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茹春桃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丫鬟。
“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姑娘?”
茹春桃伸出手,示意夏至凑过来,小声地说道:“咱们去青竹苑一趟”
“姑娘?为何要——”夏至惊讶的语调有些高,被茹春桃捂住了嘴巴。
“小声一点呀”茹春桃又瞧了瞧这条甬路来往,又继续小声道:“我、我觉得,表哥好像有话要与我说”
夏至满腹疑惑,但看了看自家姑娘眼神里的坚定,便只好闭眼同意了。
为了不经过忍冬院门口,主仆二人倒是绕了远,才走到了青竹苑大门口。
上回来过的幽深小径,因为时值秋季的缘故,走在其中倒是泛着几丝阴冷。
七拐八拐地,总算来到了竹林空地池水前。
而顾璞煜,果然候在那里多时。
“表哥!”茹春桃压着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唤着他。
依然穿了身大红锦袍的顾璞煜,一展折扇,挑着眉毛,慢慢道:“表妹”
直至两个人之间相距一人高,才互相停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彼此。
“小春桃,表哥送你的佛珠,可有戴着?”顾璞煜笑眯眯地问道。
茹春桃略撩开宽大的袖袍,将手腕间的那串佛珠,示于眼前人。
顾璞煜很是满意地点头。
他说:“这下子,小春桃你再也不用怕做噩梦了。有这护国寺高僧开过光的佛珠庇佑,你肯定平平安安的”
她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张,嘴唇翕动着,才吐出了一句话:“表哥,这是你,特意为我求的吗?”
“对啊,你不是说,夜里睡不好,总是做噩梦嘛”顾璞煜又拿纸扇轻敲了下茹春桃的脑袋。
向来笑脸示人显得几分轻佻的顾璞煜,此时却很是认真地看着她,说:
“表哥说过,会护佑你,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两章是开着环境音写的,这回是听歌单曲循环写的,感觉不一样szd
两者的区别,一个使人心情过于平和,对我来说达到降噪的同时,还有点催眠
单曲循环的话,有的时候会因为歌词而打断思路
总而言之,有利有弊吧
不过我最近真是爱死了戏腔,可惜我不会
第21章 不留遗憾
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对于她,突然有了新的意义。
茹春桃咬着下唇瓣,垂下视线,面若晚霞。
顾璞煜并未开口催促她,只是仔细端详了会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眉头舒展,勾着唇角,轻摇折扇,悠哉极了。
像是瞧着她脸上红晕不够,顾璞煜又往前走了一步,调侃说了句:“小春桃,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憋了半天,她才吭哧吭哧地答了句:“...谢谢表哥...”
声音是又细又弱,但顾璞煜依然听到了。
“真乖!”顾璞煜笑眯眯地说道。
茹春桃正费劲脑筋想着,该如何回报表哥这份礼,在送个荷包还是络子里左右为难。但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来,顾璞煜又开口了。
“我明天就走了”
这突兀一句,惊的茹春桃心慌意乱。
此时她也顾不上自己心里那羞涩别扭的小心思了,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瞧,问他:“表哥要去哪儿?”
“南面”顾璞煜合上了扇子。
听了他的回答,茹春桃更是不解:“表哥去南面,可是去拜访亲戚?”
“非也,听说南面正在闹匪祸,我觉得这是个机会”顾璞煜解下了腰上的荷包,往前一递,示意她接过去。
茹春桃小心翼翼地接过荷包。
“这里面装着的,是我特有的信物。待我走后,你若有何急事,便将这信物,派人交给墨书,之后自会有人来助你的”
身着红袍的顾璞煜,如平常般粲然地笑着,仿若他给出的,仅仅只是小玩意。
虽没什么大的见识,但茹春桃依然知道,手上这荷包里的信物,对于顾璞煜而言,一定是至关重要的物件。就这么让她得了去,她又怎敢收下呢?
然而她刚启朱唇,声儿还没出呢,顾璞煜却已经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帮她合上了手掌。让那装着信物的荷包,被她牢牢攥在手心里。
“小春桃,你必须收下它。要不,待我走后,你教我如何放心呢?”顾璞煜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四周竹叶沙沙作响,凉凉的秋风卷起了地上破碎的竹叶。
她的眼角滑过一滴泪,哽咽地问:“可是、可是...你若是走了,我会担心你的,很担心”
顾璞煜用手指,轻拭掉她眼角的泪珠,用手托起她哭红了的脸,看着泪眼朦胧的她,放缓声音少了几分一贯的孤傲,多了几分不常有的温柔。
“我想起了上一次去北疆,本想临走前见你一面。但奇怪的是,咱们虽然住在一个府里,有的时候见上一面,却总是那样的难。”
茹春桃哭着点着头。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着眼泪,又继续道:“在北疆的那段时间里,我总在后悔,后悔没有临走前看你一眼。家里寄来的书信,我总要看个五六遍,天真地以为,上面会提到有关你的只言片语”
她再也绷不住了,埋在他的怀里,放纵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这一刻,往日里一直恪守距离的两个人,第一次随心所动。
顾璞煜慢慢收紧胳膊,温柔却有力地抱紧了她。
“这一次,以及之后的每一次,当我要出远门的时候,我都要提前来见你一面,把我们分别时那些无法做到的对话,一次性统统说个过瘾,再也不留一点遗憾”
听了他的‘豪言壮语’,茹春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吸着鼻子,红着眼睛的茹春桃提醒道:“表哥,我们往日里,说的也不多的”
“哦,是吗?那看来小春桃是在嫌弃表哥话少了,待表哥从南面回来,争取做一个大话痨吧!”抱着她的顾璞煜,戏谑地说着。
茹春桃噘嘴瞪了他一眼,将他瞧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倚在他怀里的茹春桃,仰着脖子,期待从他这儿得一个极近的日子。
但他却只能残忍的,亲自打碎了她的期望。
“我也不知道”顾璞煜叹道,“小春桃,我想要做的事,很多,也很难。所以,我无法保证自己,很快就回来”
心神刚安的茹春桃,闻言,再次惊慌起来。那以往做过的噩梦,又一次像阴影般,缠绕附体。
刹那间,茹春桃再一次哭得泪流满面。
见状,顾璞煜连忙开口道:“我是近期回不来,但三年,三年内我保证回来!”
“真的?”茹春桃带着哭腔,抽抽涕涕地问他。
“我保证!”顾璞煜一只手抱着她,抬起了另一只手,竖起手指朝上,“表哥对天发誓,若有违背——”
她快速转身,举着双手,捂在他的嘴上,挡住了接下来那些不吉利的话。
茹春桃柳眉竖起,嗔怪他道:“表哥说的话,我从来都是信的。千万不要发那些个毒誓,听的人怪瘆得慌的”
被捂住嘴的顾璞煜,听了她的话,笑吟吟地亲上了她的手心。
“哎呀”她小声地惊呼着,双手连忙撤了下来,红着脸瞪视着他。
顾璞煜弯着眼,强按下上扬的嘴角,一板一眼地说道:“表妹,表哥唐突了,可否愿意原谅表哥呢?”
茹春桃气哼哼地挣开了他的手臂,走到一旁,撅着嘴巴瞧着那池水,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样子。
见自己做的过火了,把他的小春桃逼急了,顾璞煜连忙走到她身旁,很是正经的又道了遍歉。
但茹春桃依然不理人。
顾璞煜只好走到她身旁,紧挨着她的肩膀,也不作声,就这般专注认真地看着她。
此时,茹春桃脸上的红晕,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生气来的,还是干脆全是害羞导致的。
“你、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不过,从她这磕磕巴巴的话,倒是让人瞧出来,她只是在害羞罢了。
“小春桃,我明天就走了,你真的打算不理理我吗?”顾璞煜可怜兮兮地说着。
她半带妥协又半带威胁地瞪着他,说道:“那表哥你不许再动手动脚的了!”
顾璞煜笑眯眯地背过双手。
“表妹瞧,可满意?”
这样子的顾璞煜自然没法动手脚,但茹春桃却又有些心疼,怕他胳膊会不舒服,又连忙补充道:
“表、表哥,你不用非得将手背过去,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就好了嘛?”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倒像是在小声嘟囔。
得了她这么一句,顾璞煜立马将身后背着的手,拿了回来,又打开了那折扇,笑嘻嘻地说道:“小春桃果然还是心疼表哥的”
被他这么一作怪,茹春桃也彻底没了脾气,无奈地叹了声,便也由着他了。
半个时辰之后,远处本来空旷安静的竹林里,却突然传来一声鸟叫,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顾璞煜又哄了她几句,便与她道了别,目送她沿着竹林小径,从视线里离开了。
而这时,一个身穿暗纹黑衣的男子,从竹林高处落了下来。
“怎么了?”顾璞煜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暗九。
“五少爷,咱们的事,成了”带着面具的暗九,嘶哑的嗓子,不带感情地说着。
顾璞煜嗤笑一声,不怀好意地说道:“我的这位二哥,平日可是没少给我下绊子,这回也让他吃吃苦头。不然,怕是被我父亲偏爱的,以为他一个区区庶子,就能越过我三哥,继承我们二房的一切了!”
另一头,回到忍冬院的主仆二人,躲在内室,避着旁人,悄悄聊起了刚才的相会。
夏至在茹春桃面前,将顾璞煜好好的夸赞了一回。这下子,在她的眼里,表少爷和她家姑娘就堪比那天上的织女牛郎,地上的鸳鸯,那是极其登对的。
末了,夏至又带着责怪地说:“表少爷也真是的,既然难得约姑娘在青竹苑见面,反正左右也并无旁人,这才聊了多长时间,便与姑娘道别了!”
但茹春桃却想了想临别前,耳边响起的那道突兀的鸟叫声。想了想随口说了句,将话题岔开了,省得夏至盯着这件事不放。而至于那鸟叫声,若真的与他有关,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第二天,顾璞煜瞒着顾府内上上下下,带着暗九,骑马离京,奔向驻扎南面的齐家军。
于是,顾府后院,也乱了起来。
先是二太太上顾老太太那里哭诉一般,紧接着便称病躺在床上歇着。而二房上下一应事物,虽二太太并没有放权,但也选了两位姨娘,各掌一部分事物。
顾璞煜走后一周左右,二房庶长子顾璞文,被发现与丫鬟在书房搞。紧接着,生养顾璞文的白姨娘,因争夺对牌,被生养顾慕梅的杜姨娘用指甲刮花了脸。
这下子,二房更乱套了。
二太太魏氏因幼子不告而辞,正伤心忧虑地躺在床上呢。杜姨娘呢,年纪轻,花容月貌的,平日里是最得顾二老爷喜爱的。
但白姨娘又是顾二老爷少时的通房,也是互相交过真心,说过甜蜜情话的。这情分自然也是极其深厚的。更别提,这白姨娘生的儿子顾璞文,是顾二老爷最看重偏疼的儿子了。
于是,平日里互相别苗头的两位姨娘,这下子可把顾二老爷难为坏了。无论是帮哪个,他代表的那杆秤,都没法保证不偏不倚。
但当他像以往,想将这麻烦事推给二太太时,却又发现她称病在床,一概不理这些闲杂琐事。
于是,顾二老爷也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去了前院住着,大有不回来的趋势。
但泷梦院的白姨娘和杜姨娘,正忙着互相使手段整治对方,谁都没功夫去理那前院的顾二老爷。
于是,当顾二老爷又从外面领了个女人回来时,这两位姨娘咬着牙根子强自笑着,与那新姨娘称姐妹。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当顾府后院乱着时,茹春桃收到了一封自驿站周转而来的信。
而这信,也是经由墨书的手,悄悄给了夏至,这才到了她的手里。
夜深人静时,忍冬院西厢房的灯,却仍未熄灭。
深秋夜里总是要冷一些,身上披着白日穿着的短袄,借着灯光,茹春桃又一遍仔细地看着这封信。
字迹看性格,这洋洋洒洒的几页信,全是顾璞煜所行所见的景与物。
在他行云流水、骨力遒劲的笔迹下,描述的是一个茹春桃极为陌生的世界。
但这一回,在她的梦里,不再是让人不安的噩梦了。反倒是顾璞煜信里展示的,那样多姿多彩的陌生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祖母,刚才那个小妹妹,为什么老是低着头啊”
五岁小郎君撅了撅嘴:“难道她不喜欢煜儿吗?”
小小顾璞煜,倚在顾老太太的怀里,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仰着脑袋,缠着祖母非要个答案不可。
而他口中的那个三岁妹妹,已经被奶娘抱着,跟着他姑母离开了。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小他两岁的妹妹,一直陪伴他,在往后余生里。
第22章 姻缘签
三年后,京郊护国寺。
顾府的五辆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最后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婢女,率先下了车,分散开来走到前面四辆马车旁,恭谨地候在那里,等待扶各自主子下马车。
最先下车的,是坐在第二辆车上的,出身武将世家的二太太魏氏。与她同车而乘的,自然是她的亲生女儿顾慕雪以及庶女顾慕梅。
同理,第一辆是长房坐的,第三辆便是三房坐的了。
正当顾府下人忙着扶着大小主子下车时,那第四辆的马车,却只剩下一位姑娘还没有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