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怪罪过你。
*
霍川浓沉默侧眸。
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
原来只有她,觉得他也是受害者啊。
脑袋里跟水开了似的轰轰作响,眼眶就那么突然一下酸了。
然后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一颗颗使劲往地下砸。
那些枷锁和委屈,尊严和傲慢,忽然就被砸了个稀巴烂。
听见没?我霍川浓从没做错什么,我他妈是无辜的啊。
我一直都是清白的啊。
凭什么就要忍受那些傻逼东西的指指点点,我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几乎没有被人见过他这么丢脸的样子。
哭得过于凄惨。
少年抬手,狠狠地抹了下眼睛,然后哗啦一下拖开椅子。
起身就朝门口走。
有几个吃早餐的同学,被他的动静惊着了,好奇地往他那看。
“看麻痹看!谁他妈看挖谁狗眼!”霍川浓把头扭到另一边,没好气地踹了门一脚。
“全他妈一群傻逼。”
“……”
*
去厕所的路上,霍川浓脑子里饶梨那句话就在不停地环绕播放,这几年的画面一帧帧地掠过,最后定格在一张清冷的脸上。
到了厕所的洗手台前,把洗手池底部的小盖合上,扭开水龙头。
霍川浓直起腰,看见他的脸出现在墙面的镜子里。
眼神空洞,眼珠子黝黑,眼眶周围连同眼尾处一片通红。
那一刻霍川浓觉得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
陌生得根本不像他。
他眸光沉沉垂着,两只手肘撑在台面上,俯身低头,视线久久盯着快满了的水。
过了好半天,他关掉龙头,头猛地一低,把脑袋完全埋在了水里。
早晨的水有着刺骨的冷,五官是封闭的,给人一种这会儿快窒息而死的感觉。
他听见有声音在喊。
——我,十四岁,跳海,自杀过。
这一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饶梨这句话。
十四岁的她是否也曾这样难受过?
漆黑的,冰冷的。
独自一人困在密不透风的水里。
不挣扎,也不呼救,就那么等着生命一秒一秒地流逝。
有人在扯他胳膊,力气不断加大,喊声在耳边逐渐清晰。
“哗啦——”
从水里抬起头,那声音突然变得焦急:“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一个不认识的雷锋,长着一脸青春痘,眼镜片有一块吐司片那么厚。
“嗯?”霍川浓看着雷锋同学,抹了把脸上的水,“我有什么事?”
雷锋同学语气还挺紧张:“我见你一猛子扎池里,半天没动静觉得不对劲,你高三的吧。”
“高二。”
“高二压力也这么大啊?”
“……”
“和压力没关系。”霍川浓笑了声,靠着墙面瓷砖,难得有耐心地配合他,“家里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