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师爷与杨明芷一案脱不了关系。幸好我们陈大人廉洁严明,刚正不阿,才不会被他这样的人带坏,”杨小白哼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如此说来,杀死师爷的凶手应是同一人了吧?……我想凶手定是知晓当年张师爷也参与此案。若真是为了杨姑娘报仇,肯定也不会放过与之有关联的人,更何况是当时受理的衙门的人呢?大人,你说是吧?”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符墨很冷静地道,“但是你们是否发现,之前三件案子,死者都是被伪装成意外死亡的?常人若不心细,根本就看不出来。而这次,师爷的死却不一样,凶手是直接将他杀死的。二者的手法并不相同。”他神色凝重,杀死张师爷的凶手是另有其人吗?还是说,其实是同一个凶手故意为之,来扰乱他们的思绪呢?
众人面面相觑,皆沉思起来。
宁如玉道:“大人,慎重起见,是不是该派人去保护郑章泽?万一凶手对他下手……”
符墨点了点头,吩咐杨小白带人去郑家保护郑章泽,还有查清当年发生的案子的来龙去脉。接着转头吩咐许捕快道:“你带几个兄弟去一趟杨家以前住的地方……切记要暗中查探,免得打草惊蛇。”说着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众人分头行事,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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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徐老捕快看了符墨一眼,欲言又止。宁如玉留意到了,想了想,疑惑的开口道:“徐老捕快,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他有些窘然的点了点头,犹豫着道:“刚刚符大人吩咐许捕快去查与杨姑娘关系非一般的男子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其实此事也没什么,与我们要办的案子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道,“但说无妨。”
徐老捕快轻咳一声,道,“在案子完结,杨姑娘含恨自尽之后,其实还有一个人曾为此事与张师爷据理力争过。不过呢,他并不是杨家人的亲属,他也是我们衙门的人。”
他有些意外的扬起眉,当时竟还有衙门的人敢得罪师爷?“那这人是……”
“此人大人也认识,”徐老捕快缓缓地道,“他便是以前芩老仵作之子,芩少Z芩仵作。”
第81章 管一辈子
符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少Z?”
“我记得当时你还没来衙门,所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徐老捕快回想道,“芩仵作与师爷的关系一向不好。当时师爷总是仗着大人的器重,目中无人,常常干预指使我们底下这些捕快做事, 芩仵作年少气盛,有时看不下, 便会与他吵起来。不过因芩老仵作在衙门里多年的威信,师爷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二人总还算相安无事罢。”顿了顿, 他继续道, “当时杨明芷一案发生时,芩仵作刚好向大人请了十几天假。我记得是好像是去了汴州什么的。结案后他就回来了, 听闻了杨姑娘这事, 情绪十分的激动,多次请求大人重新审案还杨家一个清白, 言语之激烈冒进,气得大人差点就革了他的职……最后还是勒令他停职反省了一个多月。”
他听了蹙眉, 印象中芩少Z并不是那样冲动的人, 问道:“他是怎么知道杨姑娘的事的?”
徐老捕快道:“应该是别的捕快说的吧。那时候我们嘴上都不说, 但谁看不出大人是有意在偏袒那些公子哥?可我们只是小小的捕快, 什么也做不了。大家心里都憋了一股气,私底下都忍不住会骂上几句。你也知芩公子平时正直倔强的性子,跟芩老仵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又血气方刚,平时张师爷欺负我们这些捕快都会管上一管。听说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会忍不住……”
“少Z的确是这样的性子,”符墨无奈的摇头道,“不然以他的能力,也不会只是去做衙门一个小小的仵作了。”
徐老捕快叹了口气,“是啊!后来我还听说他也与张师爷大吵了一架,若不是我们几个兄弟瞧着不对劲拦住了他,恐怕他们还真会打起来呢……不过现在想想,好像那个时候芩仵作的反应也过激了点,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发如此大火呢!”
符墨轻声一笑,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只是可惜当时遇到的是一个不好的县官。若是现在他还在衙门那就不一样了。”
“听说芩仵作最近回来了,大人可有遇见过他?”徐老捕快有些唏嘘的道,“自他从衙门离职后,我再一直没见过他了。”
“上次去酒楼办许称文一案时恰好遇到他,他说这次是回来拜祭芩伯父,待一两月就走了。”
……
宁如玉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说话,最终忍不住侧脸问杜润祺,“大人口中的芩仵作是谁呢?竟然连徐老捕快都对他赞不绝口?”
杜润祺笑了笑,“芩公子是以前衙门极有名的仵作,据说尸体到了他手上,没有他查不出的,可见其厉害了。人们都说他能让尸体开口说话。”
她轻咳一声,“你现在也是衙门的仵作,那是他比较厉害还是你呢?”
他眨眨眼,“比我厉害一丁点吧。不过呢,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神医。”
宁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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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了衙门。
张师爷竟与上次的案子有莫大的关联,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报告给陈大人了。符墨问了衙门的捕快,知晓陈大人是在签押房后,便去找他。
推开门,只见陈大人正在案几上看着什么,眉头深锁,神色郁郁的,便是他来了也不抬头。走近些,发现他手上拿的正是张师爷的验尸报告。
“符墨,你回来了啊,”陈大人放下报告,锊着胡子道:“本官刚刚一直在想张师爷被杀一案。你说,会是什么人杀了他呢?他与师爷之间到底有什么仇,竟让他下如此毒手?”
“目前来说,我们只知道,凶手与师爷是认识的,至于会是什么人,属下会加紧,尽快查出此案的,请大人放心。”符墨肃然对他道。
“此案一定是彻查!”陈大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愠怒,“不管如何师爷也是我们衙门的人,凶手这样做摆明是不把衙门放在眼内。若是让他逃掉了,我们衙门的威信何在?”
“是,属下知道。”符墨沉吟了下,开口道:“大人,我们刚刚在搜查师爷的屋子时,发现了一些事。”说着便将张师爷暗中搜集许称文等人的宗卷及当年杨明芷一案的事一一道来。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陈大人震惊得瞪大了眼,随即皱着眉沉思了一会,肃着脸道:“此事你一定要查清楚。若真是与以前的事有关系,我也不会坐视不理。那凶手杀了那么多人,不管是为杨姑娘报仇还是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否则若是人人都这样,那整个天下岂不是乱了?”
符墨拱手应下。
二人就此事继续说了一会。待正事说完后,陈大人喝了一口茶,锊着胡子看他道:“我听说,最近你与账房那个宁姑娘相处得挺不错啊?”
符墨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晕,尴尬不已,抿着唇不说话。
陈大人哈哈大笑,“怎么了?不愿跟老夫说下吗?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也不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了。我也没当你是下属,如今你倒跟我客套起来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大人……”符墨微窘,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不出话。
“那就是了!”陈大人朗声笑道,“我与你父亲的交情匪薄,算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与我说的?……不过你眼光倒不错,宁如玉这姑娘,不但长得水灵灵的讨人喜欢,嘴巴又甜,虽说是比你小些,可这聪慧劲儿咱们衙门一半的人都比不上啊。懂的东西又多,会记账,还能打一手好算盘,是个宜家宜室的姑娘……”
符墨的耳尖都红了,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陈大人是他的上级,他不好打断,只能无奈的听他调侃自己。轻咳一声,“大人说的是……”
但是想到自己心上的小人儿被别人夸赞,他心里也像喝了蜜般,比夸赞他还要高兴一百倍,不禁附和的点头,“宁姑娘她……确是一个好姑娘。”
陈大人见常年板着脸的下属此刻竟也露出了冰雪消融般柔和的表情,不禁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之大。不过他也是年轻过的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忍不住问他道:“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衙门里还有一半多捕快啊、衙役没成亲呢,他们对宁姑娘心思可活络着呢,就你这样冷冰冰的性子,怎么讨姑娘喜欢?要是到时宁姑娘被人抢走了,你可别哭丧着脸。”
符墨轻咳一声,“这就不劳烦大人担心了。”
陈大人瞧他一脸掩不住的喜色,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这么说来你已经……哈哈哈,你这小子,平时做什么都是一副无欲则刚的样子,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倒比兔子还要精明啊!”
“大人……”符墨的脸都发烫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老夫不说了还不行吗?”陈大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那你就出去办你的事吧,尽早将案子破掉,你也就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一陪人家姑娘了……”
符墨脚步一顿,没有再理会他,大步的走了出去,替他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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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衙门的人都很忙。因陈大人勒令要彻查张师爷和连续杀人案的事,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十分的重视,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下工后,符墨去接宁如玉,送她回家的路上,也一直凝神想着案子的事。
宁如玉看着他眉间的倦色,有些心疼的道:“我知你心里忧虑案子的事,但就是铁人也不是像你这样十二个时辰都忙个不停的。你也派人去查了,最迟也得明日才能得到消息,你现在再多想也是徒劳。既如此,就不能先歇下吗?”
他愣了愣,有些歉意的摸摸鼻子,朝她道,“抱歉,我不该因衙门的事影响到你。”
“我不是抱怨这个,”她有些生气的道,“你今日都忙了一日了,难道不累吗?长期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以前是怎么样我不管了,但从现今起你做事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整天埋头苦干。休息都不好,怎么做得好事情呢?”差点忘了他这个工作狂的性子,她心里寻思道,是不是该给他做些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身子?
看着她脸上虽是微微的不快,眼内关心担忧却流露无疑,他心里顿时流过一股暖流。低声一笑,顺从的“嗯”了一声,“是,我知道了。”
宁如玉被他深邃灼亮的眼神盯得闹了个红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负气道:“你爱如何就如何吧,我才不要管你呢!”
他低声呵呵一笑,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拉起她的手将她握紧,哄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心吧,我会听你的话劳逸结合的。再说了你不管我,谁管我?”他心里道,不但要她管,还要管一辈子才好呢!
她作势挣扎了下,却挣扎不开,唾了他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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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符墨正在签押房里处理要事时,有人来敲门。来者是昨日他吩咐处理留下来处理周政任后续的几个捕快。将周政任的尸体抬回来后,他特意留下了人去周边暗查是否真的是山贼所为。那时候他还没知道杨明芷的事。
为首的捕快上前汇报情况道:“回大人,我们查探过了,问过附近村子的人,并没有人发现有山贼的踪迹。除此之外,属下还得到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说。”
“前日下午,有人见过周公子曾与一褐衣男子走在一起。据他所说,二人当时是在往城门的方向去。”
符墨站起来,双目紧盯着他,“褐衣男子?你的意思是,与周政任出城,并不止一人?可知那人是谁?”
捕快脸露难色,“那证人道只是在途中遇过他们二人,那男子的相貌形容很是陌生,看起来是挺年轻的,但他并不认识。不过当时他留意到,周公子对那人好像有些畏惧的样子……”
符墨沉吟半刻,“你们还查到什么吗?”
“有,我们还找到了杀害周公子的凶器。”说着他转头让人呈了上来。绳子是麻制的,有成年男子拇指般粗,上面残留着点点模糊的血迹。捕快道:“这是我们是离周公子不远的一陡坡下发现的,被人藏在草丛里,被个眼尖的小捕快发现了。刚刚我们已将此与周公子脖子上的伤痕对过了,正好吻合。故我们相信,这应该就是凶手用来勒死周公子的那段绳子!”
他接过来用手在上面摩挲了下,却发现这绳子眼熟得很。脑子里倏地闪过一道灵光,猛地抬起头,高声叫了个捕快进来,对他低声说了一番话。
那捕快一溜烟的去了。屋子里的捕快正纳闷符大人的举动,不一会那捕快很便又返回了。这次他手上多了一物。
捕快定睛一看,竟也是一段绳子。他瞪目的看着符墨将两段一模一样的绳子放在桌子上俯身认真的对比,不禁疑惑的脱口道:“大人,你这绳子哪里来的?怎么会和……一模一样?”
符墨将张师爷一事告知他,并指着那段绳子道:“这是张师爷上吊时的绳子。”说着将两段绳子被切割过的部分拼在一起,完全吻合。
捕快大惊失色,“难道说,杀死张师爷的凶手与之前的凶手,是同一人?!”
他正想开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人朝外一看,原来是许捕快也回来了。他昨日奉命去杨家村查探关于六年前杨明芷一案的事,因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对他们查案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故比往时迟了,这才回到。
“大人,我昨天遵了你的吩咐去杨家村打探,问了杨姑娘的亲属,据他们所说,在杨姑娘自尽之后,杨明芷的父母便搬离了杨家村,一年才回一次。”
听起来和杨伯他们所说的一样。他暗暗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