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世生呷了口茶:“下个月搬吧,问问小柔喜欢什么风格的内饰,我吩咐人把房间翻修一下。”
“阿生,我们住这里已经习惯了,就不搬过去了吧?老宅那边比较远,她还要上学,市区这边到底方便一些。”
陈静仪与蔺世生说话时,总显得很温柔,不似与林眷柔交谈时,总不冷不热,没个好脸色。
然而今天她的话里带着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蔺世生声音平淡。
“……孩子们合不来,不住一起,对他们都好。”
蔺世生轻轻笑了,林眷柔听不真切,侧耳贴在门上,屏息凝神,里面男人道:“我看蔺凯挺喜欢她……”
男人声音渐轻,林眷柔听得吃力,身体紧紧地贴在了门上,猝不及防间身后穿来一把毫无情绪的声音:“林小姐。”
林眷柔心脏猛然一缩,下意识往后退,脚步踉跄,跌落在地。
她既羞又愧,耳根红如血,半晌不敢抬头。
对方静了一瞬,平淡道:“林小姐,请回房吧。”
林眷柔鼓起勇气抬头,发现原来是去而复返的司机。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垂着头咬唇:“对不起。”
而后匆忙离开。
陈静仪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左手侧放,此时却微微捏紧了裙边,她抬手喝茶掩饰一瞬:“她要上初中了,寄宿学校,在家里住不了几天,就不要麻烦了吧?”
蔺世生一时沉默无言,片刻,他笑了笑,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仿若不经易道:“我记得你一直都很讨厌你这个女儿的啊……今天怎么回事?”
陈静仪额间那未曾干却的冷汗倏然又冒出一层来。
“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当年那个……□□犯的女儿吧?嗯?”
蔺世生在警告她。
陈静仪心如刀割,热血汩汩冲向耳膜,却意外地冷静起来,他在警告她,要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要她看清自己的地位,要她知道,有些事,不容她置喙。
养在身边的金丝雀,只有一个选择——顺从主人的一切心意,吞掉自己的一切想法,做个空壳般的傀儡美人。
精致的花瓶,从不说话。
蔺世生离开了,陈静仪独自坐在书房出了会儿神。
她确实厌恶林眷柔——她仿佛一枚罪恶的勋章,永远缠在她身上,甩不走扔不掉,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肮脏不堪的过去。
她早想要抛弃掉她。
然而,在看到蔺凯扑在林眷柔身上的时候,陈静仪突然恐慌起来,她的女儿,也要步她的后尘吗?
想到多年前那个罪恶、混乱、不堪的夜晚,陈静仪双唇发颤,眼眶含泪,她抬手想喝一口热茶,手却抖地拿不起那此时此刻仿佛重若千斤的杯子。
倏忽间她想起,林眷柔的父亲林逾曾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静仪,不要怕。”
她的泪涌出来,颊上水光闪亮,陈静仪恍恍惚惚,做出了一个决定。
林眷柔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感觉腹部有些抽痛,有温热的东西溢出来,她浑身僵直,去往厕所,看到内裤上斑斑血痕。
她吓得脸都白了,想到蔺凯扑过来压在她身上那一瞬,那种不可名状的恶心与羞耻感再次充斥在脑中,她脸色涨红,嘴唇却毫无血色,不知所措地坐在马桶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久,门轻轻被敲响了。
林眷柔轻声说:“是谁?”
陈静仪脸色不太好,径直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林眷柔已经把裤子穿好了,却仍旧坐在马桶上,此时抬头,看到陈静仪递过来一小片白色的东西。
她说:“你来初潮了。”
林眷柔想问初潮是什么?然而不知为何,这个不认识的词语好像天生就与羞耻挂钩,她舌头转了两转,也没有问出来,只伸手接过。
陈静仪开口指导她该怎么用,随后冷然道:“我会送你回D市。”
林眷柔起先有些疑惑,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就带了笑,声音清脆:“是不是不去蔺叔叔家,要回我们自己家了?”
她声音雀跃,小小的脸上带着兴奋——因寄人篱下,母亲待她太过冷淡,小心翼翼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了:“我们一起回去吗?”
陈静仪盯着她小小年纪,却已初见美人风貌的脸庞,不知为何神色暗淡了下来:“不,你自己回去。”
林眷柔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却先一步沉寂了下来。
她安静片刻,抬手按了冲水键,盯着马桶壁上那一丝暗红被吞噬殆尽,才道:“为什么?”
陈静仪却答非所问:“D市的那套房子还在,我会定时给你打生活费和学费,我还有一个远亲兄弟在那边,有事可以找他,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送你走。”
林眷柔怔了怔,望着她的背影,鼻间带了酸意,再开口时有些瓮声瓮气地:“妈妈,你终于要抛弃我了吗?”
陈静仪站定,没有回头,轻声说:“是。”
林眷柔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出乎意料地,陈静仪竟也站在原地没动。
林眷柔盯着窗外一片枯叶落下,终于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天色已暗,沉沉暮云压在窗口,笼在她头顶,让她心头一片阴霾。
也仍未听到陈静仪的回答。
第四十七章
程礼彰被电话吵醒的时候, 林眷柔仍坠在梦中。
他按掉电话,想出门取餐,却发现她眉头紧皱, 唇上一道深深齿痕,似乎是遭了梦魇, 睡得极不安稳。
他轻叹, 抬手抚在她唇上, 轻声唤她:“柔柔。”
林眷柔没有动静, 犹自沉睡着。
电话又响起, 程礼彰放开她,起身去外面取了餐, 回来又上了床,将她抱进怀里吻她, 手拂她背,一遍一遍自上而下。
这样的安慰让林眷柔逐渐平静下来,片刻,她睫毛轻颤,缓缓张开了双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教林眷柔不自觉松了口气, 梦到的那些不愉快也霎时走远,只剩下眼前含笑望着她的他。
林眷柔一时心情激荡,仰头吻了上去。
程礼彰猝不及防,两人唇齿磕碰,牙齿撞地生疼。
程礼彰撑不住笑了,把住她的脸主动送上亲吻, 一边含糊道:“宝宝这么热情。”
林眷柔没出声, 缠在他腰上的手却又紧了紧, 在亲吻的间隙喘息着一声声叫他名字:“礼彰、礼彰……”
她叫一声,他应一声。
傍晚的余晖还未散尽,而室内却漆黑一片,唯有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气氛渐渐暧昧粘稠起来。
程礼彰的进攻愈发凶猛,扫过她口腔的每个角落,缠着她的舌用力吮。
林眷柔被他吸得舌根发麻,丝丝缕缕的痛意竟叫她从心底绽出几分快意来,口里忍不住就溢出甜腻的声音。
程礼彰忍不住将她搂的更紧,林眷柔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是多么地难以遏制却竭力自持。
即将擦枪走火——程礼彰却艰难地分出一丝心神,恋恋不舍地吻她,手上微松,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喘息:“……去吃饭吧,宝宝饿不……”
话未说完,他就愣在当场。
林眷柔伸手轻轻柔柔碰了他一下,而后脸颊涨红,忙不迭地缩了回去。
但这个信号已经足够了,程礼彰抬手遮了下眼睛,两颊边肌肉绷紧一瞬,紧接着伸舌尖顶了下腮帮,放下手时,眼里已满含势在必得。
他猛然跃起,双手微一拨弄,令林眷柔躺平在床,两条有力的臂膀撑在枕侧,然后微微伏下身子,紧贴她侧脸轻声道:“宝宝有点不乖啊……”
……
……
洗完这个漫长的澡之后,林眷柔已经软成了一滩泥,她累极,沾了床只想下一秒就睡过去,再无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了。
程礼彰却担心她消耗太大,又是心神摧残,又是体力透支,一定要她吃了饭再睡。
林眷柔闭着眼躺在床上不动弹,呼吸绵长,似乎沉睡了一般。
海藻般的长发铺陈在身下,脸颊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因为被滋润过,显得容光焕发,美不胜收。
只微颤的眼睫透露出她在装睡。
程礼彰光着上身,肌肉线条流利,穿一条舒适的家居裤,松垮垮地垂在腰间,性感的人鱼线若隐若现,他黑发微湿,一手叉腰,一手抵唇,眼里含着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点她小巧的鼻尖:“喂,小赖皮,别装睡了。”
林眷柔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程礼彰觉得她实在是可爱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于是也爬上床,整个人都笼罩在她身上,轻轻甩了甩头发,几滴水滴落在林眷柔眼皮上,湿湿润润地往下流淌。
林眷柔撇嘴,不甘不愿地睁开眼,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才这么累!”
这话里半含嗔半含喜,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双手环抱住他肩膀,又闭上眼:“那你抱我去。”
程礼彰却不动,林眷柔等了半晌他也没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嗯?”
程礼彰挑了挑眉,眼里含着笑,指了指她莹白如玉、肤如凝脂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的腰:“自己过来。要抱你去,那我自然也得收些利息。”
林眷柔:“……”
她翻了个白眼,却乖乖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因为没有换洗衣服,林眷柔穿着一件程礼彰的T恤,因她太单薄,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口微微敞开,细瘦的小腿一晃一晃。
她被他紧紧拥着,两人上身亲密地贴紧,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教她忍不住回想起两人方才的荒唐嬉戏,脸上又泛起了红。
程礼彰两只大手裹在她臀部,将她结结实实地往上托了托,眼里含着笑,亲亲她:“抱我的乖宝宝去吃饭。”
在她赖在床上那一阵,程礼彰已将饭菜热过一遍,到了餐厅,林眷柔微微扭动一下,说:“放我下来吧。”
程礼彰手心感受一瞬她弹软的臀肉,刚想放开她,转念间却抬手拍了下她的屁股。
林眷柔的眼倏然瞪大:“你做什么?”
他笑的志得意满:“不乖就要打屁股。”
林眷柔一头雾水,程礼彰笑:“说了抱你吃饭,你要听话啊。”
“可是已经到了呀,难道你要吃饭时候一直抱着我?”
程礼彰笑而不答,一手掌握住她,一手拉开椅子坐下,顺势将她换了个方向,令林眷柔侧坐在他腿上,两条笔直长腿就垂在他两腿之间。
林眷柔:“……”
她忍不住啐他:“……你怎么那么黏糊呀?”
程礼彰今日对她失而复得,又初尝人事,得偿所愿,任她怎么抱怨也岿然不动,两只长臂一伸,便将她圈进怀里,抬手盛了一小碗虾仁粥,舀了一勺,先送自己口边吹了吹,才送到她那里:“乖,张嘴。”
林眷柔看他这架势是铁了心要这么黏糊一阵的,其实她心里也并没有很排斥,只是被当做小孩子对待,有些难为情而已,又有些新鲜好奇。
毕竟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这样对她。
她张口含了那口粥,米粥入口即化,虾仁鲜香弹软,好吃的教人想吞掉舌头,况且吃到东西才发觉自己真的是饿极了,于是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程礼彰间或给她夹几口菜,喂她喝掉一整碗粥,看她乖得可爱,忍不住夸她:“宝宝真乖,还要么?”
林眷柔差不多已经饱了,而他却只顾着照顾她,还什么都没吃到呢,她推了推他手臂:“我饱了,你快吃。”
她因为吃饭而冒出一层小汗芽,亮晶晶地挂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程礼彰启唇含住,用舌尖勾了一下:“陪我吃。”
林眷柔乖乖地点头,程礼彰事实上体力消耗也十分大,此时也饿狠了,他快速却不失教养地将剩下的饭菜一一解决,而后又将她抱起到盥洗室里,两人刷牙洗漱之后,不知怎的便又上了床。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屋内一片漆黑,连原先的小夜灯也关掉了,谁也看不清谁的脸,然而他们贴的极近,呼吸相闻,程礼彰一双有力的手揽在她腰背上,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浸到她的心里,热烫熨帖,林眷柔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一室静谧,只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交叠。
程礼彰一手放在林眷柔后背,轻轻地拍抚她,林眷柔侧耳听他心跳声,温柔又有力。
安静半晌,程礼彰突然探手去摸她脸:“怕吗?”
林眷柔愣了一下,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喟叹:“很怕。但又不怕。”
她将自己柔软的手心覆在颊上那只大手上,带着温柔缱绻:“想到你一定会来,就不怕。”
程礼彰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沙哑:“我……”
林眷柔去捂他的嘴:“你不要自责,先不论我根本没受什么伤,这种人待在暗处,始终是隐患。这也是个解决的契机,否则总要战战兢兢。你已经做的很好,礼彰。”
良久,他才低沉地“嗯”了一声,近乎承诺道:“以后不会再有。”
“我相信你。”
两人沉默一会儿,林眷柔突然想起李佳佳:“对了,李佳佳和那个姜石,好像是同伙,但她并没有出现,支开娜娜的也是那个小倩……”
“后续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但李佳佳既然早有准备,有可能现在已经偷偷逃走了。
程礼彰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里浮上一层隐忧。他顿了顿,心里却势在必得——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这话题一时有些沉重,两人都不想继续再谈,林眷柔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支肘托腮,侧望着他:“等过段时间,陪我回趟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