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结论时,邹峰和陆翔宇彼此对视了一眼。
从理论上来说,这三点肯定是对的。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三点放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对的。
这三件事,就好像漫山遍野的石头,到处都是,是不能用来做路标的。
这其实就基本上等于指着垭口的方向说:就朝这个方向走!
这,肯定没有错。只可惜,太宽泛了也太原始了,并不是一条具体可以抬脚就能走的路。
但,最根本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在垭口本身的判断有误。
邹峰和陆翔宇正在交换眼神的时候,宁筱曦已经讲完了。
陈铎生抢着首先表态:“挺好的!思路清晰,没有问题!”
听了这个肯定之后,宁筱曦的唇边露出了笑意。
邹峰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看得出来,宁筱曦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也充满了骄傲。
她不是在为自己骄傲,而是,在为她的团队感到骄傲。
沉吟了一下,陆翔宇不得不尴尬地开口了:“啊,是不错。就是啊,筱曦,这几件事还是有点隔靴搔痒的感觉。你有把握通过这几个项目,就能把业务带到新高度吗?”
“我就是觉得有点难。特别是,这些事,其实大家一直在做,怎么做才能做的不一样呢?”
陆翔宇这么说,其实已经很客气了。
宁筱曦也知道这个提案,其实不够细。可是时间紧急,她和团队都已经进了全力。她不相信,还有人比她们能想的更全面了。
这条翻越雪山的路,大家毕竟都是第一次走,既没有路书,也没有路标。宁筱曦又是第一次当这种探路的领队,还是不免有点心虚:“嗯,我觉得,这路还是得一边试探一边走吧。我现在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但这个大方向,总是没错的。”
邹峰的下颌不禁收紧了。
这样的答案在硅谷的公司里,早就被老板F开头的四字单词给拍回去了。
陆翔宇无助地转过头来,看了看邹峰。
邹峰知道,陆翔宇的意思很简单——更难听的话必须得换邹峰来说了。
毕竟,邹峰代表着投资人,也算是半个“外人”。他有权力可以提出更高的要求,还不干扰团队的内部沟通。
这就像领队的分工一样。陆翔宇唱红脸,邹峰就得负责唱白脸。
陆翔宇倒不是不能说宁筱曦,可是,在陈铎生刚刚明确表达了对宁筱曦的肯定和认同之后,陆翔宇就尴尬了。
本来,陈铎生是应该自己出面指出宁筱曦的问题的。
这种情况下,陆翔宇再骂宁筱曦,实际上等于是在批评陈铎生。
摘掉了玻璃眼镜,邹峰无奈地捏了捏鼻子,只能直接上了:“宁筱曦,如果你的团队就是这个水平,那么是无法贡献支撑B轮的融资价值的。”
这一句话,宁筱曦就懵了。
“如果你什么都想做,只能说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邹峰站起身来,冷肃而沉凝:“我先问问你,假如你现在要翻一座海拔2000米的垭口,你需要准备什么?如果是海拔4000米的呢?如果是要爬珠峰呢?所以,首先,第一个问题,你确定知道这次你要爬多高了吗?”
宁筱曦被噎住了——她手上的数据显示,她需要翻4000米吧,可是,她确实……不大确定。而且,4000米已经够难了,再高怎么办,她也想不出来。
邹峰接下来的话,更加冰冷,也更加笃定:“我现在告诉你,这样的方案,翻2000米,没问题,翻4000米,勉勉强强。翻6000米,注定失败。”
宁筱曦反应过味来了,脖子一梗,扬起了小小的头颅:“那么,邹大人,谁定义我要翻4000米,还是6000米呢?根据我的测算,这次的垭口就是4000米。”
邹峰的气息丝毫不乱:“融资规模和财务数据决定的。”
“这两周我们讨论的时候,你都旁听到了吧?接下来你的团队需要在6个月内把客户生命周期价值提升30%,还是在有大量新客户进入,稀释基数的情况下。这,就是一个6000米的垭口。”
宁筱曦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低级错误——她太心急,忘记了考虑大量新客户的进入对现有客户价值平均值的稀释作用了。
在现有客群基础上,她的策略够翻4000米了,可一加上新客户,那这座垭口,无形之中就涨到了6000米。
可这——真的也不能怪她呀。她的心思都放在现有客户身上了,所以在邹峰和翔宇讨论王凯旋那部分要求的时候,她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