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澹摇头，眼神坚定：“不是合照，就是你，应该是高中的时候吧。”
“读书那会儿，有一回实习结束了，同部门聚餐把他灌醉了，这人酒量真的特差，喝完了还发酒疯，他……”
“呃，王先生。”叶照江打断他，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他和我没关系，您不用因为我认识他，对我这么客气。也不用告诉我和他有关的事。”
王澹咧嘴笑，侧头按亮手机屏幕，嘴上应付着：“okok，我不提他……我们聊工作，行吧？”
这顿饭吃的叶照江浑身难受，不仅是因为吃不惯日料，也因为王澹突然转变了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无法适应，明明是委托方和被委托方的关系，现在搞得那么热情，她尴尬地喝了好几杯白开水，连着跑了两三趟厕所。
走出日料店，王澹提议送她回家，叶照江连忙拒绝刚想离开，对方拉住她的手臂，给她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放开手，声音急促：“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和你在一块才是不安全吧……叶照江心想。刚想编个借口，他朝前方的轿车挥了挥手，接着转向自己：“我叫的车到了，走吧，送你。”
“不不我自己……”
“这里不能停车，你不想让司机被罚款吧？”
……？妈的。
天色已暗，车内只有昏黄的灯光，王澹拍了拍她的肩膀，率先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叶照江正想放弃抵抗跟上，王澹一把抵住车门坏笑道：“你坐副驾。”
“喝醉了拿我当司机？我看你……”
叶照江弯下腰坐进副驾，正好听见驾驶座上男人熟悉的嗓音，去拉安全带的手突然停下，她震惊地别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她嗓子仿佛被噎住，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
触及到她的目光，张奕舟说到一半的话突然没了声音，黑色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她的脸庞，像是在极力确认对方的身份，整个人异常沉静。
他伸出手靠近叶照江，女人连忙缩到一边紧贴车窗，抱着自己的身子，眼神中满是戒备。
张奕舟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即收回，他眼帘微低，努力抑制着翻涌而上的激动，轻声说：“你安全带没系。”
第66章 66.
王澹拍手大笑，坐在后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哈哈哈哈……哎哟张奕舟，你可把我笑死了。”
张奕舟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不动神色的扭过头，叶照江匆忙拉上安全带，身子依旧紧贴车门，闭上眼睛心里满是幽怨。这家伙，太可恶了……
一路无言，王澹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下车时还看似无意地叮嘱对方：“舟舟，把人家安全送到家哦。”
感觉到车上两人同时朝自己递来了不善的眼神，王澹撇了撇嘴连忙关上车门，继续掏出手机看着屏幕，好友们打趣张奕舟的话语逗的他开怀大笑。
——【当事人怎么不出来说话啊？】
——【笑飞了，某人开车呢，没空理我们。】……
叶照江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对方最先打破寂静，开口询问：“你住哪儿？”
报了个地址，张奕舟在导航系统上输入后，地址后缀显示是一家室内设计公司，他怔愣片刻敲击了两下屏幕，看向她：“这个吗？”
“嗯……对。”
正巧遭遇下班晚高峰，叶照江看见导航屏幕中的线路一大段都是深红色的标记，中间夹杂着一小段一小段的黄色线段。堵在马路上，二人又不说话，叶照江别过脸看向窗外的夜景，思考着之前现场的软装设计。
张奕舟直直地看向前方车辆的红色尾灯，突然出声：“我不知道。”
叶照江转过头，一脸疑惑：“什么？”
“王澹和我说他喝多了，让我去接他，我不知道你在。”张奕舟沉思后又接着补充，“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
女人微微皱眉，心中仍旧困惑不解，她随便敷衍道：“没事。”
张奕舟神情矜持，目光中隐约流露出一丝谨慎之意，试探道：“你是回公司加班吗？”叶照江摇头否认：“我就住附近。”
假装淡定的她转念一想，虽然拉黑了人家好几年，但张奕舟肯定早就不喜欢自己了，二十七岁指不定都已经结婚了。她心里又突然舒畅起来，坐直了身子，和旁边男人炽热的视线对上：“谢谢你送我，实在麻烦你了。”
感觉到车内的气氛逐渐有些不对劲，她尴尬地看向前方，捏紧了自己挎包的一角。张奕舟低下头轻笑，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过了许久又问：“你一个人住吗？”
心里咯噔一下，叶照江抿唇，眼里闪过万般纠结与复杂，最终只是淡淡回答：“和家人。”
“嗯。”
放在储物格的手机突然嗡嗡振动，屏幕上显示着“张娴”二字，道路好不容易开始通畅，张奕舟瞥了一眼手机没管，叶照江注意到了，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被对方挂断。时隔半分钟后再度响起。
实在是不好意思蹭别人的车还那么心安理得，她主动询问：“要我帮你拿吗？”张奕舟原本并不想接，但既然对方都好心提出帮忙，他顺势嗯了声道谢。
叶照江按下接听键，打开免提，将音量调到最响。电话那头的女声嗓音很冷，弥漫着些许薄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在开车。”
对方顿了顿，继续道：“叔叔有个客户的亲戚，你帮他医院里打听一下，如果做手术……”
叶照江垂着头看手机，假装没有在听两人对话，实则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耳中，能从中“被迫”得知一些信息，张奕舟目前在医院上班，好像混得还不错。事到如今再想起当初他选择报考医学这条路，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你一个人？”
“没有，和叶照江在一起。”
被点到姓名的女人猛地回过头，消息才回到一半，她不可思议地望向对方心里暗暗叫嚣：疯了吧这人，她没听错吧……想要解释却又不敢开口。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回答：“记得去医院问一下，有回复告诉我。”叶照江看着电话被挂断，忍不住高声质问：“你提我干什么？”
“我说错了吗？”
“不是。”她气笑，扯了扯嘴角，“我和你很熟吗？我们又不是什么很好的朋友。”
张奕舟抿唇，面容冷淡，一言不发看着前面的方向灯，直到在第二个路口遇到红灯，他踩下刹车转过头，嗓音低沉：“对不起。”
——
叶照江回到家时许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她回来后连忙招手：“玉玉，来来来。”她换好拖鞋走到女人旁边的空位坐下：“怎么了？”
许梅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聊天界面放到她身上：“你看看，二舅妈家的女儿，比你小都结婚嘞！”
她一时无语，刷着那些照片说不出话。不是不知道许梅什么意思，可她只能假装听不懂：“两个人很般配的。”
许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用力拍打了一下她的臂膀，叶照江眉头一皱，女人责怪道：“你别装听不懂啊，没几年马上三十岁了！你知道这什么意思伐！我跟你说，你……”
许梅吃软不吃硬，叶照江只好乖巧地坐在一边耐心地听她唠叨指正，并且还要无条件点头附议对方的想法，这样她才肯放过自己。任她说吧，反正一直以来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洗去一天的疲惫，叶照江擦拭着长发走进卧室，坐下后看见微信有人给自己发了消息，是王澹。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点进去，奈何敌不过甲方的头衔，他发的是一张照片。
……我！草！
叶照江忍不住骂出脏话，将手机扔到床上离开房间。
那张照片里的主人公是张奕舟，趴在桌上无力地握着手机，屏保是她高中参加校运会时和夏婉拍的合照，截掉了左侧一半，只有她一个人。
张奕舟是疯子，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认为了。
——
“王先生，我可以理解你带妻子、带孩子……但是我们谈工作，你三番五次的带他来是什么意思？”叶照江生无可恋地指着窗外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咬牙切齿道，“你明知道我俩……”
王澹摇摇头，一本正经：“不啊，张奕舟和我住一起，他有权参与。”
“……”
“但你别想歪哦，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王澹笑了笑继续说，“你放心，他只喜欢你。”
……妈的，有毛病，这两个人都有。
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王澹借着谈后续工作的理由，约叶照江出来，还带上无关紧要的人员。被“合租室友”这个名义驳回要求，叶照江气不打一处来，在微信里下了“狠话”：王澹先生，你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对方回答——【张奕舟骚扰你了吗？】她噎住，无话可说。对方不仅没有骚扰她，而且还开车送她回家。
回过神来，看见张奕舟打完电话走进咖啡厅，站在收银台处点单，王澹转过身摸着下巴：“啧啧啧，贴心啊。”
叶照江余光瞥见他递来一杯花里胡哨的饮料，男人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低头敲击笔记本键盘，戴上眼镜后显得成熟稳重。
她和王澹谈好最终方案，对方虽然态度变热情了许多，但在设计装饰上依旧条件严格的不行，叶照江按着他的想法一步步推进，终于达成了共识。
“那就好，我们今天就……”还没等叶照江说完，王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愣了愣打断她：“不好意思，医院电话。”
都没接通，他就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手机放在耳边一脸慌张，语气夸张至极：“什么？！好的好的，我马上来，你们先找人顶一下！”
叶照江反应过来，大概是医院里突然有什么急事，她连忙开口：“你有急事可以先走，我做完电子版发给你。”
张奕舟侧身，用余光看了眼口袋里的手机，按下挂断，随后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等王澹离开后，叶照江还想在店里再待会儿做完手头上的任务，却发现身边的人动也不动。她偷偷看了一眼，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笔记本。
她看向面前的那杯饮料，总体呈现淡蓝色调。这个颜色在视觉上通常能够令人宁静。做成冰饮，一方面体现颜色的渐层，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蓝色与夏季的理念相契合，具有清爽感。
端起饮品小抿了一口，味道诡异。果然，颜值好看的饮料一般都不太好喝。
身旁男人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唇边溢出笑意：“这个好喝吗？”
叶照江摇头，诚实回答：“不好喝。”
张奕舟合上笔记本，认真思考后问道：“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等等！”叶照江忙放下饮品，咳了两下声音急促，“别，我不要。”
“我刚看到这里还有马卡龙，你要吗？”
“……”
内心里涌动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犹豫片刻，叶照江眼波炯炯望向他，小声问出心中的疑问：“张奕舟，这么久了，你就没喜欢过别人啊？”
她原本打算直接问对方是不是还喜欢自己，但一想实在太过直白，于是换了种说法。
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没有”二字，接着又补充道：“我对你表现的不明显吗？”
叶照江丝毫没有被暗示后的那种感动和欣喜，取而代之是一种震惊与烦躁，她感觉脑子有些嗡嗡的，好似无数的蚊虫在耳边乱飞，扰的她心烦意乱。
无意中迎接到她神色复杂的目光，张奕舟眼神一点点冷下去，脸上流露出失落。叶照江心里反复纠结，最终忍不住开口：“你试着去和其他人……”
“我不想，不愿意。”
她好声好气地劝阻：“你找个喜欢你的，你喜欢的，好好谈一段恋爱不行吗？”
“我只想和你谈。”
这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叶照江快被气笑了，他是三岁小孩吧。
“不可能的。”叶照江移开视线，看向电脑，操纵着鼠标，“我不喜欢你。”过了好久没听到回应，她不动神色地扭过头侧目，发现张奕舟唇线紧绷，整个人如同笼罩于深潭中的寒冰一般。
垂下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副委屈的样子。
可她说的是实话，曾经对他的那份热情早已化成过往云烟了。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张奕舟。
——
其实工作的这些年来，叶照江期间谈过一次短暂的恋爱，大概三个月。
是部门聚餐时同事带来的朋友，两人莫名其妙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莫名其妙在一起。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叶照江想要敞开心扉去开始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对方正好也有恋爱的意思。
三个月里大概就见过五次面，每次都是逛街、吃饭或者看电影，两个人只牵过一次手，回想起来叶照江都觉得浑身膈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到犯恶心，打心底不想和这个人有肢体接触。
后来她被分手了，对方给的理由是工作太忙，顾及不了感情和事业两头，好聚好散。却在背后和同事说她很无趣，像个木头。
叶照江并不难过，反而觉得轻松，第二天全身心投入工作，路过的同事们都夸她内心强大。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解释，她默默接受了别人的夸奖，心里觉得搞笑。
她其实挺对不起那位前任的，毕竟是假装喜欢上了对方。还记得好几年前她骂晏宇恶心，可如今竟成为了自己口中“好恶心”的人。假装喜欢对方，或者是，强迫自己喜欢对方。
整整七年，晏宇这个名字、这个人还依旧留在心中挥之不去。残留的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喜欢，她已经分不清楚了，每每想起他，又难过又幸福，或许两者都有。
叶照江想过，可能这辈子她都无法厘清和遗忘对晏宇的感情，这段恋爱已然成为了心底最深处的一道疤痕。她经常在不如意的阶段回忆曾经美好的过去，然后默默掉会儿眼泪，再继续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