闻风丧胆, 连听到他名字都觉得背上冒冷汗。
恰好这两类阵营,段之愿都曾加入过。
她能清晰对比出张昱树身上散发出来的至寒与炙热。
见过他形如猛虎,也见过他细嗅蔷薇。
张昱树咂了咂嘴,像是回味似的,吊儿郎当告诉她:“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你也睡吧,太晚了。”
三秒过后。
张昱树:“你先挂。”
等段之愿挂了电话后,张昱树的微信紧接着发过来:【我把被子卷成跟你差不多的样子, 抱着睡了。】
他这个人真是上头, 来了那个痞劲,连看他发过来的标点符号似乎都带着摇曳的风情。
段之愿关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不到两分钟又拿出来, 重新读了两遍两个人今天聊天的消息, 截图保存到了相册。
这一晚, 段之愿也卷着被子。
好久好久, 心跳才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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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咸城依旧温暖如春, 早读园门前的柠檬桉树干粗壮, 枝叶华丽茂密。
割碎了太阳光,散落在地上成了斑驳的影。
风一吹,影子舞动跳脱着覆盖光芒。
一天的课程结束,走出教学楼居然还是白天。
这和曾经暗不见天日的高三相比,恍若隔世,简直幸福太多。
她们几个找了个快餐店吃饭,等上菜的时候周蔓雾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说:“诶,你们知道蓝雾吗?”
段之愿抬眼,眸中泛着光:“我知道。”
【蓝·雾】是前几年横空窜出的乐队,一共三个人,一个主场兼吉他手,一个贝斯,一个架子鼓,段之愿知道他们那一年刚好是高一开学那天。
放学时路过每一家商店,都能听见他们的歌。
她曾在一家超市门前看过蓝雾的广告海报,三个人都长着盛世颜,俘获了不少少女的芳心,也包括她。
只是后来繁重的学业占据了她全部生活,她明白那个时候追星是不正确的选择,割舍的也算利落。
现在终于能喘口气了,当初稚嫩的少女心又席卷而来,繁花盛开。
“蓝雾怎么了?”段之愿问。
“后天他们要参加临岛市举办的音乐节了!”周蔓雾找出日历一看,眸子的亮度渐渐黯淡:“可我们那天满课,下课就五点半了,从这里到临岛市倒是不远,但回来就没有车了。”
她扔下手机:“没戏!”
段之愿也轻叹了口气。
的确,怎么算也回不来。
蓝雾作为压轴出演,等他们几首招牌的歌结束后,肯定没有回来的车了。
燃动的心被迫压制,只剩下周蔓雾自己碎碎念。
“要不请一天假吧!”
方璐说她:“你刚开学就请假?”
周蔓雾:“那要不逃课?”
方璐:“……那还是从请假这方面入手吧。”
权衡利弊,最终作罢。
周蔓雾含泪关了手机,并表示蓝雾永远活在她心中。
回寝室的路上,她们突然看见前面开了家花店。
前几天还没有,牌匾上的红绸还没卸下,遮着第一个字,风一吹隐约能看见名字叫春色花坊。
连名字都带着浪漫气息。
周蔓雾是典型的恋爱脑,见了花就走不动路。
站在门口看了半天,说:“还没有人给我送过花呢,你们呢?收到过吗?”
方璐和林艺都遗憾摇摇头:“没有。”
唯有段之愿想到了高三那一年,她收到人生中第一份鲜花。
满满一屋子,入目皆是点缀着露珠的花瓣,鼻间漂浮着鲜活的花香。
那盛况及色彩,每次想起都会心跳加速。
就因为有人曾给过她一个仙境,从此,再美的光景在她眼里都成了勉强。
花店老板很会做生意,把她们四个夸成了天上仙。
还一人送了一株百合花。
周蔓雾到底还是给自己买了一束玫瑰,她把花抱在胸前,感慨道:“真没想到,第一个给我送花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说完,她凑到段之愿身边,碰了下她的肩膀:“作为我们寝室里第一个恋爱的人,你给大家说说,有男朋友是什么感觉呗?”
这可难为到段之愿了。
她才刚刚和张昱树在一起啊,至于什么感觉……
就是那个人的嘴越来越放肆,说出来的混账话也丝毫不知道收敛。
从前她以为他够混蛋的了,没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
搞得她在外面回他信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见屏幕上他打的字。
难说也得说,段之愿胡乱变了个:“就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有退路吧。”
这话说完,短暂的沉静。
而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哇——”
方璐说:“感觉很有安全感啊,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就是——”段之愿想了想,目光锁定手里的百合花花蕊,轻轻开口:“当我觉得生活很糟糕、很累时,想到他也在努力地活着,就觉得很安心……”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原来你经常在想我啊!”
段之愿一滞,回头一看竟然是张昱树。
见到他的一瞬间,心跳就突然失去原有的节奏。
怎么会这么神奇,念了句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在她身后呢。
张昱树换掉了昨晚被那几个人一致认为恐怖的黑色骷髅体恤,穿着一件天空颜色的T恤,腿上的亚麻裤修长,显得他身材比例极其完美。
一手插在裤子口袋,另一手捧着一束淡粉色满天星。
迈着长腿走过来,痞气和浪漫被他融合到一起,反倒是有种说不清和谐感。
张昱树走到跟前,丹凤眼瞥到她手中的百合花上,眉梢一挑:“你喜欢这个花?”
她摇头,视线落在满天星上:“花店,送的。”
几个室友倒是很有眼力见,不打算在这里当电灯泡。
再加上张昱树在她们心中的危险感还没有褪去,几个人拉着手跑开了。
张昱树抖了抖手里的满天星,递到她跟前:“喜欢这个吗?”
“嗯。”段之愿接过来:“喜欢。”
张昱树开心了:“卖花的说现在小姑娘不喜欢玫瑰花了,喜欢这种干吧花,一开始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
她低头轻嗅,纤长的睫毛低垂,张昱树突然觉得喉咙发痒。
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哎!”
“嗯?”段之愿抬眼。
张昱树凑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把人往怀里一搂,下巴冲着不远处那条只能通过电动车的窄道抬了抬:“咱俩进去一趟,亲个嘴?”
段之愿耸了下肩膀:“不要。”
张昱树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她,刚被耸掉的手又八爪鱼似的箍紧她纤细的腰:“那亲脸蛋?”
“我不要……”
这下她没能推开他的手,只能拧他的手背。
疼得张昱树‘嘶’了一声,甩了甩手将通红的手背凑到她眼前:“那你说亲哪?”
他故意装听不懂!
段之愿又要走,冷不防被他扯回来将头按在胸膛前。
T恤是光滑的面料,脸颊贴上去带着丝丝凉意,轻微降了些火。
这条街算是商业街,又是放学和下班的时间。
人来人往,还伴随着车喇叭声。
路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偏头看他们。
张昱树倒是坦坦荡荡,根本不在乎,可段之愿还是做不到。
“张昱树!”她抓着他的衣摆,小小声:“我是说我不要进去。”
“那就在这?”
说完,她的下巴就被挑起,视线里男人的脸迅速放大,直至唇瓣贴上和那晚一样熟悉的温度。
可是,天哪……
光天化日,这可是在大街上!
好在张昱树今天没这么疯,只是轻轻碰了几下她的唇就放开,而后牵起她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的手:“还早呢,我带你出去玩。”
张昱树把她带到海边,就是站在他房间拉开窗帘就能看见的这片蔚蓝大海。
傍晚,潮涨潮落的海水尽头是深橘黄的落日。
夕阳的光辉把一整片云烫出火的形状。
连带着那小半块海域,也镀了层金。
看日落的人不少,段之愿脱了自己地小白鞋拎在手里,白嫩的脚趾踩在松软潮湿的沙滩上,一路留下足迹。
她给他讲大学生活,讲学校环境和师生情谊。
最后,主动牵他的手,说:“这次,你可要好好学习呀。”
“嗯。”张昱树应了,什么都答应她。
耳边除了海风和海浪声,就是她细软的嗓音。
靡靡之音似是天籁。
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和她并肩走,他总想把手臂搭在她肩上,或者腰间。
可段之愿每次都不让,非说这样走路不舒服。
草,搂着她走路可舒服死了!
又香又软,还能垫胳膊。
不仅想搂着走路,更想搂着睡觉。
要不是她脸皮太薄容易害羞,还喜欢发脾气,张昱树现在就敢把她抱起来亲。
和她在沙滩上走了一下午,又给买了个椰子吃。
张昱树问她:“见见我爸好不好?”
段之愿本来在看周蔓雾发到群里,蓝雾的海报,听了这话微怔了半晌。
又陡然想起钱震之前在肯德基跟她说的话。
她点头:“好。”
说完,纤细的眉头蹙起:“可我没带什么……”
“不用带。”张昱树说完牵起她的手:“你往那一站说是我媳妇,我爸就能乐的满脸褶子。”
“……”
张富丰见了段之愿的确乐得不行。
从床上起来洗了把脸,精神了不少招呼段之愿坐下。
他没想到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儿子能找到这样个女朋友,还趁着张昱树出去时问段之愿:“你没和他一起骗我吧,你是自愿的吗?”
实在是不敢相信,这姑娘的气质和他儿子简直是两个极端。
长的好看还干净,难保不是张昱树花钱雇来骗他,为了圆他死之前的心愿。
段之愿摇摇头:“没有骗您,我,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
“我真是不敢信。”张富丰眉头都蹙在一起:“你怎么就能看上我家那个儿子?”
“我和张昱树是高中同学。”段之愿说:“我还去过学校后巷,就是以前那个库房。”
张富丰这才信了。
一拍大腿:“你还知道后巷那以前是我家库房,好好好!”
他连连点头,脸上终于出现了张昱树说的褶子,笑说:“自打我住院把房子卖了以后,那小子就跑那边去住,拉都拉不回来,让你见笑了。其实我们家没那么困难,我给他留了不少钱,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