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他的这句情话,付出了大半个晚上的代价,直到寅时左右,在她的嘤咛呜咽求饶之后,他终于放过了她。
她疲倦的不行,身子沾到榻上便睡着了,不过多少时候,她却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了,他又要奔赴那巍峨的红墙之内,去完成一个高贵的皇子应尽的使命。
天上还有许多星星,只是天色渐渐的淡了,像一副青色的泥金笺,赤铜钻花的宫灯中那条芒被风的游丝撞的发亮,轿夫铿锵的脚步声踏在青石御道之上,每走一步那脚步声便重一分,紫禁城内的一切都内敛庄严而华贵,这一切于宇文乔琪来说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那样的让他厌恶,只有她的小姑娘,像这庄严中一束调皮的光,给予了他快乐。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温情的笑来,可这笑容不过片刻就变成了慵懒的凉薄的姿态。
通往养心殿的路上,立着一个人,那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带着瘆人的寒意,他见了宇文乔琪的轿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深刻、阴郁又充满了肃杀之气的面庞,他的眼眸是极黑极黑看不见底的沉色,他终于开口,用低而冷的嗓音道:“早啊,宇文乔琪,咱们好久不见。”
乔琪也下了轿子,他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慵懒的不耐道:“早啊,宇文渊。”
灵香儿今日睡到巳时方才起身,即使这样,她下床的时候仍旧有些站不稳,早膳便只用了一碗桂花粥和几块麦乐条。
她才用过早膳府里便有人拜访,她便迎了出去,来人正是太医院院判曹伦,他白花胡子,细长脸面,因着连夜的忙碌,神色略有几分疲惫。
他见了灵香儿见礼道:“受了豫王爷的吩咐来为府上的小姐诊病。”
灵香儿恭敬的福了福,便带他去见了灵熙,因着乔琪一早已经与曹太医通过信件,灵熙的情况他也大致有所了解。
他为灵熙诊脉的时候,灵香儿简直大气不敢喘,一颗心一直悬着。
曹太医仔仔细细的为灵熙检查以后,胸有成竹道:“敢问这位小姐近些日子是不是吃过宫里的保心丹?”
灵香儿想起乔琪给灵熙的那个白玉瓶,便去找到拿了出来交给了曹太医查看。
曹太医掀开瓶盖,倒出一颗看了,大喜道:“便是此药!此药便是我们太医院用了番邦进贡的珍稀药材精心制成的,不只能救心疾者于危难时,还有保养复健的作用,小姐之前用过此药,那之后的治疗更会事半功倍,可以康复!”
灵香儿听了甚至喜极而泣!她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
曹太医给她开了方子,又告诫她目前开始吃的是调理的药方,等到冬至当天再更换成治病的药方,这药需得整整吃满四年,方子随着病人的康复程度逐渐改良,四年之后灵熙便可以身康体健,彻底治愈,只是千万不可断药。
灵香儿好好记着了,又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曹太医,她给曹太医打了一百两银子的封赏,这钱是她自己存下的,本来打算给灵熙看病的,如此看来要在京城住满四年显然不够,何况民间的郎中也不可能有太医院院判的医术这样高明,如此说来便是乔琪又救了灵熙一次,她欠乔琪的便更多了。
曹太医走后,她赶忙让柔娘去给灵熙抓药,又亲自给灵熙煮了药,看着灵熙吃了才放心。
等到灵熙午睡的时候,才又去细细盘点豫王府府库里的东西,各项物品也都细细的记录成册,再整理房产地契,各处庄子封地,拢出了一大堆荒置的产业。
灵香儿便打算远处的田产安排可信的代办,近边的便亲自去处理查看,如此一来,她整天居然忙活的脚不沾地,直到晚膳十分方才休息下来。
她用过晚膳又到小厨房张罗着给灵熙煎药,给乔琪煲汤,今天给乔琪煲的是老火乌鸡人参汤。
她将桂圆剥皮,生姜切片,又将处理好的乌鸡人参,生姜红枣,枸杞桂圆全部放砂锅里,先用大火煮开后转文火慢慢炖着。
香儿见乌鸡人参汤煲出了香味,灵熙的药也煎好了,便先叫个小太监看着火,自己先给灵熙送药去。
她从灵熙的房间出来之时,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一场秋雨来,雨点打在地面上,滴溜溜的转,灵香儿便撑起一把油纸伞,手中提着一盏暖黄的灯笼站在门廊下等乔琪。
雨点在灯笼的光晕映衬下好像无数绵密细小的针,灵香儿正望着水滴出神,远处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见是乔琪的马车,灵香儿便笑出了一对小梨涡,踏着雨滴像乔琪奔去。
“大雨天的,你怎的站在这里?”乔琪看她鞋尖都湿透了。
“下雨天我才站在这里啊!”她说着把伞递给了他。
“这样的事,你让下人做便好了。”他接过伞,又把披风掀开,把她裹在怀里。
“你回来见到我,和见到旁的人不一样呀!”
她并不觉得等的苦,他心中一软。
暮秋的雨夹着寒风,可灵香儿手中有暖暖的光,仿佛将凛冽化成了融融的暖意。
她和他到了屋里,她接过他的披风,小太监便端上来人参乌鸡汤,她又软声道:“先暖暖身子,喝口热茶,毕竟是从外刚回来的,省的压住了寒气。”
他便言听计从的去喝茶,又细细的净了手,漱过口,才巴巴的问:“能喝汤了吗?”
灵香儿给他舀了一碗汤,乔琪喝着果然汤清味浓,回味无穷,他又问道:“今日曹太医过府了吗?熙熙的病看的如何了?”
灵香儿便细细的给他讲了起来,乔琪单手支撑着额角听她说着,细细的关切着,等到她都好好的讲完了,他才若有所思道:“香儿,我今日入宫和刘皇后提了我们成婚的事,因着父皇现下病重,不便大婚,但依照祖宗规矩,你恐怕要进宫见她一见。”
灵香儿眨了眨小鹿眼,刘皇后,便是差点打死她母亲的人吗?也可能是谋害乔琪哥哥生母的真凶。
她既然知道乔琪是皇子,又与他回了紫禁城,心中便早已做好了入宫的准备。
乔琪见她蹙着眉头不说话,柔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去,我便想个法子帮你掩饰过去。”
灵香儿抬眸道:“不,乔琪哥哥,我去,我想去。”
第39章 做衣裳
因着要入宫面见刘皇后, 总不能穿着的太随意了,灵香儿素日里的衣裳并无合适进宫的,如此便得先去上京城中出名的锦衣坊去做。
在这方面柔娘倒是个行家, 她素日的俸禄都用在肆意潇洒之上, 一应衣裳首饰全是京中贵女中最流行的样子,便自告奋勇的要随灵香儿一并前去。
正巧灵熙自打来了上京城以后还未出去逛过,她这半年身子好了太多了, 太医也吩咐只要不是过于劳累, 简单散散步对于身体有益无害。
于是三人便驾了王府里的马车直奔锦衣坊而去。
京城街头果然热闹非凡, 车水马龙, 好一副康平盛世的模样, 三人到了锦衣坊下车, 一进门, 里面便香气扑鼻, 好似上京城的贵女们都云集在此,一时间灵香儿不由得看美人看花了眼。
“姑娘要做衣裳吗?”跑堂的伙计一脸殷勤的笑道。
“是,要端方又明朗的样子。”灵香儿道。
那伙计点头答应着, 一边引着灵香儿到一间小茶室去。
柔娘低声和她解释道:“来这儿的客人都是夫人小姐,各府各人里面又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恩怨,所以便直接给每个人单独一间, 慢慢挑选样子, 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说话间, 三人便被引到了茶室, 茶室布置的也雅, 乌木的茶案, 白瓷茶盏, 另有上好的毛尖儿随便取用, 看图样的册子也是织锦封面,灵香儿也是手艺人出身,如此不免看着出神,细细的学习起在上京城中做生意的门道来。
她翻开图册,各式的衣裳图样下又沾了衣料和可以搭配的绣活图样,以供客人挑选,看好了哪件只需摇铃伙计便会前来服侍。
灵香儿心中暗暗赞叹锦衣坊的专业用心,只有想着若是能够再给客人纸笔,让客人有了巧思也能自己绘制出来便更好了,毕竟世家贵女都通晓琴棋书画,绘个样子来也并非何等难事。
她心里正想着,外面却传来了吵嚷的声音,柔娘平素最是好信儿,她便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外面人的对话便一清二楚的传到了里面。
“掌柜,我家小姐是方才在外面掉了钱袋子,不然断断不会少了你银子的。”
那掌柜道:“贵女小姐自是不会短了银子,只是小店概不赊欠,小姐既然掉了银子回家取了再送来便是。”
“那这件衣裳能给我家小姐留一会儿吗?”
“这是成衣,谁先付钱便是谁的。”
“那,那我这还有些银子,做个定银行吗?”
那掌柜摇摇头:“少一个铜钱也不卖。”
灵香儿顺着门缝望去,看见那小姐是个不过十六七的女子,生得柔柔弱弱,娇媚动人,如今被掌柜抢白了一番,有些红了眼圈,更平添了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灵香儿心中颇为不解,按理说开门做生意是和气生财,若是老主顾不甚遗失了银子,断断也没有不能通融却赶熟客的道理。
她又去看那小姐手中拿着的衣裳,若论面料和绣工在这锦衣坊里也不过就是平常之物,这掌柜为何要对她如此斤斤计较,倒像是故意为难似的。
她才思量着,柔娘已经推开门出去了,她走到那小姐面前道:“我素来最受不了美人落泪。”
又对那掌柜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稀罕物件,让你护的跟个宝似的。”
柔娘拿起那件衣裳看了看,灵香儿也又细细的看了一眼,她是绣娘出身,对于料子绣样再专业不过,可怎么看来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柔娘嗤笑着对掌柜道:“这小姐看上衣裳是给你们面子,就不要难为人了,多少银子,我替她垫上便是。”
灵香儿知道柔娘素日里得了银子便花光的性子,知道她手头并不宽裕,便轻叹了一声,起身出门道:“还是我来吧。”
那小姐软声道:“怎敢劳烦姑娘,我便不要了吧,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怎得不紧要,过几日府里办园会,小姐总要有件应景的衣裳啊!”她的侍女忍不住开口道。
“红兰!”那小姐低声呵斥了一句。
到了这个地步,灵香儿便是再傻也知道这位小姐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便柔声道:“姑娘无需介怀,出门在外不方便的时候人人都有的,这银子便算我借给姑娘的,等姑娘回府了再差人还回来便是。”
那小姐福了一福道:“那就谢谢姑娘了,可不知姑娘在哪家府上?如何称呼?”
灵香儿想着隔墙有耳,这小姐今日的窘境面上看着是无人应声,其实每个隔间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她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何来历,更不知每个隔间里坐着什么人,便并没有答话,只笑着说道:“我们先买了衣裳吧。”
又对掌柜道:“多少银子,替我包起来给这位小姐吧。”
掌柜对灵香儿倒是恭敬殷勤,不多时便包好了衣裳递了过来,又将几人好好的送了出去。
那小姐道:“今日多谢姑娘伸出援手,姑娘若是不便透露是哪家府上的,傍晚时候可差个人过来,还在这门前,我也好将姑娘的银子还了。”
灵香儿心道:这小姐倒是个明白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定好了晚些时候在这里归还银子,便要告辞。
灵熙却拉着她的衣角问:“姐姐,这位姑娘的衣裳是有了,你的衣裳却还没着落呢,我们这就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