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鬟叽叽喳喳的肯定中,粉衣少女扑哧一声笑了:“教她狂,如今吃瘪了吧,活该!”
“正是正是,让她仗着侯爷的宠爱整天给我们甩脸子,苍天有眼,可算遭报应了。”丫鬟也是一副出了气的痛快模样。
“去,给我备上一份薄礼,”粉衣少女放下掩口的帕子,笑道,“明日一早,咱们会会那位新来的妙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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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男主的莺莺燕燕登场,先说本文的原则是男主在女主之后不能再有其他,所以,莫方)
谢谢草莓的地雷和营养液,贴贴~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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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听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叶瑾一直以为是个暗喻,但真进来了这种地方,方才体会到这句诗的贴切之处。
夕阳下,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院高墙,圈出一片看似开阔的方形天空,也拉出大片幽暗压抑的阴影,而她站在新院子里,只觉整个人变得格外渺小,仿佛被困在了层层围起的巨大的井里。
“这院子可是侯爷特意指给夫人的,虽然景致略微逊色,但距离正院近得很呢。”身旁彩云小声轻快道。
“是吗,”叶瑾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扯了下嘴角,实在装不出开心的表情,只道,“外面有些冷,咱们回屋里吧。”
彩云应下,跟着她回了屋子。
屋内,从太原府领回来的两个丫鬟正在马嬷嬷的盯视下勤勤恳恳地擦拭着每个角落,见叶瑾进来,干活的动作越发卖力了。
“不必再擦,我看着已经很干净了。”叶瑾坐到支起的窗前,摆手让她们去休息。
两个丫鬟迟疑着停下手,目光看向马嬷嬷。
于是,叶瑾也顺着她们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那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夫人心善,体恤下人,只是这两个丫头太不像样,老奴才想着磨磨她们的性子,”马嬷嬷朝着叶瑾微微躬身,语气温和,话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以后她们在外犯了错,丢的可是夫人的脸面,这万万使不得。”
对此,叶瑾回以同样温和的微笑,口中道:“嬷嬷多虑了,脸面这东西,我向来觉得是自己挣的,而不是靠其他人给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眼神示意丫鬟们:“累了一天,都下去歇着吧。”
离开太原府前,这两个丫鬟的身契都已被送给了叶瑾,所以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听话地退下了。留着缩在边上的彩云,默默看着叶瑾和马嬷嬷对视微笑。
好一会儿,最先开口的是马嬷嬷:“此间事便算安排妥了,老奴告退。”
“有劳嬷嬷。”叶瑾点头道。
马嬷嬷离开后,彩云方才走上前去,相比过去略微散漫和轻松,她的语气里多了点小心翼翼的担忧:“夫人得罪了马嬷嬷,若是她回头在侯爷面前点上半句,可如何是好。”
“随她。”叶瑾无所谓道。
相比什么被人点炮,她更在意的是不要被拿捏住,烦恼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替我备些水来,待会儿想好好泡一泡。”
此时的叶瑾衷心希望今天进了宫的顾筠被留在宫里,不要回来,更不要来找她。
然而,叶瑾的期望终究是落空了。
夜幕落下,繁星初上,彩云满脸喜色地小跑着进来,说侯爷吩咐,一会儿要来。
整座庞大府邸的主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包括叶瑾都被迫动了起来。
分明洗过一次澡的身体再次入了水,更加细致地擦上香软的肤脂,换上精致的裙子,上妆,盘发。
彩云指挥着两个丫鬟,反复挪动几处灯盏的位置,只为找到一处光线更好、更衬叶瑾的角度。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去而复返的马嬷嬷带着两只红烛现身,被彩云朝圣般接过,点燃插好,然后几人对着叶瑾齐齐屈膝:“给夫人道喜了。”
叶瑾看了看不远处燃烧的红烛,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红衣裙,迟钝地意识到,今夜似乎是个特别的日子。
比如说,她从名不见经传的野花,即将转成为拥有侯府名义上编制的“侧室”。
说的好听,不就是个妾。
当个玩物还要分三六九等,简直可笑。
叶瑾坐在床榻边,面无表情地想。
另一边,身着蓝裙的女子以手背轻试茶盏温度,确定正合适后,轻手放到男子手旁。
“这里不用你侍候,下去罢。”顾筠正在看一份邸报,头也不抬道。
铃兰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幽怨,只在男子伸手去取湖笔的间隙里作势帮忙提起他宽大的袖摆,纤柔的指尖无限眷恋地在那微凉的袖口拂过,然后躬身退到一旁。
蜡烛静静燃烧,一室寂然,铃兰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目光久久落于男子的衣角,渐渐出了神。
要是岁月能停留在此刻便好了,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她近乎奢望地想着。
没有那些来了又去的新宠,只有她。
“什么时辰了?”出神间,男子忽然问。
“回侯爷,戌时正了。”铃兰看了眼沙漏,答道。
“收拾了罢,”顾筠放下手中湖笔,吩咐道,“叫他们点灯。”
这便是要去后院的意思了。
想到今日令自己难堪的那位女子,铃兰咬唇,取了件新的鹤麾来给男子披上,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过她哪怕一眼。
那又如何呢,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以他薄情的性子,到头来,兜兜转转,陪在他身边的依然只会剩下她一个人而已。
后院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昏暗的光线,安静伫立的丫鬟,一切仿佛都回到曾经被下了药的夜晚,仔细想来,当时也有人象征性点了一对红烛,如今细品,封建社会女子的轻贱和悲哀表现得淋漓尽致。
耳边听得一声响动,屋门开了。
屏风后传来马嬷嬷带头行礼的声音,半月未听到的清冷男声随着绕过屏风的男子几乎一同出现。
视线对上的刹那,顾昀足下微顿,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睛将叶瑾细细打量。
“这副浓艳打扮倒是少见,”他走到她的身前,瞧着兴致不错的模样,“险些忘了,今夜该是你大喜的日子。”
“……侯爷看够了吗?”叶瑾微笑,“看够了便容我去卸个妆,首饰太多,压得脖子痛。”
“确实有些多了。”
他看向她的发间,抬手取下一支金蝶步摇,沉吟片刻,又取下两支花钿簪,头顶压力渐渐减轻,直到只剩一对盘发用的银点翠镶玛瑙钗,顾筠方才停了手。
“还是这般打扮更适合你。”他道。
叶瑾不语。
顾筠目光扫过女子沉静如水的面容,微微阖眸,接过马嬷嬷递来的酒盏,和她对坐饮下。
“歇了罢。”他放下酒盏,道。
奴婢们安静退下,关好门,他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略微使力,将她朝着身后床榻压下。
床帐放下,形成一个幽密的空间,叶瑾深吸气,任由对方解了她的腰带,抚着她的下颚,低头吻来。
近在咫尺间,男子宽大的袖摆拂过颊边,一丝有别于他身上独有清冽气息的柔软馨香突然侵入她的呼吸。
叶瑾正要揽上对方脖颈的动作一顿,只觉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
一个女人。
他刚和其他女子亲热过,又来找她。
甚至连件衣服都懒得换。
他分明知道,她平生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和其他女子共享一个男人,否则她不会和陆文珏分道扬镳,也不会为了一片金叶子收留他,更不会有之后的种种纠葛。
没错,他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毕竟他想成全的,只有自己。
这一刻,久违的压抑狂风骤雨般朝着她席卷而来,她不停深呼吸,却根本无济于事。
叶瑾,你该忍的,往后余生,在他没有腻了你之前,这样的场景怕是还要经历无数次。
这点都忍不了,以后还怎么过!
呼吸相融中,他探进来,想要撬开她的齿,而叶瑾只觉反胃的恶心在这一刻终于达到顶峰。
她忍不了!凭什么是她来忍让迁就,而他却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敷衍!
唇齿相依间,顾筠忽然听到身下女子的呼吸紧促起来,没等他反应,下一刻,她撇开头,一脚将他用力踹开。
“给我去洗澡!”
床帷暗沉,她眼中的光却格外明亮:“顾筠,要是再敢带着别的女子的香味过来找我,别怪我翻脸踢你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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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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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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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这一脚踹了个实在,又是踹在了小腹上,顾筠躲避不及,很快感到隐隐作痛起来。
越发没大没小了。
他沉了脸,想训斥她,对上那张冷若冰霜的俏颜,却是一愣。
身下女子一双杏眼里满含怒火,因为太过气愤,甚至不自觉微微泛起了水光,只看她的模样,会以为被他欺负狠了似的,像只虚张声势的委屈小猫。
顾筠抬袖轻嗅,果然闻到了一丝特别的香气,脑海中划过铃兰替他整理袖摆的一幕,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生气了。
“我没碰她,”他开口,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拿她没办法般的安哄,“不过一个奴婢,值得你气成这样。”
哦,看来刚才陪他的是那个名叫铃兰的通房。
一个奴婢,他就是这么形容自己曾经亲密的枕边人的。
叶瑾皱眉,并没有因为对方没碰那人而松口气,心里反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罢了,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去洗干净,不然休想上我的床榻。”叶瑾翻身,留给对方一个不愿多谈的背影。
身后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叫下人们抬水进来。
床帐撩起,男子下床穿鞋,叶瑾静静等待着对方离去,不料一双手臂突然伸过来,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你……”叶瑾一惊,条件反射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哪有让我一个人去的道理,”怀中人又轻又软,淡淡馨香钻入呼吸,顾筠眸色幽深,低声道,“一起罢。”
水花溅到地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响声,隐约有女子不客气地“你要不要脸”娇斥传来,屋外丫鬟们纷纷垂下头。
“嬷嬷,夫人甚得侯爷宠爱呢。”彩云红着脸,小声和旁边等待的马嬷嬷感慨。
“不要妄议主子,又忘了?”马嬷嬷语气温和,却让彩云面上一白,不再吭声。
院内恢复落针可闻,只有屋内愈演愈烈的暧昧响动不时传出来,马嬷嬷看向院门,只见一片淡蓝色衣角从门缝里闪过,她微微皱眉,想去训斥撵那人走,想了想,还是装作未见。
毕竟是从知人事起便陪在身边的女子,侯爷对铃兰向来多有宽容,这些年,对于铃兰暗中折腾后院失了宠的女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女子啊,养着养着,心就大了,现如今,眼见着侯爷对屋内的女子似是不同寻常,瞬间就坐不住了。
要她说,急什么,再受宠又如何,这些年,侯府进进出出多少新人,哪个又留住了?
远得不提,便说府里的那位瘦马出身的楚夫人,容颜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床上还能玩出百八十种花样,像个吸食男子精魄长大的妖精,侯爷当时可是足足新鲜了三月有余,到头来,还不是说腻便腻了,一扔便是半年。
目光睥睨扫过周遭,马嬷嬷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她想这些做什么,反正以她乳娘的身份,谁也越不过她去。
月上中天,夜渐渐深了,屋里的响动换了一边,两人显然是从浴桶出来,转到了床榻上,女子的嗓音已变得无力起来,有一声没一声的,马嬷嬷心中算了下时辰,面色不动。
娇气,这便受不住了。
且早着呢,好生受着吧。
***
一觉醒来,窗外天光已大亮。
叶瑾翻身想起来,结果猝不及防扶着腰倒吸了口冷气。
身体仿佛被马车碾了无数个来回,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老旧零件不堪重负般的吟声,脑海中划过昨夜的某些旖旎片段,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最后好像是晕过去的。
顾筠那个家伙,他是素了一年吗?!
叶瑾咬牙,目光扫过,发现那个罪魁祸首果然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听到响动进来的彩云,为她倒来一盏茶。
叶瑾被扶着半坐而起,却没有去喝茶水润喉,只是哑着嗓子开口道:“先把药给我。”
吃了药,又勉强咽下半盏茶,叶瑾就难受得再忍不住,被扶着又躺了回去。
“叫春兰进来。”她道。
身材高挑的丫鬟被唤进来,见到叶瑾此间情形,轻车熟路地挽袖上前,替她按捏起来。
酸痛僵硬的肌肉骨骼被一点点揉开,整个过程并不好受,叶瑾用力咬着下唇,默默等待最初最难受的那阵痛楚过去。
直到感觉沉重的身体渐渐轻松起来,叶瑾长长呼出一口气,而旁边等候的彩云也终于可以禀告一些事情:“夫人,楚夫人今早派了人来,道是想要下午来拜访,不知夫人可有空闲。”
楚夫人?顾筠后院里那个唯一的妾室?
说实话,她不想见。
叶瑾一点都不想拿起宅斗剧本,只希望其他人不要主动找她的茬,大家相安无事,装作彼此不存在就好。
正要张口拒绝,脑海中突然划过昨日入府时遇到的蓝裙女子,以及对方那双暗藏锋芒的眼睛,叶瑾略微沉思,然后改口道:“让她下午来吧。”
一个人想找另一个人时,总有办法见到,她又不会永远只待在这处小院子里,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现在见上一面,也好心里有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