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窘迫道:“那我冒犯了,我先出去了。”
话音刚落,他伸手拽住了她,这一个动作,沈月刚系上的衣服又松散了,他帮她按着衣衫道:“还有,我看得上,但是不喜欢旁人惦记。”
沈月蓦然抬头,诧异的看着他,看得上?
不过,他所谓的‘看得上’应该也不会是娶她吧?
沈月心里自嘲,也是,谁会娶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他指的,自然不是这个了。
沈月咬唇,原来还是要有所牺牲的:“我……知道了,我……我有分寸,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只要他能帮沈家把罪名洗了,这点屈辱她还是可以忍的,纵然以前的事沉入大海死无对证,要是他还是认为他父母真是被沈家所害,她愿意偿命!
前些日子还因为章柏尧绝食,谢晗见她答应的这么快,“不委屈?”
沈月攥着手指,她已经不是沈家大小姐了,他也不再是沈家养子。
这件案子,终归是他说了算,他有绝对的主动权,既然他已经答应肯帮忙,她现在是他买来的,要是将来做妾也是应该的。
她倔强的目视着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不委屈。”
这三个字说出来,还是带着哭腔了。
谢晗习惯了她随性的样子,从未见过如此隐忍委屈的她,心里仿佛坠了一根刺般抽疼,“沈月?”
他喊了一声她名字。
“嗯。”
沈月抬头应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落在了下巴。
“哭什么。”
“我有点害怕。”她忍者眼泪勉强笑道。
因为她没有给人当过妾室,害怕。
她没有瞒着父母,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害怕。
她明明知道这件事这么做不好,还是不得不做,害怕。
因为眼前的谢晗,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大哥哥了,所以……害怕。
“我很吓人吗?”他抹着她泪痕反问。
沈月点头,躲着他的手指:“嗯。”
尽管他现在一点都不吓人,但是她记忆里的人找不到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是大哥哥对她好。
谢晗察觉到了她的抵触,收回了手,“以后不会了。”
顿了顿,他问:“你还走吗?”
沈月低着头道:“你明知故问。”
谢晗:“……”
姑娘心思真的奇怪,大晚上跑来献身的是她,他不要,难过的也是她,他怕她多想,特意表明心意,她又委屈,他刻薄她时,她生龙活虎,他心疼她时,她反倒害怕。
谢晗心里疑问,难道她大晚上跑到他房里脱衣服就不害怕了?
第39章
他精通天文地理, 风水秘术,占星问卦,识人读心, 可以说无所不知, 无所不晓,但唯独对男女之事上, 确实一窍不通。
莫说是他,即便是师尊,每每事关女子问及姻缘一事, 也是避而不见。
以前是怕麻烦,现在……
他盯着眼前女子白皙的面容,正低头闪躲着他的眼神,她长大了, 已经不像小时候心里藏不住事, 至于不擅长的那部分,他也只得慢慢摸索, 温声道:“你不是爱吃桂花糖糕吗,明日我休沐, 带你出去买, 我知道你这几日因为章柏尧心里难过, 改天定然帮你出了这口气,可好?”
沈月抬头没好气道:“跟他没关系。”
他看不出来,是他欺负了她吗?
沈月说完后, 无意间抬头见他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笑意,心里愈加不爽, 她面无表情道:“那我先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 但也比他冷着脸好, 证明她没说错话,没得罪人。
谢晗拽住了她:“哎……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跟他预料中的不大对。
“没有啊。”沈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该说的,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她给他做小,他帮她救人。
谢晗顿了顿,目视着门外夜色道:“外面天色太黑了,我送你。”
沈月本想松手,被他握着手,只能跟在后面往外走,俩人刚出门遇见正往里走的常喜。
常喜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对谢晗说:“大人,天黑夜凉,要不我去送小姐回去吧。”
谢晗握着沈月的手,直接回绝了:“不用了,你去睡吧。”
常喜:???
走了两步,谢晗回头吩咐道: “对了,去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
沈月在旁边诧异的看着他,是谁要住进来吗?
这时,只听见他目视着她解释道:“给你住,你和魏采音这些日子住一房间也不方便,我想着东苑你肯定不愿意去,就住我隔壁吧。”
再说,你不是从小一直想住我隔壁吗?
谢晗一副满足你心愿的神色,沈月却一时哑然,他这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要是伺候他,当然要离他近一点。
“听大人的。”沈月淡淡道。
常喜:???
什么情况?
谢晗见她答应了,眼神淡淡的扫向了一脸八卦的常喜,常喜连忙道:“我这就去!”
沈月盯着常喜忙碌的背影,也许还是介意吧。
以前沈月一心想着自己将来要嫁给他,总想赖着他,现在沈月自知自己不能是他妻子,却总想着抗拒他,这种抗拒是她以前也预料不到的,沈月假装看着前面,不知不觉松开了他的手。
谢晗一把拽住了她,“你在想什么。”
又什么都看不见,一个劲的往前走。
沈月道:“我在想,魏姐姐睡了没,想着快点回去。”
这时,只听见前面有急促脚步声,似乎是西苑的方向,听着步履,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沈月不禁问:“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应该是苏家的人。”谢晗猜测道。
“难道是来接姐姐回去?”
夜色昏暗,谢晗站在她身侧盯着那人先进去的背影,沈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握着她的手淡声道:“如果真是请人不应该是下人过来,我想,夜半仓促而来,应该跟苏夫人有关。”
沈月将信将疑回到西苑,才发现是苏夫人身边的婆子送和离书来的,这婆子长得尖酸刻薄,沈月并无什么好感,只是说话阴阳怪气,让人心里着实不适。
“夫人原是性子急了些,可是少夫人若回来又不免惹夫人生气,本想着安顿个客栈让少夫人先住下,骤然听说少夫人有了去处,想来苏家容不下少夫人这尊大菩萨,咱们也好聚好散。”
话都到这份上了,明显在恶心她们三个人,苏伯淳都知道是沈月把魏采音接走的,如今却说是魏采音和谢晗纠缠不清……就不相信这上面的话能好听到哪儿去。
沈月狐疑的接过她的信封,打开一看,不禁敛眉:“这不是休书吗?”
她晚上再看不见,白纸黑字在烛光下这么大字,还是能看清楚的。
在北燕,小夫妻日子过不下去,和离的也不少,休妻却是要惊动衙门,所以哪怕是平民百姓家,绝对不会轻易休妻。
女子和离还好,大不了改嫁,并无什么影响,可要是被休了的,明显是犯了七出之罪,一旦被婆家赶出去,名声就毁了,改嫁几乎再没可能。
沈月借着烛光,大略扫了眼白纸黑字,格外分明。
她拿着信封,对着婆子问道:“敢问嬷嬷,我姐姐何时犯了七出之罪?是无子吗?苏伯淳什么样,你们苏家心里没点数吗?至于不孝顺父母,你们都把人赶到大街上了,也不说这当婆婆的配不配,你们苏家大公子身患恶疾也就罢了,我姐姐伺候多年,我们还没处说委屈呢,轮得到他来写休书?要写也是该我们写才对!”
杨婆子大约不知道沈月会武功,魏采音在旁边看着沈月步步逼近,都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生怕沈月做出什么举动来,然而这婆子不满沈月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一听说苏伯淳恶疾,脸都变了,跳脚道:“你!你怎敢这么说我们公子!你……”
沈月给了她一个不失礼貌的笑,打断道:“你们苏家都有脸说我姐姐犯七出之罪,我们还有什么不敢呢……和离我们没意见,至于休书,谁给你的就拿给谁,让她重写吧!省的脏了我姐姐眼睛!”沈月将休书丢到了地上,“要是写不对,再敢踏进谢府大门,那就是擅闯……官宅,打死为止!看什么看,我又不是你们苏家儿媳妇,你们苏家的这一套对我没用。”
她如果做个妾室也就算了,大不了等父亲母亲出来后,她总能回到父亲母亲面前尽孝,魏采音是正妻,家中兄长嫂嫂也未必容得下她,绝对不能这么打发了!
婆子捡起休书,抬头没好气的看着沈月:“你是谁啊!敢跟我们夫人这么说话?”
谢晗冷声道:“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还不快滚!”
婆子说了半天,意识到身后还有个人,骤然回头发现是谢晗,匆忙行了个礼,吓得赶紧离开了。
“一定是她婆婆的意思,苏伯淳没脸这么写。”
魏采音麻木的坐在椅子上起不来,只能撑着额头潸然落泪道:“是不是他又有什么意义,左右这个家容不下我。”
沈月愤愤不平的看着她:“那也不能是休书,和离你还能改嫁,休书以后你怎么办?你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没落一句好也就罢了,走也不能把名声毁在他手里。”
“可是我又什么办法。”
沈月坐到她旁边安慰道:“嫁妆!他们家不是拿了你们家那么多钱吗?你回去总要收拾东西,到时候核对账单,把你嫁妆全部带走!他们动了你嫁妆,把这件事闹到京兆府,说出去他们也没脸!你忍气吞声多年,临走何必还要看她们脸色,事已至此,豁出去算了,要么给和离书,要么就闹到京兆府,让他们苏家自己选,看看苏侍郎和他儿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魏采音顿了顿,思索道:“月儿,你说的有道理,不然这么走了,我也不甘心。”
“明天我陪你去府上!咱们去要和离书,谢晗有治疗他腿疾的药膏,可以作为筹码。”说完,沈月回头问,“对吗。”
谢晗颔首:“明天一早,我会让常喜把药膏给你们送过去。”
……
侍郎府离谢府不远,为了防止沈月和魏采音去了受气,谢晗特意‘拜访’了苏侍郎,俩人在前厅谈话,魏采音和沈月进了苏家后院。
苏府比谢府略大些,开春后,绿色景色一片翠绿,沈月跟在魏采音身后,这一路走来,丫鬟小厮不少,可她们见了魏采音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可见这些年她再苏府过得并不好。
俩人穿过走廊,在后院撞见了苏伯淳,他正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对着湖面出神。
苏伯淳见魏采音主动回来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淡淡问道:“怎么是你?”
“我们是来要和离书的。”沈月在魏采音身侧替她解释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离书?”
沈月瞧着他好像不知道休书的事一样,“是这样的,昨晚,苏夫人让人跟我姐姐送了一封休书过来,想必这些年我姐姐在你们苏家如何,苏公子比我更清楚,事已至此,我若再争执也没什么意义,只一样,休书断然不行,大家各退一步,我们要一封和离书,如此谁都过得去。”
话音刚落,魏采音抬眸看着苏伯淳的神色,只见他脸上平静如水,痛快道:“好,我给你。”
沈月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还没说出筹码,没想到苏伯淳这么好商量,既然都挑明了,那话就要说明白,省的含含糊糊的,来日说不清楚。
沈月:“那我姐姐的嫁妆?”
苏伯淳:“全部归还。”
“你能做主?”沈月问。
苏伯淳眼底一改刚才的愁容,多了几分释然,对沈月反问道:“他是我娶来的发妻,我为何不能做主?”
“好,我们先进去收拾,苏公子执笔吧。”
魏采音与苏伯淳四目相视,往日他对她神色冷若冰霜,和离后的这一刻,反倒对她露出了笑意。
她被沈月拉着往前走,心下却一阵狐疑,她做他妻子,就是仇敌,离开了,反倒比陌路人亲近了。
第40章
魏采音的嫁妆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全部带走还是要花费些功夫和人力的,何况魏采音在苏家没有多少人手, 只能让阿碧和常喜一起帮忙在库房收拾。
有阿碧在, 只要拿着账单,这些嫁妆自然不会让苏府的人占便宜的。
何况常喜是谢晗身边的人, 苏府的人多少也要给点面子,不然打的到底是苏家的脸面。
沈月和魏采音虽然在吉祥镇也是大户人家小姐,但是父母从小都是教育她们事事亲力亲为, 这些衣物下人腾不出手收拾,她们也能自己动手,沈月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道:“我瞧着你这位婆婆不在家还好,要是她回来了, 咱们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魏采音将珠宝盒子放到了桌面上, “你说得对,要是她在定然计较一番。”
沈月快速包好, 顺便将衣服也放在了一块,“在也不怕, 我们有他儿子腿疾的良药, 除非她为了占这点便宜不管他儿子死活!”
沈月话音刚落, 察觉门外有轮椅声响,她和魏采音四目相视,谁也不说话了。
苏伯淳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医治他双腿, 莫非是魏采音找到了医治他双腿的办法?
可是,他的腿, 看遍天下良医也束手无策, 想来也不会因为一剂良药而力挽狂澜。
他耽误的她已经够多了, 这么好的女子,不应该毁在他手里。
苏伯淳并没有进门,让随从溪山将和离书递给了她,“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