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的讲了用隐色线的计谋后,又道:“如果此计成功那便可以置那个寒门女子一个大不敬的罪, 当场拉去砍头, 她是二殿下房中的人, 二殿下也难逃干系, 若是此计失败, 那女子发现端倪没穿那衣裳, 便定然穿的不成样子, 也会丢尽了豫王府的脸面。”
渊王本来不懂女红, 听她说了计划之后,原本的那份不耐烦消失了,他悠悠道:“宇文乔琪我了解,他认准的,便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若是把那女子拉去砍头,他绝不会放任不管,只怕才真的会有场好戏!”
他说罢便带着得意的笑容扬长而去,如此一来,此事便不是寻常闺阁中女子的争斗,又涉及了朝堂。
那家绣庄的掌柜连夜便得了渊王的秘密接见,掌柜妻儿都被扣住,他本人对渊王的命令十分为两难,是做了这事开罪了豫王,定然遭难,不做这事得罪了渊王,立刻就要身首异处。
他万般权衡之下,终于决定还是投靠渊王,毕竟现下妻儿便在人家手上。
渊王因此还特意细细了解了绣法,又问了几个颇有名气的绣娘,确定了无法改样子的针法,又在宫中拿出了隐色绣线给了绣衣阁掌柜,只等着抓住宇文乔琪的软肋。
宇文乔琪跟着宇文渊一起来到了坤宁宫中,远远的就看见刘皇后带着各位贵妃公主在游园子,只是众人面上皆有惊讶之色,而这惊讶的始作俑者灵香儿正被几个公主围在中间!
宇文渊面上溢出一抹喜色,这时候宇文乔琪已经快步走到了刘皇后身边。
他匆匆道:“见过母后,各位母妃。”
便急急的去看灵香儿,那一瞬间他也怔住了,只见灵香儿的那件襦裙居然在日光下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辉,绣的是一幅百花图!
她身上的花色太过逼真,还引来了团蝶轻舞,她今日的妆发又灵动,一时间竟如同百花仙子一般国色天香。
一位只有十三岁的小公主拉住乔琪的衣角:“二哥哥,这么仙子一样的姐姐你是哪寻来的,她这衣裳也太好看了,能不能和这仙子姐姐说说,哪寻来的衣裳,也赏我一件。”
她母妃看着刘皇后的脸色去拉她,可才拉回了她,几位年幼的公主居然都按捺不住,围着灵香儿叽叽喳喳的问起来:“姐姐这绣法我怎的从没见过,真好看,是宫外做的吗?”
“简直和百花仙子一样,好姐姐,快把做这衣裳的绣娘告诉我吧,我可太想要了!”
后来年轻的妃子也按耐不住围了过去,最后几个年长的妃子也竖起耳朵听着。
广平郡主差点原地吐血,可现下众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灵香儿,就算她当场晕倒恐怕也无人能发现了。
灵香儿笑出一对小梨涡,柔声道:“这衣裳的花是我自己绣的,叫做乱针法①。”
一位问:“乱针法,我怎的从没听说过?”
灵香儿答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公主们若是喜欢,我可为大家都绣一件,也可以传这针法给大家。”
就算是公主,女红也要学的,倘若先学会了从未见过的针法,在小公主中也是个风头,便立即有人拉着灵香儿叫师父。
一时间灵香儿居然被众星捧月一般,最后不知是谁出了声:“姑娘的绣工确实甚好,只是这隐色绣线只有宫中才有的。”
她是怎么得来的?她又不是宫中的人,安排宫女进宫偷的吗?这不是犯了宫规?
众人一时都狐疑的望着灵香儿等待答案。
可香儿还没开口,宛贵人却先开了口:“是我给香儿姑娘的。香儿姑娘有心,念着陛下现下病着不愿太张扬,又想着亲手绣个彩头好的图案为陛下祈福,我便给了她这种隐色绣线,阳光下才得见,寓意柳暗花明。”
昨日紫燕进宫以后便去找了宛贵人哭诉,宛贵人就算性子再软也是在宫中二十几年的老人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心中知晓这定然是个暗算,便从自己省出的分利中给了紫燕两捆隐色绣线,并且详细的在司衣的女官那里做过记录,确保了万无一失。
她又补充道:“司衣坊里都有详细的记录,大家皆可查阅。”
方才第一个过去那小公主道:“左不过两捆子绣线,还能信不过宛母妃不成,又有何可查看的。”
乔琪趁着这个空挡,赶紧拉住灵香儿拜别了刘皇后,如此下去,他的那些小皇妹们倒要把他的灵香儿抢走了。
他拉着灵香儿的手往外坤宁宫外走,才走到宫门口,便望见了一群小太监正贴着宫墙走。
灵香儿的那条裙子在日光的映衬下五光十色,甚是撩人,那群小太监不自觉的都往这边看过来,却正好望见了二殿下的一张寒若冰霜的冷脸。
还哪敢再看,众人连忙垂下眼,行过礼便快步走了。
乔琪的神色却没缓和,他又回眸去看灵香儿,嗔怪道:“你这样美干嘛?”
灵香儿听了一惊,这人间还能有人能美过他?又看他还冷着脸去看那排小太监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了个可笑的念头:堂堂的皇子殿下为了她这个小绣娘在吃一排小太监的醋?!
她脑中冒出的这个念头实在太好笑,便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乔琪还不饶她:“问你这样美做什么?你却不回话还笑。”
灵香儿笑道:“美还不让啊!怎的这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人能美?”
宇文乔琪居然真的面带怒色,直向前了几步,把灵香儿抵在宫墙上:“我又不对旁人随便笑!”
“我也没对…唔…乔琪哥哥…唔…”
那人居然离经叛道成这样,全不管规矩,居然在坤宁宫门口就吻上了她!
更不成体统的是她居然还觉得很愉快,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奋力的去推乔琪,想要赶紧抽身。
可乔琪哪里肯管她,她越是挣扎便越抓的紧,最后竟然轻咬着她的嘴唇。
直到她眼中都泛着泪花了,他才终于饕足的松开了她,好似方才欺负她人的不是他一样,又温柔的在她眉心轻轻印了一个吻。
偏巧这时一众嫔妃正从刘皇后的坤宁宫中出来 ,便看见方才那个小姑娘被二皇子堵在墙角,眼圈泛红,二皇子却极尽温柔的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又打横抱起她塞进了轿子!
众人都惊呆了!二皇子是何等凉薄的人哪,平时对人哪有半分辞色,如今竟然,竟然连回家都忍不了了!
“哇!二哥哥和香儿姐姐好浪漫哦!”方才那个十三岁的小公主一脸憧憬。
众贵妃脸上却都讪讪的,没眼看,没眼看啊!赶紧拉着小公主各回各宫去了。
生生的目睹了这一切的广平郡主更是差点背过气去了!她!她!她!她是要谋害那个小绣娘,然后让宇文乔琪倾慕自己的呀!!!
怎的倒帮着那绣娘出了风头!
她也没眼看,气死了!
同样没眼看的还有抬轿子的轿夫,只觉得今天这轿子怎么不稳当呢!主子在里面干什么呢?
可主子干什么哪是他们这些奴才能管得了的呢,只能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尽量抬稳当一点。
轿子到了两人的寝殿门口方才停下,青虬和紫燕忙迎上来,却见自家主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眶也红着,好像方才哭过,发髻也蓬松散凌乱着,连那件国色天香的衣裳也穿的不规整了。
紫燕心里一咯噔:这是怎么了?衣裳这样好看还不行吗?皇后怪罪了吗?
她才要关切的开口,却被青虬拉住了,对她略略使了个眼色,她才发现原来自家姑娘是跟着二殿下一并回来的。
看着二殿下的神色倒是平和,或者,还有些藏不住的欢喜?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着二殿下的表情,主子倒也不会是被皇后娘娘责罚了,既如此,便也不再多言,给二皇子行过礼便要下去了。
“等等,将汤池放好温水,洒上花瓣。”二皇子居然难得的和她说了句话。
这,主子要在中午沐浴吗?当然这也不是奴才能管得的,她便去照着吩咐做了。
寝殿里,灵香儿却嘟着粉嫩的娇唇,她今日涂的口脂已经被蹭的乱七八糟,她忿忿的坐在铜镜前面拆发髻。
心道: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穿的不美,怕皇后责罚,怕给豫王府丢了脸,穿的美了,那人又逮着她使劲欺负!
方才那可是在坤宁宫门口,一众贵女看着呢,他就不由分说的来亲吻她!
更过分的是在轿子里,他居然那样把她揉在身上,她虽然极力忍耐着,那人却偏偏还要使坏,也不知道别人听没听见什么动静,这可还要她怎样见人呢!
她恼羞成怒的脱下襦裙,正巧乔琪推门进来,见她红着一双小鹿眼,粉嘟嘟的樱唇微微嘟着,连香腮上的肉肉都表达着不满,她含怒道:“乔琪哥哥,方才,方才怎么能那么欺负我!就不能等到回家吗?”
只那样就算欺负吗?他可是克制着呢。
他心里自动把灵香儿的控诉省略了,只留下了后半句:“就不能等到回家吗?”
好吧,已经回家了,他眸色微微沉了一沉,伸手扯开了衣领。
第43章 种花
第二日一早, 灵香儿才用完早膳,青虬便来通报,说是宫里来人传话, 宛贵人想叫姑娘进宫去说说话。
昨日之事是宛贵人帮着解了围, 灵香儿正想着寻个时机入宫去找宛贵人当面道谢。
便在豫王府的府库里寻了个紫玛瑙的手串又另外拿了自己绣的香囊,上了轿子往宛贵人住的宫里去了。
灵香儿见了宛贵人,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又道:“昨日得了贵人的帮助, 本应先来道谢的, 可却先让贵人费心招呼我了, 实在应该赔罪。”
她说着便将紫玛瑙的手串和香囊一并献给了宛贵人。
宛贵人看着灵香儿的样子倒向见了故人一样, 先红了眼圈, 她接过手串和香囊, 动情的抚着香囊的针脚细看:“倒是和徐姐姐的手工如出一辙的好!”
灵香儿听了这话, 眼睫轻轻一颤,不由得万分震惊:“娘娘说的徐姐姐,难道是...”
宛贵人含泪点了点头, 又亲切的拉住了灵香儿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动情道:“我与徐姐姐情同姐妹。”
她说完竟情难自已,流下两行热泪, 便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睑, 沉吟一会儿又道:“其实我刚进宫之时, 本来是司衣坊的小宫女, 当时徐姐姐已经是掌事的女官, 她人又善良, 手也巧, 即使在紫禁城这样的地方, 我们也都信服仰仗着她的人品。”
她目光飘香远方,悠悠的回忆道:“可有一次我去刘贵妃那里送衣裳,正巧陛下也在那里,陛下便和我说了几句话,大抵是惹得贵妃心中不悦了,后来便寻个由头责罚与我,要杖责三十大板。
宫中人受刑,行刑的有的是门道,若是主子不得已为了体面惩戒下人,那板子便是打的重,落的轻,回去躺个几日便也无恙了。
若是主子真心实意的想除掉一个人,即便这紫禁城里不能随便处死宫女,但打板子的却有巧劲儿让受了刑的人当时死不了,回去以后伤却养不好,躺个十几日人便没了,倒时候便算是病死的,就算命大侥幸不死,打个残废扔出宫去,也是没有了活路。
我当时的情景自然是后者,我以为必死无疑之时,徐姐姐却挺身而出,说我是归她管的宫女,罪责她也该承担一半,愿意帮我承担十五个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