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策后退了一步:“真的胖了,不是我的错觉。”
有人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一位中年妇女,短发烫成文雅柔和的卷堆在肩头,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连衣裙,胸前一枚雪花状胸针闪闪发亮,看看陈嘉策,再看看赵鹏宇,用一种亲昵、轻快的语气叫他:“小宇?”
她是赵鹏宇的母亲。
他们在商场里的一家本帮菜馆里吃晚饭,他妈妈对一道东坡肉赞不绝口,见陈嘉策多夹了两筷子,就问:“嘉策够不够吃?不够我们要不要再点一份?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也不会浪费。”
陈嘉策赶快摆手:“刚刚好。”
她嗔怪地看向儿子:“我早就跟他爸爸说,这小子多半是谈恋爱了。”
赵鹏宇嬉笑着给妈妈倒茶:“这不是见到了吗?我也没瞒着你们啊。”
这是位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优雅妇人,脸上虽有岁月痕迹,但精气神极好,穿着打扮也入时。离开饭店时陈嘉策走在后面,看见她脚上穿的鞋,名家名品,抵得上她办个月的工资。她突然想起妈妈上次来上海复查的时候穿的皮鞋,那是购于两年前的生日礼物,她还在悦时工作的时候,皮面已经很旧了,但林美奉女士还是挺喜欢的,说旧鞋穿起来才舒服。
赵鹏宇送她上楼,一路送到家门里面,把外套脱在沙发上。
陈嘉策给自己到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重重放在桌上。
赵鹏宇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妈妈来上海,你怎么都不跟我说?或者哪怕见面之前,你打个招呼也行。”
“……我不知道啊。”
“说谎。”陈嘉策看着他。
赵鹏宇愣愣地坐在原处,过了好久,走到她面前,伸手想碰碰她,又收了回去:“她想见见你,但我怕给你压力。”
陈嘉策喘着气。她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猛烈的怒火,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他耍了点心眼、先斩后奏,又怎么样呢?归根结底,还是希望她能和他的家人见见面。这不是他诚意的体现吗?
赵鹏宇试探着圈住她的肩膀:“你还生气吗?”
“明天去广州见投资人这事儿是真的吗,还是说也是幌子?”
他松了口气,手在她胳膊上上下抚摸,一种安抚小狗的动作:“这确实是真的啊,没骗你,真没骗你。”
第20章 说谎
赵鹏宇飞广州出差的第三天,容靖他们在江游丈夫开的酒吧里进行了一场小型演出。
江游结婚的消息一度令陈嘉策惊讶不已,盖因她这个年纪,放在当今的一线城市堪称早婚。酒吧舞台上光线交错,江游在后排打鼓,头发扎成乱糟糟的丸子头,高兴的时候一边嘴角往上翘起,很顽皮的样子;一首歌结束,她站起来,小腹微微隆起,一个长着招风耳的男人在台下问了她一句什么话,正是她的丈夫,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陈嘉策要了一杯酒,伏特加加大量浓缩树莓果浆,酸酸甜甜,并且很容易喝醉,她酒量本来就麻麻滴,需要留神小口嘬饮。舞台上,容靖把吉他挎在肩上,弹唱一首节奏舒缓的英文歌曲。
“这地方环境不错啊。”周显扬辣评,“也不贵。”
是挺不错的,两年前这儿还能供应热牛奶,不知道了吧?陈嘉策心里想着,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自豪感来。
周显扬和麦琪都是第一次来,面对这位朋友在舞台上的别样表现感到十分新奇。麦琪打扮得花枝招展,摇头晃脑地说:“哎呀,还以为是个小弟弟呢,没想到人家是狂野男孩。”
“麦大姐讲话能不能文明点?”
麦大姐兴致勃勃:“他说他大学就玩乐队?不知道大学有多狂野。”
也没多狂野吧,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陈嘉策脑子里又飘过这句话,有点过于轻浮了,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猛烈咳嗽起来,周显扬帮忙拍她后背:“陈哥,咱不能喝别喝啊,别硬撑。”
这点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台上的人目光已经精准定位到了此处的小范围骚乱。陈嘉策把头往后面缩了缩。
容靖完全没想到她会来。他们的演出只有半小时,毕竟是非专业选手,自己为爱发电可以,别坏了人家生意。乐队成员还在台上收拾东西,他三步并两步跳下来,清了清嗓子走近打招呼:“你们怎么来了?”
周显扬说:“你不是发了朋友圈吗,周四晚上演出,我们来捧场。”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样子像高中男生投篮:“感觉怎么样?”
“不错啊,”周显扬有意显摆自己的品味,“约翰列侬,你们专门玩英伦摇滚?”
“什么都玩。”
江游从身后走来,叫他去帮忙收拾,看见陈嘉策就愣了。容靖抢先开口:“现在就去。”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往后台走,又回头对他们喊:“你们等我一会儿啊,马上回来。”
陈嘉策这才想起来,她的朋友们至今都对她和容靖从前的关系一无所知。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又对着酒单开始点第二轮,陈嘉策摇摇头:“有点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