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眼前已经模糊一片,滚烫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滴,打湿了她的鞋尖。
璨如怎么会不认识她
李宗仪亲口跟她保证过会处理好的那个女子,此刻,不明不白地站在春熙阁,这让她如何想。
璨如问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儿。
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眼眶早已红肿一片,怔怔地想要一个答案。璨如不想往坏处想,她擦了擦脸,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男人没有回答,目光看向远处的院墙,仿佛在无声的告诉她答案。只有孙萱瑶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地青筋暴起,可见指骨。
这一刻,璨如的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只剩下碾压而过的车轮,带着她年轻且无惧无畏的爱恋,一同成了碎片。
门口突然传来拉扯的声音,李申拖着最后一把力气睁开了絮儿的手,只是前脚刚踏进来,便察觉到事情不对。院里过分安静,平日里谁都不屑的乌雀此刻尴尬地低着头,他主子目光阴恻恻地打量着闯进来的他,而那位孙姑娘……
“夫……夫人”他的女主子眼尾泛红,怔怔地站在原地。听见他的喊声,淡淡地侧头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深呼了一口气,没再问下去,转身离开。
“夫人”李申追出了门,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唤住她。他心口一阵抽疼,毕竟男主子有时候没有人性,更多的关怀都是这位女主子给的。
璨如料得没错,天边的那朵乌云已经预示了这场大雨。
它突然而至,没有给人一点准备。园中争相开放的花儿此刻都歇了争奇斗艳的心思,含蓄地低头躲避雨珠的击打。
青石板铺就的甬道瞬间便被大雨冲刷干净,天地澄澈空明,偶尔伴有雷声,只有她一个人走在雨中。
好像走着不够尽兴,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闷得她喘不过气来,跑着也许能更快地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想法一出现,她便已经决定好了。姑娘提着长长的裙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跑进了雨幕中。
李宗仪在变天的那一刻,脸上再也绷不住,抢了李申拿过来的伞便去追她。
璨如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她不能回春熙阁,便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跑着,然后便到了这个不甚熟悉的庭院。她头有点重,很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只是找不到地方。眼前都是雨水,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前方好像有人朝她走过来了,看不太真切。那人撑开了伞,顶着大风和暴雨走了出来,大声问她:“你傻啦?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进来吗?”
不等她回答,便被一阵蛮力拉进了这个清幽的小庭院。
“你身上都湿了,我给你叫热水泡一泡吧,不然着凉了可不好。”她嘟囔着,一边翻出一件冬天穿的大髦给她兜头包住,一边去喊茯苓给她传水。
璨如眼睛进了水,疼的她睁不开来,只能听声音辨别这是一个女子。
她记得,是那个在池塘边与松陵说话的姑娘。
“谢谢你”璨如眼皮重的很,非常想睡觉。可是她头发湿湿的黏在脸上,还滴着水,非常不舒服,又让她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高悦不知道她怎么跑这里来的,下这么大的雨,身边都没个人跟着。
璨如晕晕乎乎地被人扶进了沐洗室,她隐隐约约能听见外边儿那个女子,在与谁说着话。
茯苓慌张地进屋,凑在高悦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高悦这才了然,目光复杂地往沐室看了一眼,叹气道:“怪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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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作者的阴间作息
宝们一定要好好碎觉,我的黑眼圈已经没有救了……
小作者:璨璨不哭(摸摸头)
第58章 缠绵
这处庭院是高悦未出阁时老太太专程为她辟出来的,建有独立的汤池和小厨房,银钱用度都是从老太太的私库里出,为的就是不让她在这个家里被人看低了去。
她那时伤了老太太的心,嫁人后这处庭院便被锁了,既不让别人住也不改了重建,如今她回来了这里才重新整顿,足以见老太太的用心。
沐室内丫鬟的身影来来去去,晃得璨如眼晕,她摆摆手,众人便躬身退下。
过了许久,高悦见里头没什么动静,怕她出什么事,便起身去查看。走之前还吩咐茯苓:你去一趟春熙阁,告诉他人在我这儿,让他明日来接吧。
他好端端的带个女人回来,人家能高兴才怪。匆忙把人接走说不准又是一场官司,还不如把人放她这里,先行冷静一番,再做打算。
屏风后氤氲缭绕,雾气染湿了四周的木壁,又凝成一滴一滴的水珠儿,不断地往下流,汇成一道清晰的水渍。
高悦没有料错,她果然趴在池子边睡着了。纤长的手臂压在石台上,璨如一整张小脸儿都埋进了胳膊里,只露出半截白皙光洁的额头,睡得很沉。
“每个女人都有这么一遭啊,你干嘛和他闹呢,平心静气地纳了进门,还不得端茶倒水尊你敬你。”她撩了撩璨如额前的湿发,低喃道。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高悦试了试水温,觉得还算好,便没叫醒她,拿了个木凳就在璨如身旁坐下,给她按起头来。
说起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说眼前这个女子呢。她如果看开了,这会儿应该还在侯府苦苦熬着,伺候丈夫,孝顺公婆,自己若是生不了孩子那便从妾侍处抱一个,一辈子总能熬过去的。
那她又为什么宁愿厚着脸皮,也要回李家寻姑奶奶的庇护呢。
应该也是累了吧
不想就这么麻木地过完这一生。这短短三年,把她十几年养出来的精气神都耗尽了,心总容易软,尤其是对同龄的女子。
就像现在,换了从前她这个吃不得亏样样都要争的性子,怎么可能坐在这里给一个伤心的女孩子按头,指不定让她换身衣服就给送回春熙阁了呢。
高悦没叫醒她,而是唤了人给她轻手轻脚地给她送去了暖阁睡。这姑娘淋了雨,夜里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璨如睡得早,又睡得太久,天还未亮便醒了。窗外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零星几只小虫儿在叫,她起身坐到窗边去看,才发现是一只小蛐蛐儿,被捆在窗缝里了。
她拿了撑杆去拨开它卡住的腿,几乎是同时刻,她手一松开,那蛐蛐儿腿蹬两下就跑了。
璨如目光怔怔地,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晚点儿给它松开了,不然这夜里这般安静,至少还能陪陪她。
等高悦被丫鬟匆忙叫醒,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才知道了为什么丫鬟那么慌地把她叫来。
原来她一个人躲到这里喝酒来了
“茯苓,哪里来的酒?”她问
“夫……夫人,是前儿个您拿回来的啊?”高悦很长一段时间,都极度依赖酒精,只是回了李家后稍微克制了些而已。许久未饮,她都快忘了。
众人都退下,独留了高悦一人,朝她走过去。
璨如手上的酒杯被拿走,她轻轻道:“你喝多了会头疼的”
说罢,高悦接过去自己喝了起来。
也许黎明即将要来到,天色慢慢变亮,云边泛起一道金光。大雨冲刷过后的空气格外舒爽,却难免带着点凉意。
高悦把肩上的一件外衫脱下,给这个女孩儿披上了。完了,她又自嘲般笑笑。明明自己跟她是一样的年纪,心却老了,总把这姑娘当以前的自己来看待。
“是啊,喝多了会头疼,可是你又为什么喝呢?”璨如拂开耳边松散的长发,定定地看着她,问道。
高悦愣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有心事,我也有心事啊。”
……
晨间,他果然很快便来了。
璨如头靠在桌上,不时用手锤一锤,想缓解一下醉意,脑子却还是不甚清醒。
高悦交代他说:“回去给她煮点粥,别跟她吵。”
说实话,李宗仪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她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变了许多,一身简简单单地玄青直缀,举手投足间散发地那种自信与淡定,便让她轻易与多年前的那个青涩的男子分别开来。
李宗仪来的急,手臂上搭了一件披风,面色淡定地将怀里的人抱紧,与高悦道了声:“多谢”
随即往春熙阁去
璨如怎能没感觉,鼻尖熟悉的味道一直充斥着她的大脑,即便是喝醉了,她依然本能地伸手抱住他。
回了房,她被轻柔地安置在软榻上,男人细心地铺了枕垫给她靠着。
李宗仪想去给她倒水,临走时却被一双纤柔的手拉住,“你不要走,陪我待一会吧。”
她面色微红,泛着漂亮的胭脂色,眼睛黑亮亮的,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雾,看着莫名有些委屈。她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往他身上攀。“我觉得你变了许多,你的眼里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东西,不再只有我了。”
她眼眶生出一阵热意,有点酸。
李宗仪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他揽住女子柔软的腰身,害怕她掉下去,又伸手拖住了她的头部,目光晦暗。她还这么年轻,自己怎么忍心把她困在身边。
璨如没有得到回答,也不着急,直起身半跪着趴上他的背,头靠在男人的肩上,仿佛在跟他说悄悄话一般亲昵。“我可以让她进春熙阁,可以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这样过下去。”
“可是我会难过的啊”她的眼泪没有声音,却极具刺痛性。
最后一句话落,一滴滚烫的泪滴在了他的脖颈。
李宗仪面色淡然,仿佛真的在平静地听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寂静无波的心,在回到她身边后,是怎样鲜活,又怎样如刀割。
她许久不动,李宗仪以为她睡着了,将要起身扶她时,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他唇角。
他峻拔的身躯 ,忽的一震,刚要回头拉开她,却被一直柔软纤细的手拉入帐中。
李宗仪对她毫不设防,怎能反应的过来。
“你明明说过让我不要担心这件事,你来处理就好了。可是她今天为什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站在我的院子。”她没有哭声,只有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怎么都擦不净。
璨如觉得自己喝醉了,既然喝醉了,那他应该不会对自己计较的吧。
帘帐拉扯间松散落下,拔步床内忽的没有了光线,暗沉沉的。
璨如趴在他身上,毫不费力地压住了他,目光有一瞬的害怕,却又在下一瞬低头吻了过去,不再做犹豫。
李宗仪承认那一刻,他在贪恋。
说不清是谁在缠着谁,反正,两人都不曾有放开的意思。
她不懂,却凭着本能让他溃堤。
璨如觉得很热,光滑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汗珠,也许有那酒的作用,也许是很久之前她便想这么做。她从前很喜欢李宗仪在任何时候都从容淡定的样子,可是她现在非常讨厌。她就想让这个男子失去理智,为她的难过而难过,为她的开心而开心。
片刻后,她的衣裳依然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可她身下的男子,已然只剩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
他痛苦难忍,却又不能真的动她,只能任她施为。
许是迷糊了,她不知道后面要如何做,只能凭借着本能继续往下走,将将要往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扣住。她这才发现男人已经面色晦暗,“璨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在警告她
璨如的手依旧是有一丝颤抖,却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缓缓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啊,就像东郊寺那晚,你对我做的那样。”
她对那天的记忆很深刻,几乎不需要任何提示,便能轻易想起。
姑娘的语气很认真,仿佛只是在与他陈述一件往事。
璨如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便眼见着这个清冷的男子神色逐渐复杂起来,从隐忍到放纵,再到放弃。
他臂上用力,两人立刻掉了个位置,璨如懵了。
李宗仪神色一顿,目光幽暗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按住,一字一句道:“你别后悔”
往日的温润持重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的目光,他不再隐忍,用力压下身去,绵密潮湿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璨如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他的后果,跟她软软的挠痒痒似的撩拨不同,男人动情的后果便如排山倒海的翻江潮水,不息不止,热烈疯狂。
两个人都有些失去理智
只是他在最后关头收住了
璨如疲惫地靠在迎枕上,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要纳她么?”
李宗仪理好身上的衣衫,轻轻嗯了一声。
她闭上眼睛,“那我们分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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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璨璨:我虽然觊觎你的美色,但是我不会妥协的。
男主:嗯……给你觊觎
第59章 作别
他算是很了解她了
非常感性和执拗的一个姑娘
三年前她很干脆的放弃了赵序,如今他有二心,即便不舍,咬咬牙也依旧不要了。
李宗仪推开书房的门,如往常那般径直坐在那把红木交椅上,提起笔。
上次他坐在这里,还是握着她的手教她临帖的时候,只是如今,他提笔,却是要写一封,他怎么都下不了笔的和离书。
“主子,老太太那边儿请您过去。”李申侯在门外,低声说道。
虽然老太太当年把这个孙媳妇娶进来,是哪哪儿都不满意的,可是毕竟都这么多年了,突然闹和离,她老人家总是要过问的。
李宗仪未有应答,门外的人也不敢再催,乖乖的等着。
他凝视着这张薄薄信纸,未曾料到世事这般无常。如果他只是李家四子,那他们可以有一个很美满的婚姻,平淡且自在。可是他也是一个被历史尘封过的人,身有沉疴,初愿未竟,怎能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