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了动静,他抬脚就想往里走,被郁庭之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诶,别啊,等他出来吧。”
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着门缝抬眼往里看了下,眼里泛起笑意,骂道:“操,这就开亲了?”
郁庭之腹诽,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糙老爷们儿没感情没情趣,你才没劲!
嘴上却怂道:“热恋嘛,就这样。”
又过了半晌,程礼彰才抱着林眷柔出来。
他身上郁气未散,冷若冰霜,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脱去了外表看似柔和的外衣,内里一片肃杀与冷沉,气势上竟与那个男人看起来无异。
林眷柔将脸藏在他怀里,身上披着他的外套,突然接触到光线,眼眸紧闭一瞬,涩涩地疼。
郁庭之向前一步,只看到林眷柔的耳尖,与鬓边几丛碎发,他问:“没事吧?”
程礼彰摇了摇头,越过他朝因为等的不耐烦而斜倚在墙上、散漫地抛着打火机的男人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程礼彰眸色沉沉,戈轶扯着嘴角点了下头,意味深长道:“放心吧,叫他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程礼彰眉头微微散开,没有吭声,只略一点头,抱着林眷柔就往楼下走。
赵立清进退维谷,想跟着走,又被程礼彰脸上的表情逼退,他犹豫着开口:“那个……”
程礼彰似毫无所觉,好在郁庭之开口:“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最好烂在心里,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听了这话,赵立清不知怎的就下意识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朝他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就让赵立清打了个寒战。
如同一只猎豹,看似懒洋洋地,却每个毛孔都蓄势待发,只要盯紧了猎物,就叫他立刻喉头溢血、命丧当场。
赵立清忙点头,转身下楼。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墙边的男人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打火机,站直了身体。
他向前走了几步,在门前站定,转头朝郁庭之露出了个让他心惊胆战的笑。
“轶哥,你悠着点儿,可别给弄死了。”
“你哥我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么?”男人抬手整理袖口,眉峰微动,掀唇露出个略显傲慢的笑。
*
走至车前,程礼彰小心翼翼将林眷柔放在后座,拿出毯子裹在她身上,垂首轻吻她额发,侧脸温柔地蹭了蹭她鬓角,柔声道:“睡一会,马上就到家了。”
林眷柔眼皮颤动,突然想起:“我的手链,被……扔下楼了。”
程礼彰喉头滑动,嘴角轻勾,他像捡到她项链那晚一样,握拳垂在她眼前,轻轻一松手,银色链子呈现在她眼前。
“又被我捡到了。”
林眷柔望着他的眼,轻轻的也绽开一个笑意来。
她伸手到他面前:“这次还要我陪酒么?”
“不敢、不敢。”他作势投降,将手链重新系上她纤细的手腕,印上深深一吻。
程礼彰先带她去医院检查伤情,庆幸的是除了嘴角的小伤口和颈上被匕首割破一层皮之外,没有其他伤处,他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
林眷柔仰着脖子方便护士为她消毒,程礼彰一手叉腰,一手揽着她肩膀,寸步也不愿离开。
他手上的伤口崩裂,渐渐在林眷柔肩头染出一丝血迹来。
而他全身心都放在林眷柔身上,毫无所觉。
“伤口不深,过几天就好……”护士为林眷柔消毒好,垂头收拾东西,眼风扫过程礼彰,一眼就看到他的伤处,“哟,这手怎么回事?”
两人都是一愣,林眷柔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下他的手,捧在手心里察看,见伤处也只是浅浅一道,微松口气,有些埋怨:“怎么不早说呢?”
又有些自责:“也怪我。怪我没想起来……”
要不是她出事,他何至于受伤?要不是他全身心都只关注在她身上,他何至于连疼痛都忽略的彻底?
她情绪有些低落下来。
程礼彰见状,忙用完好的手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她:“怎么能怪你?哪里有受害者反而自责的道理?我的伤只是个意外,你是受害者,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该自责的永远都是加害者,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林眷柔轻轻点了点头,却没出声。
其实她并不是觉得自己连累了他,而是猛然发觉,自己对程礼彰,实在是有些不公。
爱情没有标准,难以比较。
而她却清楚知道,他更爱她一些。
窗棂上一只小喜鹊正翘着滚圆的小屁股蹦来蹦去,秋日午后三四点的阳光暖融融一片。
林眷柔盯着那小喜鹊勾了勾唇角,做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
曾经世上也有一个爱她比爱自己多太多的男人。
——她想她的父亲林逾,一定也想见一见自己最宝贝的女儿一生的爱人。
处理完两人伤处,程礼彰带林眷柔去了自己住处。市中心一套复式公寓,装修简洁大气,与他的气质十分相符。
他将她一路抱进卧室,放在床上,抚摸着她颈间那条处理过后已经结痂的血线,心疼道:“疼么?”
林眷柔顺从地嵌在她怀里,摇头:“不疼了。”
他摸了摸林眷柔犹自红肿的脸颊,起身去拿了冰袋为她敷上。
过了一会儿,林眷柔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两人便分别去洗了个澡。
回来后他帮她吹干头发,两人纠缠着躺在床上,林眷柔一手绕着程礼彰的脖颈,一手揽住他的腰,微微阖上眼帘。
气氛静谧,鼻端萦绕着他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仿佛那段心惊胆战的经历是不存在一般,林眷柔终于放松了下来。
程礼彰听到她呼吸渐渐绵长,倦极的林眷柔仿佛归巢的鸟,平心静气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蛮肥的吧~求夸奖求么么哒!
——
神秘男人身高一米九,名叫戈轶,呜呜呜呜感觉他好帅,荷尔蒙爆棚!我又想开空头支票了!想写他QAQ
第四十六章
他陪她躺了好一会儿, 她睡觉,他就看她,为她整理鬓发, 缠着发梢绕圈儿,间或亲她脸颊、鼻尖、嘴唇, 眼里带着柔情与疼惜, 抱着她想要把她化在自己怀里。
待林眷柔沉沉睡去后, 程礼彰小心翼翼地起身, 去为她做晚饭。
却半弯着腰, 半晌没起来身。
她雪白的一双手,正紧紧地攥住他衣服下摆, 指甲尖上一弯月牙泛着白。
他的怀抱远离,沉睡中的林眷柔似有所觉, 眉头微微拢起,凸显焦躁。
她显而易见的害怕令程礼彰心头一痛,垂首吻在她额间,又回身躺下,将她圈在怀里,给助理发了短信要他订了餐送过来。
又躺了一会儿, 室内温度舒适,怀中美人馨香柔软,窗帘厚重,仿佛暗夜深沉,程礼彰禁不住,也缓缓睡了过去。
林眷柔却做了噩梦。
姜石惨白的脸近在咫尺, 一手狠捏她脖颈, 另一手握有利刃, 正在一寸一寸割破她衣襟。
恐惧的颤栗顺着脊骨往上涌,头皮一阵阵发麻,她忍不住哭叫着挣扎,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恍然变成了十二岁时的模样。
她悚然一惊,隔着朦胧的双眼,拼尽全力凝眸,却看到姜石脸上的皮肤一片片缓缓剥落,露出森森白骨,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打在她的颈上,血线蜿蜒间,她看到腐肉新生,白骨重塑,那张脸变得冷厉起来,蔺凯的眸子里蕴含着疯狂的恨意,一手高高举起,闪着寒光的匕首瞄准了她的咽喉,挟裹着厉风猛然刺下!
她一声惊叫,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那叫人血液四溅的致命一击。
“叮——”
然而刀刃落地,一声脆响,她明明阖眸,却看到霖世生怒斥蔺凯:“你这孩子怎么长不大!匕首是能随便拿着玩的吗?给妹妹道歉!”
表面斥责,实际却在为他开罪。
她看到陈静仪听到这话,目光瞥见床上那块暗红血渍,眸光微动,瞬息之间就做出了选择,她抬手,状似无异地挪了下被子,将它遮住。
然而蔺凯的疯狂却丝毫没有被打压,他伸舌舔了舔嘴角,目光淬毒,嘴角勾着一抹恶意的笑,朝蔺世生道:“你小情人的女儿,滋味不错。”
蔺世生眸光一寒,带着利刃刷刷扫射到瑟缩在床角的林眷柔身上。
她很狼狈,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然而衣着整齐,唯一不协调的,便是领口被割破的一小块布料,软软地垂在平坦的胸口。
蔺世生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眼神却仍旧冰冷。
“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朝身后人一摆手,“先带少爷过去,在车上等我。”
一直默默寡言跟在身后的司机走上前来。
蔺凯猛然后退一步,嘶吼:“我不走,我要杀了这个贱女人!”
蔺世生纹丝不动,司机仿若没有听到他的抗拒,上去一个擒拿,轻松将他制在手中。
蔺凯眼眸泣血,拼命挣扎,却被他轻而易举便拎了出去。
室内恍惚一片寂静。
蔺世生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林眷柔和陈静仪不约而同地抖了一瞬,陈静仪犹豫着开口:“阿生……小凯不是有意的,眷柔不会记恨他的。”
林眷柔听闻这话,轻轻抬头看了一眼陈静仪。
而她却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蔺世生笑了下,没回她,却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床上的被子。
“阿……”
陈静仪话刚出口,他就抬手将那薄薄一层随手掀起,嘴角带着点笑意,眼底却阴森森的。
他指着床上那块微微发红的血渍,笑道:“我们小柔也长大了。”
他抬眸去打量林眷柔。他与陈静仪这么多年,似乎从来都没有把这个拖油瓶般的怯懦的小姑娘放在眼里。然而现在,望见那块暗沉的印迹,破门而入时蔺凯伏在她身上显而易见的意图,令他惊觉,林眷柔长大了。
因为是周末在家,她穿了睡衣,奶白色的长袖长裤,遮的严严实实,然而袖管里伸出的纤细手腕,莹白玉润,带着少女的光泽,细细的血管攀爬在上面,泛出一点点紫色。
她眼里蒙上的那层水雾还未散去,此时见他看她,也抬头小心与他对视一眼,又仿佛被冒犯了般,慌乱地移开了眼。
蔺世生盯着她,眸色渐渐深沉起来,林眷柔察觉到他宛如实质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她略显不适地小幅度挪动了一下,半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轻轻咬唇。
贝齿莹白,小小的几粒,卡在唇肉上,令她略显苍白的嘴唇显出几分血色来,粉嫩嫩的。
勾得人眼热。
蔺世生仿佛喟叹一声,眼里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想起手下的汇报,蔺凯仿佛着魔般日日跟踪林眷柔,他那时并未放在心上,还嗤笑自己青春期的儿子果然是少年意气,情窦初开,不知女人曼妙滋味。
然而此时此刻,他突然微妙地同自己的儿子心意相通了。
她仿佛一朵新开的夹竹桃,嫩蕊轻绽,然而因太过幼小,令她的少女芬芳成了毒药。
蔺世生几乎就在这一刻做下了一个决定,他要把林眷柔养在眼皮底下,看着她长大,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轻勾唇角,面部线条柔和下来,眸光仍盯紧林眷柔,却对陈静仪道:“静仪,这些年难为你了,找个时间搬过去老宅那边住吧?”
陈静仪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桩事来。毕竟她曾经明示暗示许多次,却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后来她也有了自知之明,不再拿这个来困扰她。陈静仪十分明白,她爱蔺世生,把他放心头上,蔺世生却只把她当个消遣。
她抬眼去看蔺世生的侧脸,却看到了他眼里泛出暧昧又浪荡的光芒,这眼神她太熟悉,两人辗转床第间时,她不止一次见过他这样看她。
陈静仪浑身一僵。
一个大胆又可怖的念头倏然闯入她脑中,密密麻麻的颤栗感从脊椎直冲大脑皮层,她嘴唇抖了几抖,一层冷汗爬满脖颈。
心脏砰砰狂跳之间,蔺世生最后看了一眼林眷柔,几乎带着柔情道:“小柔不要怕,小凯已经被带走了,再没有人来伤害你了。”
林眷柔抬头,茫然无措地点了下头。
蔺世生转头,脸上的表情已再无踪迹可循,他朝陈静仪摆了摆手,示意她跟上自己,便径直出了门。
陈静仪暗自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房间内再次空旷起来,林眷柔的心却仍旧在大力地击打着胸腔,一声声打在她的嗓子眼儿里,压的她作呕。
她没听懂蔺世生的意思,为什么在蔺凯差点侵犯她、杀掉她的时候,蔺世生终于松口,要陈静仪搬去那边……
如果搬去那边,和蔺凯住在一个屋檐下……林眷柔捏紧身前的被子,惊恐地摇了摇头。
不、不行!她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
况且……一个做小三的妈妈,已经让她良心难安,自我厌弃。而在女主人刚刚去世、尸骨未寒的情况下,两人便堂而皇之地入住老宅,她年龄虽小,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多么遭人唾弃与不齿。
她眉头紧皱,心烦意乱地思考,该怎样拒绝蔺叔叔的要求——她跟他并不熟悉,而陈静仪从不会征求她的意见。
门外有细碎的声音传来,透过未曾关严的门缝,林眷柔抬头正巧看见陈静仪端着茶水,回身轻轻的阖上了书房门。
鬼使神差地,她轻手轻脚下了床,光着脚,小心翼翼挪到了书房口,侧耳贴在了门边,冰凉的木板刺地她心脏紧缩,偷听别人谈话这个事实令她又羞愧又紧张。
然而想到蔺凯……抗拒战胜了一切,她深深吸了口气,侧耳凝听。
里头有细微的声音传来,接着水杯轻轻磕碰在桌上,然后寂静下来。
陈静仪为坐在书桌后的蔺世生上了茶,自己随后在小沙发上坐下。背上的冷汗经由这暖烘烘的室内蒸烤,把里衣浸润透彻,此时凉津津地贴在她皮肤上。
她抬首看了眼窗外,寒风萧瑟,枝头零星枯黄残叶,迎着风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