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自知失言,窘的不知如何是好,电光火石之间,目光竟去瞟那位巫满太太。
远处的人也许看不真切,可灵香儿就在她对面,这眼眉官司便全拢进了她眼里。
果然巫满太太立即开口道:“郡主是陛下亲封的,邪祟自然不敢入侵,这邪祟在养心殿时也只敢蛰伏在角落,并不敢近身,只是陛下又流年犯了凶星,才让邪祟有机可趁。”
太后点头道:“既如此,巫满太太便驱邪吧。”
那巫满太太抽出一条桃树枝,又口中念念有词的低吟了一番,终于在转了几圈之后,桃树枝一指,比划在灵香儿面前。
众人的目光都锁在了灵香儿身上,那巫满太太开口道:“天地灵气,无处遁形,抽!”
说话间那桃木枝便向灵香儿抽下来,也一下子牟足了劲儿,若打在身上了可不轻!
灵香儿余光竟然瞥见了广平郡主嘴边藏不住的笑意。
“啊!”一声惨叫,这一下子竟然抽到了宛贵人的手臂上,灵香儿挨着宛贵人坐着,广平郡主和巫满的眉毛官司,自然也都落在宛贵人眼里。
只是巫满太太逼得太急,她也没找到插话的空隙,一鞭子便落下了,她只得伸出手臂去帮灵香儿挡了一下。
灵香儿心中万般感念,但却并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和宛贵人的关系,此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假装诧异道:“宛贵人,您这是?”
宛贵人也配合的极佳,佯装顾不得她,只直接跪在了大殿当中:“太后明鉴,这位香儿姑娘臣妾前几日在坤宁宫和众位姐妹一并见过,是二殿下的得意人,如今二殿下征战肃北,为国戍边,若是得知房中的人没来由的便被打了一顿,恐怕不妙。”
众妃子听了这话,都想起当日在坤宁宫外,看见宇文乔琪轻吻灵香儿的事情,知道这位香儿姑娘现下是得宠的紧,二皇子未来可是有望继承皇位的人,自然不敢开罪,若是莫名其妙就挨了棍子,怕是宇文乔琪不依不饶,要出乱子。
幸得宛贵人识得大体,帮着接下来一棍子,一时间竟都纷纷对宛贵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太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开口道:“宛贵人识得大体,来人,快传太医过来,给婉贵妃瞧瞧。”
不多时,太医便到了,掀开婉贵妃的袖子一看,竟已经肿的老高,还泛着殷红的血印子,巫满这一下显然下了狠手。
太医给宛贵妃上了药,太后便先准宛贵妃去回宫休息了。
可巫满太太这一边的官司还没有完,方才巫满为何抽这一鞭子也是要讲清楚的,巫满行礼道:“太后恕罪,方才是真神上了我身,遇见邪祟身子便不被我所控,只有打死邪祟,陛下才有望康复。”
太后没有言语,众妃子也都鸦雀无声,可各个眼眉官司都打得火热。
太后沉吟了半响,终于开口道:“要抽多少次才能除去邪祟?”
这话一落下,众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这便是动了打灵香儿一顿的心思了,想来皇上是太后的亲儿子,权衡后皇上的安危定然比二殿下侍妾的安危重要的紧,便是宇文乔琪真的心疼她,又能把太后么样,再说普天下之人哪个又敢开口说,不愿意救皇上的命,君要臣死,臣也不能不死啊!
太后定然是思量着,只要不把人打死了,一切都还好说。
“至少要打十次。”
十次?方才宛贵人只挨了一下便被打成那样,挨上十下虽是死不了,可也得皮开肉绽,娇滴滴的姑娘也得被打出一身的疤痕,可真要遭了大罪了。
太后略略点头,没有言语,看样子是要允了。
广平郡主面上得意的神色更浓了,好似只等着看一场好戏。
灵香儿却不动声色,只不卑不亢的上前施礼道:“能为陛下龙体安康出一份力,是民女的荣耀。”
太后露出了笑意:“既如此,香儿倒也识得大体,巫满太太你便开始做法吧。”
灵香儿抿了下唇,又深深一拜:“太后,为了陛下的安康,民女冒死也要进言一句,让陛下患病的正是这位巫满太太!”
第45章 紫罗兰2
她说完这话, 抬眸冷冷的看着巫满太太,众人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跟着她向巫满太太看去,巫满太太一时间竟觉得脊背发凉, 她辩解道:“太后,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是邪祟附体,才会贼喊捉贼!”
灵香儿也不着急, 只徐徐道:“太后, 可见民女今日献上的那捧紫罗兰花了?”
众人的目光又都望向那束花, 是啊, 这寒冬节气, 春日才开的花怎得开的这样好。
灵香儿适时道:“这便是天降祥瑞之象。”
太后眉心似乎舒展了些:“你先起来说话。”
灵香儿好似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 郑重道:“不敢欺瞒太后, 这花是二殿下梦中遇神才养起来的。”
“哦?”太后素来相信神卜之事, 看来是十分感兴趣。
“二殿下和我说,他梦里有个身穿玄衣的仙人对他说,皇上的病确实是另有内情。”
“是何内情?”太后着急追问。
“二殿下说, 在梦里,仙人是背对着他站在一片紫罗兰花海中,还随手摘了一捧紫罗兰对他说, 等到花开之时, 你便带着着花去见皇太后, 她普天之下最有仙缘的一个人, 她本来就是神明下凡, 日后也是要再飞升成仙的, 一切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无法隐藏。
到时会有个妖人借着除邪祟的幌子, 实则是想谋害陛下, 太后明察秋毫,定能救陛下于危难,这束紫罗兰也会在太后的面前变成喜庆的红色,预示着陛下能够清明健朗。”
灵香儿说完,观察着太后的神色,讲到她是神明下凡,日后会飞升成仙那段话时太后显然十分受用。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巫满太太自然也察觉到了,她不禁急躁起来,立刻上前为自己辩驳:“太后,不要听她信口开河,她就是那个邪祟,如今是想要妖言惑众!”
灵香儿心道:这个巫满连投其所好都不懂,如果她刚刚是信口开河,那太后就不是仙人下凡,更没法日后飞升了,太后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天伦之乐都不享了,跑去深山中修行,心中的终极梦想不就是位列仙班嘛!
太后听了巫师的辩驳,果然眉头一皱,神色十分不悦。
灵香儿把这一切收在眼里,便成竹在胸,她好似不由自主一般走到那束花的近前,许愿似的动情道:“只求着这花要是真能变红就好了,陛下能够身康体健,不叫太后还要如此奔波挂心。”
她似乎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豆大的泪珠滑落在那束紫罗兰上,她赶忙掏出帕子十分怜惜轻轻擦去滴到花上的眼泪。
擦好之后又转身望向皇太后,真诚的眨着一双小鹿眼:“说来也确实奇怪,明明是冬日,春花却突然开的这样好...”
“啊!”众人因为过分惊讶竟不自主的发出低呼,双目紧盯着那束紫罗兰花。
灵香儿佯装茫然的回过身去,惊讶的踉跄了几步,她双目圆瞪愣了好一会才破涕为笑,佯装喃喃自语道:“太好了,皇上有救了!太后果然是神明下凡!”
她又用余光去瞟太后的神色,明显从半信半疑到震撼不已又变成了眉眼舒展饱含笑意。
平时最善溜须逢迎的丽妃立刻跪下身去:“太后仙人降世,福星高照,陛下必能龙体金安!”
其他妃子见状,也立刻跟上前来一并齐刷刷的道贺,好像皇帝的病已经好了一般。
灵香儿心中觉得滑稽,却也跪在太后面前,仰起巴掌大的小圆脸,神色自持而赤诚。
太后赞赏道:“给香儿姑娘赐坐。”
又对众妃子道:“你们也都坐吧。”
众人又打了一场热闹的眉眼官司,心中都知晓显然这姑娘是被太后另眼相看了。
这时再想起方才的巫满,她看见大势已去,竟然面如死灰。
太后这才想起她,沉声道“妖人竟敢谋害皇上,拖出去乱棍打死!”
巫满还没反应过来,便有几名高大的侍卫出来把她拖了下去,她才哭着求饶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灵香儿的目光望向广平郡主,她早已变了脸色,吓得手都抖了,只得攥紧了红木椅子的把手,把骨节都攥得发白了。
太后果然没放过她:“广平郡主,你召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广平郡主此时全没了方才得意的神色,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太后饶命!太后恕罪,臣女也是被那个巫满骗了!”
她便又咣咣的在地上磕起头来,一直到额角都渗出血来,太后才道:“不察之罪你也是免不了的,与皇上性命攸关的事,怎能如此?”
刘皇后见状求情道:“是啊,莹儿,你虽是无心之过,可也得罚!”
她又对太后道:“幸得母后这真神在此,才没真酿出什么祸事。”
广平郡主是广平王的女儿,又是皇后的外甥女,太后自然不会为此就要了她的命,便只道:“广平郡主不察之失,先打十个板子,再禁足三月,抄经为陛下祈福。”
广平郡主一想到要挨是个板子脸都紫了,可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拜道:“多谢太后隆恩。”
太后又道:“今日出了颇多事端,哀家也倦了,就此便都回宫休息去吧。”
灵香儿跪了安,离开了坤宁宫,与众贵妃告别之时,众人的态度又比上次多了一份殷勤。
她急着去看望宛贵人的伤情,便上了轿子往永福宫赶去,经过外门的时候,听见巫满划破天际的凄惨叫声,好似出了最后一口长气便戛然而止了。
灵香儿在轿中轻轻垂了垂眼眸:这紫禁城这样华贵,却不是常人生活的得意处,如果能和乔琪哥哥再回岷县就好了,或者另外寻个好地方,她听说西湖边上就不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时候她在开个苏绣的铺子,好好的赚银子,一样娇养着乔琪哥哥,不比在这紫禁城尔虞我诈、提心吊胆的快活。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轿子已经到了永福宫门口。
灵香儿进到寝殿,宛贵人正躺在榻上歇着。
她此时终于按耐不住红了眼圈:“今日多谢贵人了!”
宛贵人拉住她手道:“后来可都化险为夷了吗?”
灵香儿便将后来之事一五一十的对宛贵人讲了,宛贵人狐疑道:“那花是怎的变红的呢?”
“我也不知道,前几日府上来了个道人,这紫罗兰花便是他种的,他会搭花暖的房子,种子也与我们寻常见的不一样,花开的很快。
我入宫前,他的小徒弟和我说他师父算了卦,我今日有难,让我在帕子上浸上醋汁,说是紫罗兰的花瓣见了醋汁就能变红,可解我危难。我当时听着莫名其妙,但又想着左不过是沁点醋,也不碍事,便依着了,没想到还真救了命。”
宛贵妃道:“那人推算的倒是准,许是道门有很多我们不知晓的法门。”
灵香儿点头道:“前几日我还怕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却有些真本事。”
她又道:“贵人的手臂怎么样?”
“不过是些皮里肉外的伤,养几天就没事了,有了今日在众人面前的这份羁绊,日后我俩联络的多一些,旁人倒是也不会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