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们已把当时杨姑娘的几个爱慕者都查了一遍,他们现今都已成亲,娶妻生子了。还分别问了他们周公子、梁公子等人案发时的他们当时的情况,查到的结果是他们大多都是在村里,要不就是去了外地,皆有不在场证明。”
第82章 一切有我
许捕快顿了顿, “不过属下正想回来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说着娓娓道来。原来昨日几人得了符墨的命令去暗探关于杨明芷的事,却无果。本欲回去复命,眼见天色已黑,路途遥远, 即使快马加鞭,恐怕也来不及了。于是便在杨家村的一户人家借宿了一晚。
那主人倒也客客气气的请他们进屋子, 又见他们几人风尘扑面,饥肠辘辘的, 就乐呵呵的唤下人煮了面给他们。许捕快自然感激不尽, 屡次多谢主人。他本就是个性子活跃的人, 几次谈话之下,便拉近了与那主人的关系。
那人见他们面生, 知晓他们是外来人, 就问他们来杨家村干什么。许捕快随口找了个理由混了过去,再想到今日徒劳无功白忙了一天, 不禁黯然,便顺口问了句他们是否知晓六年前杨姑娘的那件案子。
却不料那主人的十几岁的小儿刚好听到了, 插了句话道自己不但认识杨明芷, 还曾多次见过她与一男子在河边出现, 二人举止还十分的亲昵。当时他年纪小, 杨姑娘与那男子还给过他糖呢!
许捕快精神一振,没想到自己顺口一说的话竟能得到如此收获,忙继续问了下去。那小儿道, 那男子对杨姑娘很好,杨姑娘也喜欢他。以前二人常常约在河边见面。那条小河在一山间,几乎没有人经过,故很多人都不知晓。
“那你认识那个男子吗?”许捕快急切的问他。
小儿想了想,道他只知道那男子是衙门里的人,偶尔听杨姑娘提过,好像是专门看死人的尸体的,当时他还被吓得哭了,杨姑娘就拿了块糖哄他,所以他记得很是清楚。小儿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哥哥好像姓芩,对,就是芩哥哥!”
许捕快想了许久,六年前在衙门里做事的姓芩的人,又是看什么死人的,不就知道只有芩少Z芩仵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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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许捕快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后,签押房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他抬眸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符墨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忐忑,心里想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半晌后,符墨沉着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待他们告辞关上门后,他这才有些疲倦的揉了揉有些隐隐作跳的额角。少Z竟然与杨明芷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为何他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么一回事呢?
这时他想起昨日徐老捕快与他说的那些话。
……难怪那时候芩少Z知晓杨明芷的事后情绪如此激动,自己的心上人受到如此污辱,换做是谁,都会这样发怒吧。他心里却有些疑惑,可为何他要隐瞒与杨明芷的关系呢?竟然就连徐老捕快也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符墨的心往下沉。那最近裕华城里发生的事,当年奸、污了杨明芷的人陆续遭到杀害,他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吗?……他犹豫了半刻,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芩少Z。作为他昔日的好友,他心里又有些担忧,少憬已经离开裕华城这么多年了,再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会不会让他很痛苦……但现在他是衙门的捕头。彻查案子,是他的职责。
良久,他心里道,还是亲自走一趟吧。此时的符墨心里从没有对他起过一丝一毫的怀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各自的品行脾性都是摸得一清二楚的,只一个眼神,也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哪里想得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直到案子随着众人一步步的深入与查探,终于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将一切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众人面前,他才终于醒悟过来,其实一切,早是有迹可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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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符墨想起昨日吩咐杨小白去郑府上保护郑章泽的事,便带人亲自去了一趟郑府。
杨小白见他来了,很是惊喜,忙上前拱手行礼。符墨便问他郑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杨小白一边领着他去见人,一边汇报道:“我昨日已经和郑公子说了最近发生的命案,但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我猜他应该早就知道许公子他们的事了……但是好像他不怎么愿意我们衙门的人去保护他,问他什么他也不愿说。昨晚回了房后就一直没有出过房门……真是奇怪极了!”杨小白心里也是纳闷,明知道有人要杀他,要是别人早就哭喊着恨不得越多人保护他越安心。他倒好,一点也没有感激他们衙门保护的意思。
符墨宽慰了他几句,“你不用管郑公子怎么想,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让凶手有机可趁就好了。”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郑章泽的门前。敲了门后,郑章泽慢吞吞的出来开门。只见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绸袍,不过二十多岁,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脸色十分的憔悴。双目无神,唇边的胡渣也没有修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人。”他看了符墨半晌,认出他是衙门的捕头,打开门让他进去。
接着符墨便与他谈了会话。提及当年的事,郑章泽的脸色一片铁青,挣扎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开口了。很是坦然的承认了以前自己所做的事,包括四家人的父母联合起来,通过张师爷的牵线,贿赂县官作了假的口供,反口污蔑杨明芷,让她含恨而亡等等的所作所为。
他有些痛苦的抓了抓头,道:“当时我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杨姑娘后来会因为此事被逼得自尽……我这些年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一想到当年的事,心里就悔恨不已……若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他猛地抬起头,满是血丝的双目灼灼的看着符墨,咬牙道:“大人,我很早就听说过他们三人陆续出事的消息了,这些年我没有忘记过过去!在周政任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为当年杨姑娘的事报仇!我不知道凶手为何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报仇,但事到如今,就算他真的要来取我的命,我也不怕!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还没待他开口,郑章泽激动的道:“就算大人查到了凶手……案子完结后,我也一定会去衙门认罪……”他越说越难受,最后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符墨长眉轻蹙。郑章泽的反应是他始料不及的。
待他冷静下来后,他缓缓地开口道:“郑公子有悔改之心是好事。此事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杀害三位公子的凶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衙门的人,不要随意外出,发现有什么不妥即可马上向衙门禀报。”
郑章泽有些意外,昨晚深思了一夜决定全盘托出后,本以为他听了会立即将他带回衙门。他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入狱的准备,却不料听到符墨这样的回答,怔了半刻,点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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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郑府出来后,临走前,符墨再次叮嘱杨小白要提高警惕不要让郑章泽单独出府,有什么异常就向他报告。
镀步在回去的路上,今日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一阵清风吹过,很好的缓解了他几日奔波的疲劳。他揉了揉眉心,重新梳理了下这段日子发现的几件命案。
从许称文溺死于酒楼,梁思贵失足跌下山崖,周政任死于城外,还有张师爷吊死这几案子……凶手似乎摸准了所有情况,包括死者的习惯、时间和周围的环境,瞅准了他们独自出门的时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掉死他们后,还能逃之夭夭不被任何人发现,且没有留下一点不利的线索。
凶手很聪明。他甚至知道官府的人怎样查案,留下的都是官府“想看到的”死者意外死亡的“证据”。符墨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案子很棘手。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发生案子时在酒楼里遇到芩少Z的情景。当时他正在审问掌柜许公子死前喝酒的地方,随意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好经过他身边。即使已经多年未见,他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马上就让人叫住要下楼的他。
……是巧合吗?他脑子里倏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当时他还请他帮忙检验了许称文的尸体。若他以前真的与杨明芷有过那么一段过往,那他肯定也知道许称文就是当年害死她的人……但是知道他死后,他脸上既没有见到许公子的愤怒,也没有一点得知他死讯后的高兴?
他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了。符墨蹙起长眉,一颗心微微往下沉。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假装不认识他?
看来他必须要去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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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间,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衙门。他暗舒一口气,想了想,抬脚往账房去了。推开门,只见宁如玉正俯在案几上认真记着账。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她抬起头见他来了,顿时笑眯眯的示意他过来,接着转身从后面拿出一小篮子,打开,从中拿出一小碟糕点,殷勤般对他道:“这是我昨晚心研制的糕点,快来试试味道如何。”
碟子上的糕点方方正正的,拇指大小,上下各一层白色夹着紫色,里面还放了红枣等物,瞧着小巧可爱,便捻起一块吃了,问道:“这是什么糕?”
“这个叫紫薯山药糕。”她乌漆漆的眸子期待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目光灼灼发亮,“怎么样,好吃吗?”
他轻轻一笑,点头道:“酥软可口,的确尝到了紫薯的味道,不错。”
“真的?”她听了似乎很开心,“太好了,那我明日就做一些紫薯山药糕给翠竹让她拿出去卖,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符墨犹豫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如玉,你现在在衙门做事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了。做糕点又辛苦,每日还要起那么早,一天也挣不了什么钱,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呢?……是不是工钱不够用?你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以后就不要这么辛苦了。”说着作势就要往腰间掏钱。
她忙阻止他的举动,好笑的道:“谁说我不够钱用?”
“那你为何还要做糕点,一个月忙得那么辛苦,也不过几两而已……”就算糕点的生意再怎么好,撑死了一日也就二三百文,且还要与别人对半分,哪里挣得了什么钱?有时候他也不懂她的脑瓜子在想什么,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几两钱就不是钱?”她白了他一眼,道:“我虽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啊?反正我有空,做些糕点去卖一来可以帮帮翠竹她们,她之前也帮了我那么多忙呢;二来,能挣一点是一点,到时候还要交房子的租金啊什么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多些钱防身也是好的。”
“要是钱的问题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一切有我在呢,”符墨拉起她的手,认真的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这样吧,糕点你可以做,但不能累到自己,就算做少点也好。你要是缺钱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咱不缺这点钱……”
宁如玉拍掉他的手,嗔道:“谁跟你是咱们?你的钱是你的,我自己也会挣钱,才不需要你的呢……”
他皱起眉,正色的辩驳道:“我是男人,挣钱的就该由我去做。你是姑娘家,就该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我养你就可以了……”说到最后他的脸有点红,但双目却闪着深邃的亮光,鼓起勇气直直的看着她。
宁如玉凝视着他红了的耳尖,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认真郑重,仿佛与她探讨的是一件国家大事般。她的胸腔里涌起潮涌,心里划过一丝甜蜜。她想了想,突然朝他伸出手。
见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手,她好笑的道:“你不是说要养我吗?那就把你的工钱都上缴给我,以后的工钱也要放我这,这才算养呢……”
符大人这下听明白了,大喜,忙低下头从腰间取出钱袋子,又在身上摸了摸,从胸前找出一锭银两,一股脑全放在她手上,道:“我今日没带多少钱出来,这是我现在身上全部的银两,都先给你。这几年我的工钱都没怎么花,在家里应该存有几千两,明日再一齐拿给你……”
宁如玉有些错愕,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他竟当了真,还真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都给了她。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钱袋子,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盯着它看了几秒,缓缓地道:“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或者把你的钱都花光了,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不怕。”他呵呵一笑,拉起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握紧,道:“就算是骗,我也是心甘情愿被姑娘骗的……以后我的工钱都交予你,你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眼内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道:“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大骗子,骗我帮你管钱,让我什么都不用做,这样我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呵呵,现在才知道,已经迟了!”他朗声大笑,点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了!”
她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反驳。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恍然,其实这位无赖的符大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本以为他是个实诚呆板正直严肃的捕快大人,但实质内里是个精明又识时务的腹黑boy。枕在他的怀里时,她不禁郁闷的想道,当时到底是她在暗暗捉弄他呢,还是他一步步引诱了她?
不过最后,如玉还是没有收符大人的钱。她只做了个样子地拿了他从身上掏出的十两银子,把钱袋子还给了他。他一开始还不满,态度强硬的非要她收下。
她只好哄他道她屋子小,放太多钱要是被偷了就不好了,还是留在他的屋子比较安全。他嘟囔了一会,最后皱着眉接受了她的说法。拿回钱袋子后,还一直叮嘱她要是不够钱一定要跟他说。
她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是。
他脸色这才放晴。接着二人一起把剩下的紫薯山药糕吃掉,符墨顺道提了个意见,道糕点太甜了,压过了紫薯味道,可少放些糖。
……
衙门下午没有什么事,于是符墨就把签押房的要务移到账房。衙门里只要不是瞎了的人都知道符大人与宁如玉如今成了一对,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都非常有眼色的没事不会凑上前去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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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
衙门这些年来很少遇过死这么多人又如此棘手的案子,陈大人对此十分的重视,时不时就去召集属下去问案子进展得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云云。这不,陈大人一大早忙完衙门的日常杂事后,往椅子上一靠,就又想起了死去的张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