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偏执的、是愚笨的，不然不会到现在都还困在感情的牢笼中。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张奕舟在某些方面还有些相像。
第67章 67.
树木被风吹得摇晃，天色阴沉，逐渐有细雨飘飞，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外面下雨了，而且雨势越来越大。
叶照江正想收拾东西离开，对方拉住她的手臂，轻声开口：“我送你。”
她连忙拒绝，迅速绕出座位离开咖啡厅。别说这家店她是第一次来，就连这一片区域她都不认识，走出店铺一边撑着伞一边打开手机导航，她看了眼最近的地铁站标识，距离约有5公里。
咖啡店在一条小巷子里，她拐出巷口，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打车。由于下雨的缘故，屏幕上显示前方等待人数12位，叶照江抬头四处张望，期盼能“捡漏”到一辆出租车。
过了十几分钟，等待人数依旧没有变，她转过身去看站牌上的公交，没有找到熟悉的线路，听见身后有车辆按了两下喇叭，是张奕舟。轿车停在她面前，张奕舟放下车窗喊她上车，叶照江感觉到身边有许多人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只好妥协。
她坐到后排将伞收进塑料袋里，驾驶座上的人竟然还向她开玩笑：“坐后面干什么，我是你司机吗？”
叶照江想了想，随即回答：“你要改主意的话，我现在就付你钱，包括今天的饮料。”
她靠着椅背闭上眼睛，面容疲惫，张奕舟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忍心打扰，一路上没主动开口说话。窗外逐渐演变成暴雨，即使叶照江表明自己有伞，张奕舟还是坚持要送她到小区门口。
“……那就大门口，不进去。”
“可以。”
叶照江没抬头，看着手机报出了一个地址，她正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和许梅解释晚上失约的事。
许梅有个曾经一起共事的女同事，儿子和叶照江同岁，是个销售经理，也迟迟未结婚。许梅立马询问对方有没有兴趣和自己女儿相处，对方表示可以。
这件事全程没和叶照江商量过，就连约好晚上见面吃饭，都是今天早上才告诉她的，不算告诉，是命令。叶照江已经懒得和她动不动就大吵一架，直接摔门离去。
什么狗屁吃饭，还替她自作主张相亲，她可以接受许梅唠叨、指正，但她不接受许梅替她决定、甚至干涉到生活。
和那位男性的晚饭自然是没有赴约，许梅在手机里不停地给她发送轰炸短信，骂她没有教养、翅膀硬了、白眼狼等等……叶照江不愿意和她讲理，许梅也从来不讲道理。
接通电话，许梅的嗓音如雷贯耳，吵得她头疼：“叶照江，你胆子大了是伐！我自作主张？我是为谁好啊！”叶照江调小音量，和后视镜里张奕舟的视线对上，她别过脸低声回答：“你每次都是为我好，你能不能经过我的同意？我都说了晚上有工作。”
“你每次都拿工作敷衍我，我还不了解你啊！我帮你物色人，我还做错啦！你自己一点都不着急的……”
叶照江受不了她，直接沉默不语，将手机放在一旁，头不自主地靠在了车窗。
不知道那通电话是什么时候被挂断的，叶照江看见熟悉的小区大门，她指着前方说道：“就是那个，门口放我下来就好，谢谢你。”
“你楼栋近吗，雨有点大，送你进去？”
“不用，进去转弯就是。”
叶照江打开伞下车，关上车门后转身一眼就看见了正门口站着的女人，许梅也注意到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脸色铁青，眉毛都拧在一块，大喊：“叶照江，你现在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伐！”
叶照江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伞撞在一块，她被对方拉住手臂下意识地跟着走了好几步，许梅继续输出：“你太不懂事了！今天必须跟人家道歉！现在就和我……”
张奕舟没打伞，下车后立马跑上前，一把揽住叶照江的肩膀，正想质问对方做什么，许梅和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最害怕的场面出现了，许梅和张奕舟撞上，叶照江整个人都要裂开了。许梅由震惊转化为惊喜，指着对方确认：“你是那个谁……张娴儿子？”
张奕舟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遮住了眼睛，碎发末梢还在滴着水珠，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叶照江的母亲，松开手道歉：“不好意思阿姨，我没看清脸。”
叶照江于心不忍，将伞的一半分给他，手捂住脸神色复杂。许梅看了一眼他们两人，立马明白了缘由，一改之前的态度笑道：“你们怎么还有联系啊，我都没听玉玉提起过嘛。”
受不了这场闹剧，叶照江把伞塞进他手里，面无表情道：“你先走，快点。”他再待下去，许梅只会永无止境地盘问，张奕舟愣了愣正想离开，许梅推了下她的肩膀：“你早说你们关系好，我么不让你去见李阿姨儿子了呀，人家还是个经理哦，你说说你……”
叶照江红了眼眶，脸上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看向张奕舟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脆弱，她作出嘴型：快走。
——
回家后接受了许梅炮轰版的盘问，她如实回答和张奕舟只是工作关系，而且就见过几次面。许梅一脸失望，拍了下大腿：“哎，我对你没信心了！”太好了，叶照江窃喜。
深夜躺在床上，身边的许梅早已睡着，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黑暗中只有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亮，她点开带锁的相册，在键盘上输入密码，满屏幕的照片跳出引入眼帘。其中有合照，也有单人照，还有一些琐碎的风景。
她往下拉，找到了这几天心里一直所想的那张照片，是高中校运会时她和晏宇在学校操场上一起拍的合照，那时候的她还不喜欢对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反观站在她旁边的晏宇大方地冲着镜头露出笑容，两个人中间空开了些距离，显得不是很亲密。
之前被王澹发的那条消息勾起了回忆，她抚摸着屏幕里青涩稚气的少年少女，心底酸涩。
——
叶照江过了好几天太平日子，许梅不再念叨和替她操心感情方面的事，两人在家里处于冷战状态，一人份的饭菜和碗筷，许梅平时就装看不到她存在一样。
叶照江索性直接在工作室里加班，还比回家看女人生气的脸色要舒心的多。
照常在公司加班加点，今天尤其的晚，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关上工作室的灯，楼道里一片漆黑。工作室在大厦的二楼，她站在电梯前看着向上的红色标识，由1层转变为了2层，她突然莫名感到一阵恐惧。
下意识地站远了些，电梯门打开后面前空无一人，她心中暗暗自嘲，走进去按下一楼，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眼前突然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叶照江直接吓得尖叫出声，整个人猛地贴向电梯内墙，看清对方的脸时依旧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拍着胸脯微微喘气。
值班室的保安闻声赶来，上下打量两人疑惑询问：“发生什么了？”叶照江摇头，摆手解释道：“没事……我就是被他吓到了。”
保安挠了挠头赔笑：“不好意思啊，上面要求节能，我就把大厅的灯关了，我以为没人了呢。”
除了有微风吹过，偶尔旁边的社区里传来几声狗吠，街道上人烟稀少寂静无声。在这黑沉沉的夜里，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只有街道两旁的照明灯高高地挂在那里。
叶照江走在最前面，张奕舟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她倏地转过身望向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语气不悦：“你那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她有一段时间没再和张奕舟见面，大概两周之久，还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际。
女人审视的目光竟让他心里紧张不安，张奕舟压低嗓音，神情略显尴尬：“之前医院里很忙，没有时间来找你。”
“我们应该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吧。”
张奕舟走上前，垂眸注视她：“你在相亲吗？”叶照江愣了下，脸色猛地红润，急声喊道：“你胡说什么啊，谁跟你说我在相亲！”
“……经理？阿姨的儿子？”
啊，她想起来了。
晚风吹乱了长发，张奕舟率先伸手替她整理好头发，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强压住心底的异样，后退了好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别碰我……”
他收回手，不紧不慢道：“可不可以别去？”叶照江正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于是趁此机会撒谎：“那不是相亲，我和他本来就认识，现在是互相熟悉……”
“我比他更合适，对不对？我们不用互相熟悉，你了解我，我……”张奕舟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叶照江看着他轻笑，追问：“你什么？”
“我自认为我了解你……”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温热的气息，他想了想继续补充，“我比他认识你更久，我工作更稳定……我肯定……比他更爱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四周像是被笼罩在一片怪异冷寂的气氛里，叶照江屏息凝视，被他的话砸的突然喉咙哽咽，她低下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内心毫无波澜。
好半晌，她反问对方：“你在向我推销你自己吗？”
“是。”
“我如果不要呢？”
张奕舟嘴角微微下压，喉结上下滚动，尽力压制住情绪，缓缓开口：“你不接受我，宁愿选择不熟悉的陌生人，为什么？”叶照江摇头，沉默不答。
“你把我当备胎吧，行吗？”
……？
叶照江双眼睁大，确认自己听清了他所说的话，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往胸口涌动，她死死攥着背包的肩带，怒骂道：“张奕舟，你是不是有病啊？”说完扭头离开，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
后来想想倒还觉得奇怪，张奕舟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她提起过晏宇的名字，在车内相遇时他也是单方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自认为那天说的话足够狠，张奕舟果然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上午帮同事修改完设计图，叶照江今天特意穿了条灰色裤子准备跑一趟工地，手上有个奇葩客户，公寓电压不够还非要装两个设备，关键根本没有事先说明过，好好沟通也不行。如果要改的话成本高时间长，有些头大。
还有一个客户也挺离谱的，发过来的素材图审美实在不在大众的点上，奈何客户喜欢，叶照江好心提醒过她这样设计出来的话很像酒店客房，对方毫不在意。她不在意没关系，就怕最后效果真的很丑，反倒怪在设计师的头上。
去工地的路上正好经过一家私营书店，她犹豫片刻走进去，见时间充裕，她围着书架绕了一圈，在一个角落停住，右上方的书名引起了她的注意：《说服的艺术》。
……
不得不承认，她好奇了，伸手抽出那本书，没有塑封，可以直接翻阅。扫了一眼目录，她正要往后翻看第一页，旁边有个女人轻轻喊出她的名字，叶照江抬起头一愣。
“真的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
“……”叶照江的手微微颤抖，她合上书本强行扯出笑容，“唐珂芯。”
“好久不见啊，原来你在上海啊。”唐珂芯看了眼四周，凑近她放低声音，“我以为你会留在昆明工作呢。”
叶照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自然地笑，内心复杂。书架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她不认识，揽着唐珂芯的肩膀小声询问是谁，女人笑嘻嘻地回答高中同学。冲叶照江挥了挥手，唐珂芯和那个男人走远，说说笑笑地拐进另一边区域。
叶照江将书本放回原位，神情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
许梅下午在家时接到了一通曾经老房东的电话，两人寒暄了会儿，对方这才提到正事：“小梅啊，我那个租客说收到一个快递呀，收件人是你女儿名字嘛。”
“啊？怎么会寄到那里去的啦，什么东西啊？”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快递，直接拆掉嘞……我看看啊，像贺卡嘛……”老人将卡片翻来覆去看，不确定道，“要紧伐？你问问你女儿不要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全是外语，我也看不懂呀。”
许梅眉头一皱，缓缓开口：“估计地址搞错了哦，先放你那儿好伐，我让她有空了去拿。”
老人握着电话点点头：“可以的，我害怕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嘞，还好没丢掉哦。”
新租客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由于房东就住在附近，两人晚上从健身房出来顺便将信封带给了老人，叮嘱她记得给收件人打个电话。
小情侣说说笑笑从楼道里走出来，天色已暗，身旁的男人询问：“那什么东西啊，我都没看清楚。”
女人抱着他的手臂沉思片刻，脑中回忆刚拆开时看到的一幕，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小时候那种手绘的贺卡哦。”
“看包装蛮精致的，之前李总结婚记得吗，发来的请柬也是手工做的。”
“怎么可能是结婚请柬啦，现在都是电子版好不好。”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万一是给很重要的人啊，希望对方一定能收到。”
第68章 68.
“叶照江，我说实话啊，虽然我以前很不喜欢张奕舟，但我现在不得不对他改观了。”
女人按着键盘操作鼠标修改设计图，耳机线垂在胸前，她微微蹙眉反驳：“你什么时候帮他说话了？”
夏婉将手机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打开外放，拿过桌上的指甲油：“真的，他变化蛮大的，很难想象当初那么自大狂妄的一个人，竟然会一本正经地要求当备胎。”
王樾霖端着洗好的小番茄从厨房走出来，夏婉作了个嘘的手势，男人了然，将盘子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安静地坐在一边。
叶照江沉默不说话，正在改稿的思路被打断，她盯着屏幕好久没有动作。
“我觉得吧，你真可以试试，他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直接甩掉和他拜拜。”夏婉咬住王樾霖喂到嘴边的番茄，对方轻声问是不是叶照江，她点了两下头，“他不是喜欢当舔狗吗，让他当呗，报应，谁让他……”
王樾霖面露难色，看见夏婉警告的眼神欲言又止。
电话挂断，叶照江叹了口气，靠向椅背闭上双眼。反正最后也会分手的，那还不如从来没有开始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