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解决两个难题,她心情自然放松。其实她心里也不喜欢去外面摆摊子,又累又麻烦不说,遇到刁难的顾客也不能愠怒,还要堆着一张笑解释。可是没办法呀,谁叫她穿越到这样一个时代,能挣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挑剔?
思及至此,她由衷的感激起符墨来,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差事。
衙门从县官到小小的衙役,哪个当差不是男人?更不别说在账房里办差这么吃香的事了,断不可能会缺人。
刚刚她只顾着高兴,现在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一转念,她心里如明镜般清楚,这分明就是符墨特意关照她的。
可是符墨为什么要如此帮她呢?她咬着下唇,有些纳闷。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忙去开了,有些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翠竹?”
此时翠竹脸上红扑扑的,出了一层汗,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她便一把拉着宁如玉,语气着急而愧疚,快速的道:“宁姑娘,对不住,我刚才知晓原来今日我嫂子来闹过姑娘,还拿了姑娘的摊子……我那嫂子经常做些不靠谱的事,姑娘千万不要怪罪,我,我一定会叫嫂子把摊子还给你的!”
她今日一大早便带着老爹坐牛车去隔壁镇,听说那里有一个专治跌打的老大夫,这一去便是一天,直到下午才回来。
谁知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隔壁舒大婶拉住她到一旁,偷偷说起话来。她听了大惊,这才知道嫂子不死心,今日竟去宁姑娘家里闹了一番,还把姑娘的摊子抢了过来。
她急得出了一身汗,差点跟她嫂子吵了起来。心里怕宁姑娘误会,换了身衣裳便急忙忙去找她。
宁如玉笑着拉她进来,“你别急。我当然知晓不管你的事,不过那摊子,是我自愿卖给她的。”
翠竹傻了眼,“啊?”
宁如玉把昨日发生的事挑着说了,末了宽慰道:“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了,以后你就和你嫂子一起好好干吧,挣到的钱拿回去给你爹看病。”
翠竹震惊了一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但心里还是很自责,犹豫着道:“可是这样的话,姑娘就挣不了钱了……”
“谁说我挣不了钱?我做好糕点好卖给你们,你们再提高价格卖出去就是了,”宁如玉嗔怪着道,“只是少挣一些罢了,也没什么。再说了,符大人说让我去给衙门的账房记账,一个月也有几两呢。你呀,就放宽心吧,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翠竹感动得差点要落泪了,来之前她心里一直惴惴的,生怕宁姑娘以为是她指使她大嫂过来闹事的,却没想到姑娘一点也不怪她,“我大嫂这么对你,你也不和我计较,姑娘你真是…”
她不甚在意的挑眉,“这有何计较的,好了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了。”
翠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也跟着笑了,“是,听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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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和翠竹二人一起做了绿豆糕、黑米糕和千层糕等等,用之前的大篮子装好,一起拿去摊子上。她知晓翠竹现在身上没钱,便跟她说好,待她卖完了,再把钱送回来就是。
二人说笑着到了摊子上。此时秀花已经到了一会,瞥了她们一眼,“可总算是来了,我都等了大半天了,你们再不来,客人可快走光了。”其实现在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个行人罢了。
宁如玉充耳不闻,拉了下翠竹的袖子,示意她别生气,和她把糕点一一摆出来。
不过她懒得留在这里看秀花的脸色,于是跟翠竹打了一声招呼便转身打道回府了。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之前因为每日要去摆摊子没空,还没怎么逛过街,一时心血来潮,脚步便慢了下来,也不急着回去了。
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卖茶叶的,卖果子的,卖篮子的,琳琅满目。
她想起自己还没添置秋衣,摸了摸腰上的钱袋子,发现自己带钱了,决定去绸缎铺子扯几尺布回去。
但她平日不怎么逛过街,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问了好几个妇人,转过一条街,终于找到一家绸缎铺。
抬眼看去,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店,上面黑字金底的大招牌雕刻着“程记绸缎”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在耀眼的太阳光下闪着熔金般的光彩。
听他们说,这是城里最大的绸缎铺子之一,里面的布料款式多,价钱也比别家的要便宜些。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行人一起踏进去,入门便是柜台,一掌柜模样的栗衣男子埋头打着算盘。环顾一圈,只见里面各式布匹琳琅满目,顾客络绎不绝,还有几个跑堂的伙计在一旁温言答着客人的疑惑。
有伙计上前询问,但她一向不喜欢别人跟着,故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她则一人细细的看。过了一会,她终于看中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正想招手叫伙计,眼角却鹊揭桓鍪煜さ纳碛啊
不远处,刚刚还在算账的掌柜此时正对着一男子哈腰点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再瞥过去,那男子手上拿了个装饰精美的锦盒,神色肃穆。
初一看她只觉熟悉,在脑子里想了一圈,终于恍然般记起,那人不就是韩三?!
因上次在客栈时韩三的态度很是不好,她对他印象深刻,不过片刻便忆起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一动,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大厅间中高高的牌匾――“程记绸缎”。这,莫非这就是之前他们说的程大所开的绸缎铺子?
宁如玉怔了怔,惊讶了一把,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来到了程大的铺子!
她顿时雀跃起来,暗暗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见韩三和掌柜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好奇极了,脚下已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借着堆着半人高的布匹和挑布的客人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双眸却不住地留意他们的举动。
接着不知他跟前面的掌柜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掌柜不住地点头,然后将他往内室里迎。现在的铺子大多设有后院连通前厅,中间则竖着帘子隔离。他人一闪,便跟着掌柜消失在帘子后。
只是左手刚触及帘子,却被后面一年轻伙计叫住了,挡住了去路,“姑娘,这是后院了。”
“我…”她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失去这个机会,低声慌称自己内急,央他放行。
那伙计是个年轻小伙,刚来不久,见拦住的是个姑娘,又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有些通红,眼睛也不太敢朝她看。宁如玉心里燃起了希望,继续小意哀求了几声。
他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道:“那姑娘去吧,进了院子往左拐个弯便是了,姑娘可要赶紧出来,不然掌柜可要怪罪我了。”其实像这样大的店铺几乎都会设有专供客人方便的茅房,不过一般会有伙计带路过去,免得客人随意走动或是迷了路。只是今日生意比较忙,伙计都派去招呼客人了,没人守着,故他心里为难。
“是是!”宁如玉感激不尽的冲他道了好几声谢,惹得那伙计的脸色又是一红。
待宁如玉进了去,只见里面是个四合结构,并不宽敞,中间是一石砌小道通向内院,两旁则是植着几棵佳木并各色花草,葱茏茂盛。左侧也是一条小道,通向一处游廊。她不假思索的便抬脚朝眼前的小道往更里面走去。
过了一拱门,整个视野便开阔了起来。这是一个大院子,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三面靠墙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种着十几棵倾盖大树,对面是两层高白墙青瓦的房舍。
抬眼环顾了一周,她恰好瞧见韩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接着很快便开门进了左边的第三间厢房。
宁如玉暗暗记在心里。
奇怪的是,掌柜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恭敬的关了门,走了下来。她忙往旁边的大树一闪,挡住身影。静待那掌柜出去后,她小心谨慎的摸上了二楼,却不敢靠近韩三所在的厢房,而是躲到了尽头的拐角处。
她仔细留意那边的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韩三终于从房间里出了来,“砰”的又关上了门,这才施施然走下楼。
直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院子里,又过了片刻,她这才踮着脚,左右瞅着没人,闪了进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41章 二更
宁如玉觉得这是自己最胆大包天的一次。
换做以前,她也料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偷闯别人屋子的一天。
首先映入眼内的是一黄梨木案几,上面摆着一方宝砚及一个水青色打磨的光滑的笔筒,屋子里的摆设很整洁雅观,一旁是一张大圆桌,墙上挂着几幅大展宏图山水墨画,再里面则是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方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后面是一座四喜如意云纹锦大座屏。
她快步来到案几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下面的抽屉,却只见里面只有几本古书及一方宝砚。
她明明记得刚刚韩三进来时手上还拿着一锦盒,出门时是两手空空的,可见那锦盒还在屋子里。
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眯眯眼,这家铺子是属于他们四人的,程大死后,这家铺子会作何处置?他为何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且她见韩三对那个锦盒很是着紧的样子,莫非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她心里充满了疑问。
思及至此,她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圆桌,抽屉,连屋子里放着的几个箱子也找过了,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锦盒。
她暗暗着急,转眼瞧见那高高的摆满书籍的书架,走过去翻了翻。或许藏在哪本书籍后面也说不定?
正聚精会神的翻找着,每每一个格子都要亲自拿出书看个仔细,正想抽出一本古籍,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往她肩上一拍。
唬得她整个魂都快散了,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书给扔了,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完了,被人发现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手上的动作反射性的猛地抓住那人的手,用力朝前想来个过肩摔。却不料那人的力气巨大,反应迅速,不但一下子挣脱了,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乱动的手,另一手还迅速把书接住了。
她猛地回头,瞧见眼前的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符――”
“别出声。”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那本书放回原位,压低声道:“他们回来了。”顺势一把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宁如玉拉到那座靠墙的大座屏后面。
她下意识的跟着他走,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眼前的人确是符墨无疑。
可是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大座屏后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挤了两个人进去,立马就显的拥挤起来,二人几乎是挨着身子靠着墙了。符墨抬起左手挡在二人间,这才不至于二人紧挨,只是那手臂无可避免的触及她后背柔软的布料。
整个室子寂静无比,二人又紧挨着,所以彼此的细微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仿佛被放大了几倍。宁如玉不可能忽视身后那健壮轩昂的男子的存在,他微微低着头,几缕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后,引起她一阵微微的酥麻战栗。
二人的身子虽是隔了一拳远,但他那清香的男子气息气息却是不容忽视,特别是他那横在二人间炙热的左手。她知晓他是为了在两人间隔开距离,但他的手臂难免会随着起伏的呼吸触碰到她的后背。
宁如玉的的脸微微泛红,浑身都紧绷着,低着头轻易不敢乱动。她自长大后就很少和异性有亲密的接触,心里不免有些无措。
而符墨这边也好不了哪里去。因空间实在狭窄容不了二人,他不得不几乎紧挨着宁如玉,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另一手只得搭前面的座屏以作支持,而他又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样的姿势乍一眼看去,仿佛就像他搂着她一般。他的左手不时时的触碰到她身上藕荷色云纹绢衫的布料。不但如此,他还隐隐能感受到布料里面那柔软的触感。
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却不料在垂眸的那一瞬间,瞥见她如凝脂雪白的颈后那一片肌肤,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却掩不住她的优美的弧度。
他心一跳,忙把目光别过去,再也不敢对着她。
即使是如此,他也觉得时间十分的难耐。眼睛虽是非礼勿视了,但眼前女子身上那丝丝缕缕的幽香却无时无刻的钻进他的鼻翼间,钻进他微微加速的心头上。手心不自觉而渗出了细汗,但他连呼吸也不敢喘重,就怕会吓到她。
屋子里一片寂静。宁如玉此时还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明明她刚还在聚精会神的搜着锦盒,下一秒却被突然出现的符墨带着躲了起来,全程还不到半分钟,连他出现在此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她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压低声道:“符大人,你今日为何也在这里?”她很想知晓,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还是说,他本来早已守在这里了?
符墨刚想开口,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男子的说话声,宁如玉一凛,忙屏息凝神不说话,打起精神留意外面的动静。
“咱们进去说话吧。”门“咿呀”一声被推开,韩三率先进了来,冲他们道:“这里是之前大哥的房间,今日有什么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方二和常四对视一眼,点点头,“好。”
接着三人寒暄了几句,很快便引到正题上来。宁如玉透过小缝,看见韩三弯下腰,从案几下面摸了摸,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的正是之前他拿过来。她心里道,怪不得她刚刚找遍了屋子都找不到,竟然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韩三把锦盒放在圆桌上,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别是三张盖了印章的契书,一沓银票,和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首饰等等。
他指着桌上道:“这两份契书分别是这个绸缎铺子和两家酒楼的,还有这几年我们一起打拼所得之利等等,已全都在此了。”
“韩三,你这是何意?”常四惊诧,神色有一丝愠怒,“这些一向都是在大哥处保管的,你今日取出来是为何?”
韩三道:“今日我召了两位一起来,就是为了这事。如今大哥已经去了,绸缎铺子和酒楼的打理根本忙不过来。我本来就不同意开这间绸缎铺子的,而我们三人中又没有人擅长打理铺子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我们兄弟四人所得之利给分了,往后各自打拼,各不相干。”
常四脸色不虞,一拍桌子,“我不同意。”说着指着韩三道:“大哥才去了几天,尸骨未寒,凶手也没找出来,你就急着要分财产,你心里还当不当他是大哥!”
韩三脸色也不好了,沉着脸,“我心里自然当程大是大哥,可是你也见了,这几天铺子的生意如何,再这样下去,必定亏了不可。常四你也不用说得如此好听,当初开铺子之时你不也是反对,如今顺了你的意,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