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晚膳的样式很多,裴尧之前喂她牛乳时得了趣,说什么也要亲自喂她,取公筷夹了块鸡沾口蘑递到嘴边,另一只手揽住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捞,不复昨夜那般疲惫的模样,反而精神奕奕,对比之下,俞寄蓉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我自己来。”她想让他放开,怕适得其反,这个男人的脾性她已经摸的很清楚,越是反着他就越生气,不如这般和和气气的,可他总干让人受不了的事。
比如此刻…
挺大个爷们,非得眼巴巴盯着她嘴喂东西,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偏开些,伸手去推他的手,“你别这样,行吗?”
能不能正常点?
“不喜欢我这么喂你?”裴尧挑了下眉,晃了晃筷子尖,越发凑近她,“那我用嘴?”
俞寄蓉已经没有想要怒骂他的欲.望了,这人根本听不懂话。
抿着发白的唇,到底抵不住这种场面,抗拒的动作十分明显,他骨子里暗藏的这种控制欲很难为了谁而改变,说不通的,却还是想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随手拿来亵.玩的东西?还是个没有想法没有感情的死物?”
望着她艳冶柔顺的面孔,裴尧并不是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从心底里认定女人就该受到男人的保护,女子娇弱不堪,如果没有男人的仰仗,就会像花儿一样迅速凋零,他想认真的饲养这朵花,带着刺的玫瑰花…
“我怜惜你,才如此对你…”
我用得着你怜惜?
俞寄蓉发现每次跟他说话不过两句就得窜火,且压不下去,“我有手,我可以自己吃。”
裴尧捏着筷子仍不依不饶的放在她嘴边,“乖乖听话…”
口蘑混合着鸡汤的味道贴近她的唇,往旁侧偏了下头,手指冰凉的抓住他的手腕,“我永远不会听你的话。”
果然,下一刻就被他咬住了唇瓣厮磨,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听不懂就用身体上的优势折磨她,裴尧本就是个不经激的性格,一把抱起人扔了床上。
南冠居二楼的床头柱子上也缠绕的金链子,这会儿歪歪扭扭的缠在上面,些许垂落到地毯上的一截随着不时的晃动而刮过长绒,发出沉闷的响声…
临半夜,承德突然听见主子爷在内室大吼,“请太医来…”
吓的一跟头,赶紧去请陈御医,等请人来后,才跟着进里。
连续两日的煎熬使的俞寄蓉用来抵御的高墙轰塌,不堪重负的发起高烧来,裴尧听见她没了声儿才停下来查看,结果这一摸激出一身的冷汗,火气立刻就消亡殆尽。
拔步床上的女子苍白着张脸,还带着诡异的潮红,衣服完完整整,显然提前让人收拾过,实际上是裴尧给穿的,陈御医把脉后,皱了皱眉,“姑娘肝郁气滞,燥热不舒,世子切勿再行房.事,且吃几服药看看吧,若三日后还未退烧,就有些难办了…”
裴尧此刻冷静下来,“怎么难办?到底什么意思?”
完全没料到她病的如此重。
陈御医扒开她眼皮看了看,“最近从外传来一种热疾,症状相似,恐怕姑娘沾染上了,世子最好不要再接触,将人单独隔在别的院子里吧。”
说罢写下两张药方,其中一张递给承德,“这是预防热疾的药方,煎好了给世子爷服下。”
提说热疾,裴尧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们确实刚从外回京,染病的几率很大,“这种病治不了?”
陈御医最近治了几例,“目前没有办法,一直高烧不退就很危险,先看看情况吧。”
裴尧沉吟,“你住在府上,随传随到。”
陈御医应下,转身离开。
承德回来时见主子爷仍坐在床侧,目光落在俞姑娘脸上,不知再想什么。
躬身劝说,“爷,病气过人,您去前院书房宿下?”
陈御医既然说了,那就肯定不能开玩笑,主子爷身份尊贵,万万不能有差池。
可裴尧却像听不见一般,“让人熬药,你们都出去。”
亲自攥了热巾子给她擦身体,一顿折腾后,男人才上床搂着她,听见时不时的呻.吟声,知道她难受,裴尧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脊梁骨,薄唇轻抿,声音沙哑,“乖,不怕,哥哥陪着你…”
第72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好热, 昏昏沉沉的仿佛泡进了滚烫的热水,每一处都酥软无力,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意识模糊着动了动, 听见耳侧传来句沙哑的声音, “还没退烧,让陈御医过来…”
只听得这一句, 就又昏睡过去…
心里头暗骂那个混账, 都怪他没有节制往死里弄她…
等她醒了, 非要咬他一顿不可…
裴尧不知拔步床上女人的鬼心思,一夜没睡,眼下又乌黑起来,尾端一点红, 衬的他俊美斜度,额间长发垂落, 伸臂示意承德换衣。
脱去里衣时承德惊讶的啊了声,裴尧回头冷瞥他一眼, “一惊一乍作甚?”
转瞬看了眼床那边,轻挪步往了门口去,“小点声儿…”
承德盯着后背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 这?
抖着手将里衣叠起,苦着脸问,“爷,您这后背让陈御医处理一下?”
瞅着几处都破了皮,新旧不一, 可见当时激烈的程度,俞姑娘是下了死手啊…
裴尧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甚在意,“承武跟我去兵部,你在家务必看着她把药喝了。”
承德应下,知道这南冠居里到底哪位才是真正的祖宗,唉…
无声的叹息后,赶紧忙活去…
秋白候在门口,见裴尧要出门,细心的拢了下发丝,手里端着托盘,及至可能的躬身将精致的侧脸露出来,她想着能看他一眼,能说上一句话就好,别的绝不奢求。
等面前的男子一阵风的走过,她才觉察后背有些凉意,早起的风还冷,这么直不楞登的吹了个透心凉,身后的宛白催促她进去,“姑娘怎么还没退烧,这可如何是好?”
宛白担心的不行,姑娘这病的突如其来,听承德那意思还过人,再者这么烧下去,脑子该坏了,小时候就听村里人说谁家谁家的娃娃烧坏了脑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傍晚,天边火烧云的漫出红霞,陈御医复又诊了一遍脉,高热不退,且颈间冒出红色的疹子,手腕亦是,叹息一声,这次跟承德说的更加直白,“姑娘怕是不成了,让世子爷尽快将人挪出去吧,你们这些伺候的也都去取了药喝。”
什么?
宛白咣当扔了铜盆,扑过去痛哭出声,一句一句的哀着声的喊姑娘,其实俞寄蓉这时候有些意识了,只是眼皮子沉重的睁不开,但周围的事物都能分辨的清,还有说的话也都能听见。
承德也着急,搓着手说,“您老都知道,主子爷拿俞姑娘当命一般,绝对不能挪出去,您再想想折?”
陈御医怎能不知道,崇阳王世子这么多年统共就拢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可惜命不好…
“这次的热疾还没有广泛的传染起来,所以药物都是试探着来,多则怕性重,少也不起效用,俞姑娘烧了这么长时间,又一直昏迷不醒,身上连片的红疹,症状太明显,已经不单单是崇阳王府的事,老夫命令你们将人隔离起来。”
若非得当,陈御医不会下如此判断,这种热疾一旦在京城大范围的泛滥,那可真就是天灾了…
承德做不得主,“您老人家稍等,我家主子爷很快就会回来…”
陈御医再次叹了口气,“即便世子爷回来,也必须隔离,你们准备吧,这件事情我全权负责。”
承德心急如焚,左右不是,谁有胆量敢这么做啊,忙派小厮请人回来,兵部最近暴动,绥阳王留在京城的暗线一派死而不僵,实在紧急,裴尧这才去处理。
多亏有郑璟坐镇,事情处理的还算及时,剩些尾巴就不着急了,裴尧端坐在左侧,骤然提起一件事,“于帧,你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在京中这些贵女中择个皇子妃吧。”
“咳咳咳…”一侧闲的无聊正把玩着茶杯的于帧被他这话吓的一哆嗦,猛烈咳嗽起来。
等平复了,才战战兢兢的瞥了眼郑璟,随后大了嗓门回绝,“大哥,我才多大,不着急,不着急。”
“太子在这个时候孩子都有了,趁现在圣上身体还算康健,你抓紧。”裴尧此言蕴含的话太多了,于帧明白他的意思,怕父皇突然归西,他要守孝,还不如现在这个时机娶妻,还能笼络一方后盾,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正在笼络啊?
于帧刚要说话,就见崇阳王府上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低声耳语几句,明显见刚才还游刃有余的裴大哥猛然沉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寒霜,匆匆留下句话便大步离开。
待人消失在门口,于帧才听见郑璟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我觉得裴世子说的对,你应该娶妻了。”
于帧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力气之大差点半掀翻旁边的桌几,惶惶然的凑过去,盯着男子发红的眼尾下那一颗痣说,“我不娶,我绝对不会娶别人的。”
下句话却听见对面男子不耐烦的蹙着眉,道,“滚,我不想听你说话。”
于帧脸色苍白,背过身的眼眶慢慢红了,却强忍着没有蜷缩起身体,心脏很疼,特别疼。
待他慢慢挪出去,郑璟才朝后头招招手,低声咳嗽几声后,望着前方虚虚晃动的影子轻声说道,“去查一查,崇阳王府怎么了?”
裴尧马不停蹄的回去,明明春光明媚,可他却感觉空洞的不行,怎么会这样?
陈御医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完全听清,耳旁轰隆隆的像是失聪一般,双眼浮现着憔悴的血丝,直勾勾的盯着拔步床上烧的没有知觉的女人,她上辈子就死于非命,难不成这辈子仍是没逃过,即便他已经重生了?
“真的没有办法吗?”
他的声音无比的轻,像怕扰了谁,略微哽咽“你必须救她,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
陈御医见他说不下去,也知道这位姑娘在裴世子心里的地位,“我再下一剂猛药,要是明早还没退烧,还没醒,世子爷就准备后事吧。”
这种热疾来势汹汹,最开始就是从畜生身上传染而来,据说一夜之间就死了大半,传染到人身上的仅有几例都没熬过第三天…
“世子爷,俞姑娘必须得挪出去,派个仆人单独照料,除了送药,旁人一律不得接触,今天的症状已经很明显,切不能再这么呆在南冠居,万一您被沾上?”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裴尧低吼,“滚…”
承德进退两难,还是遵照主子爷的吩咐痛快熬药去。
裴尧上前去摸她的额头,又取了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身体,陈御医说的,胳肢窝和膝盖窝都是散热的地方,还有前胸和后背,猛然见白皙的皮肤上冒出的红疹子,手指顿了顿,稍许忍耐下来满腔的痛楚,继续给她擦拭,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你醒了,我就同意你离开,只要你好好活着…”
生死面前,确实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可以忍耐她不在身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他不能再看见那副棺椁。
俞寄蓉都听得见,但是身体动不了,听了这一切,忽然酸涩的想哭,默默念了句尧哥哥…
这副药喂的很艰难,裴尧几乎弄湿了整个衣襟,才堪堪灌进去一半,她醒不过来,且烧的愈发严重,裴尧搂着她的手都能感受到的热度,脸色灰败不堪,一遍一遍的贴近她耳朵保证,只要你醒过来,想做什么就去做,他绝对不会阻拦…
半夜的时候裴尧又给她擦了一遍身体,这次俞寄蓉身上几乎都爬满了米粒大的红疹子,脸上亦是。
这种疹子像是吸食人身体的毒虫,把床上的女子的血都吸干了…
承德守在门外,月色朗稀,他安慰宛白的话翻来覆去说个不停,可宛白还是哭,默默地擦掉眼泪,盯着内室…
秋白重新端进去汤药,一瞧姑娘露出的模样,登时吓的腿软,手一松,还好被裴尧接住,仿若完全不在意般低头含了一口用嘴哺过去,秋白眼睛瞪圆,不可置信般的捂住嘴,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世子爷居然毫不嫌弃姑娘?
即便如此丑陋的模样,仍能嘴对嘴的喂药?
不知是嫉妒,还是愤怒,手指紧紧的攥紧了托盘,眼神定在男人的脊背上。
这次喂的依旧不顺利,身下女子的呼吸几乎浅的都听不出来,苦涩的药汁被他蛮横的顶进嘴里,却很快返了上来,顺着嘴角往外流…
她已经吞咽不下去任何东西了…
裴尧按捺住沮丧,一遍一遍尝试着给她喂药,等差不多一碗都喂下去,天色已然半亮,将她的衣裳换掉,亲了亲唇角,上床搂住了人,额头贴着她的,还是没有退烧,眼睛酸胀的很,重生以来,他步步筹谋,索性全都得偿所愿,可唯独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受到了两世的挫折,如今更是无能为力,他只能把人搂的更紧,抓的更紧,不想放开,不愿放她离开…
无尽缱绻的吻着她的唇,一遍一遍的许诺,怕她听不见,怕她真的扔下自己,脆弱的遍遍哀求复述,“不要扔下我,我都听你的,你不要这么狠心,求求你,求求你…”
第73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梨花先雪, 一半春休,天气逐渐热起来,可明亮的光线却抵不住南冠居中低压的情绪。
崇阳王府的奴仆们皆是绷紧了一根弦, 唯恐说错一句话而遭到灭顶之灾。
宛白起早摘了含苞待放的花枝插在内室里, 屏风后还安安静静的, 她有些好奇,侧着脸偷偷的往里望, 昨晚哭了半宿的眼睛还红肿着, 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世子爷根本不让旁人靠近, 只一人照顾着,这会儿子天青色,就着光瞧,见玄衣男子弯腰正在给姑娘擦拭身体, 登时又哭了,姑娘还没醒?
半天亮的时候陈御医又来一趟, 冥思苦想出了个折,“泡药浴试试吧…”
此乃下下之策, 死马当活马医吧。
沐室中热气腾腾,防着冷风吹重了病,裴尧将后背对着门口, 身前揽着昏迷的女子, 红疹并未消退, 被药物一激,更加的红肿,可他却像不知一般,伸手捞着她肩膀,怕人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