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虔也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硬着头皮上。
毕竟瞧唐瑾方才气得那样,要是他出手,这可怜兮兮芳心错付的小姑娘怕伤得就不止是心了。
花虔心中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道:“反正唐瑾你也是打不过的,不如同我打一场,若是我输了唐瑾就下场,如何?”
岳罗芝见花虔如此说道却有些犹豫。
鱼虔不过习武一年,若当真依她所言,那鱼虔要是输了,唐瑾就不能晋级决赛了。
那怎么行!
这时,一道明显愉悦的轻笑声响起。
“好。”
岳罗芝一愣,就见唐瑾已经收了折扇转身朝台下走去。
他居然同意了。
岳罗芝感到不可思议,唐瑾居然就这么将晋级的机会拱手交予花虔处决。
台下众人也都被瞬间引爆。
卧槽,不愧是唐少盟主,视名利如浮云啊。
今日真是没白来,不仅看到玄铁刀扇一招削废斩日刀的名场面,还能吃瓜一出江湖儿女爱恨纠葛。
唐瑾此时心中也很是愉快。
花虔为了不让他同其他女子接触,竟然愿意代他比武,可见心中是很在意自己的。
台上花虔已经抽出拙骨鞭:“请。”
事到如此,岳罗芝也只得抽出长剑:“请。”
观武席上,付琅凑到唐瑾身边兴冲冲地八卦问道:“少盟主,你就不担心丢了决赛名额?”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师兄,你这也太草率了点。”
“要是鱼姑娘输了可怎么办?毕竟她才练武一年。”
唐瑾漫不经心地饮了杯茶:“输不了。”
莫说岳罗芝的武功平平,就算是付琅之辈遇上拥有拙骨鞭的花虔也得缠斗一番才能分出胜负。
擂台上,憋了一肚子气的岳罗芝已经率先出招。
她执剑直直冲向花虔。
花虔见她中路大开,惊讶她居然如此莽撞,旋身躲开长剑。
岳罗芝横剑再砍,花虔点地朝后退去。
几招下来,花虔也明了这岳罗芝武功当真是奇差无比。
她顿时不敢出鞭,担心这拙骨鞭上的刀鳞会伤到岳罗芝,只得步步后退。
岳罗芝见她不出鞭,以为她是在戏耍自己,气急道:“你为什么不出鞭!”
花虔灵活地躲闪着剑锋:“这鞭子我还没熟练,要是伤到自己可不好。”
岳罗芝以为她瞧不起自己,气得挥剑追着她砍:“你!你给我出鞭!”
说话间,花虔被逼到擂台边缘,顿时踩着铁链旋身躲过长剑。
与此同时趁岳罗芝来不及收剑之际,花虔甩出鞭子缠绕住她的长剑,用力一抽,岳罗芝的长剑就脱手飞出,直直插在擂台上。
胜负已分。
花虔收了鞭子扬脸一笑,抱拳道:“承让承让。”
剑已离手,岳罗芝没想到自己输得这么快,就跟她砰然心碎的初恋一样快。
她难过得嘴角忍不住下撇,委屈拔出长剑喊道:“你赢了!”
说罢便跑下擂台,也不回观武台,抹着眼泪蒙头就朝外冲,正巧撞到净手回来的沈逸之。
岳罗芝难过得一股脑莽冲,沈逸之也没有防备,导致两个人齐齐撞倒在地。
沈逸之见她满脸泪痕,以为她跌倒在地摔伤了,顿时吓得问道:“岳姑娘,你没事吧?”
岳罗芝没想到自己的离场居然如此狼狈,顿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推开沈逸之:“要你管!”
说罢爬起来往外冲,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沈逸之一脸纳闷,拍了拍擦破皮的手掌,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进比武场。
难怪今早师兄给他算卦说今天有血光之灾,早知道他就不出门了。
到了观武台,众人见他龇牙咧嘴的忍痛模样,忍不住好奇。
沈逸之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朝一旁坐着摆弄石子的玉机门弟子道:“武琦师兄,你这是在干嘛?”
武琦掂着石子笑道:“这不是练习算卦呢吗,测测谁能赢比赛。”
沈逸之无奈道,“武琦师兄,你这卦算得倒是真准,说有血光之灾就有血光之灾。”
武琦惊讶道:“嚯,我这才刚学的占卜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天赋。那我还给你算出来有桃花运呢,你遇到了吗?”
沈逸之抽了抽嘴角:“这倒没有。”
两人闲聊间,擂台上的花虔也跳了下来回到观武席。
高位之上的唐武松了口气,好在花虔赢了比赛,若因此让唐瑾无法夺得魁首,那可不知如何收场。
他的眉头又微皱起,瑾儿今日怎可如此儿戏,差点毁了他们的大计。
一旁的罗孚道长瞧着下面的闹剧倒是捏着胡须哈哈大笑。
“年轻人呐,难免年轻气盛意气用事,这也正是他们的可贵之处呐。哪像咱们,人老喽,做事情也是瞻前顾后,心里装得东西越来越重,反倒失了自在本心。”
唐武听到这话笑着附和。
观武场上,因为两场比拼已经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花虔同岳罗枝的比武虽未见有多激烈,但比武场上一直默认的规矩接连被打破两次,就彻底走向失控。
场内众人到底也都是些热血沸腾的少年郎,哪里经得起哄。
见姑娘们都上场比试,纷纷不甘落后,哄闹着要攻擂。
原本还静待观望的其他门派嫡系子弟也都不在等待,纷纷出场要求直接挑战唐瑾。
“反正不论今日是谁晋级,明日终究免不了要和唐瑾一战,不如今日直接打了来得畅快!”
“输就输了,洛无垢都输了咱们也没什么丢人的,打完也免了今晚上担心受怕的。”
唐瑾如今心情也愉悦得很,来者不拒。
刀扇一挥,他立于场上唇畔轻扬:“一挑十。”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阵欢呼。
鼓声擂动,呼喊声响彻云霄。
“一挑十!”
“一挑十!”
“一挑十!”
第69章 江湖风月(二十六)
对于唐瑾一挑十的要求唐武并未有任何异议。
他清楚唐瑾的实力, 也欣赏唐瑾的自信。
倘若当真一挑十成功,那唐瑾在武林之中将会名声大噪,更有利于他们伐魔计划的实施。
尤其是少年人皆是崇尚强者的热血之徒, 唐瑾在年轻一辈中的威望便无人可及, 这于玉机门来说有利无弊。
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观武台上的花虔也被全场的气氛鼓动得心潮澎湃,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动会上加油喊劲的时刻。
她跟着众人一块助威,唐瑾听到了她的喊声。
就见他立于擂台中央,勾起腰间丑兮兮的荷包贴于鼻尖轻嗅, 旋即回眸望着她轻笑, 眉目间是难得的明媚, 整个人犹如沐浴在春光之中没有丝毫阴郁冷冽。
玉机门的弟子顿时从呐喊变成意味不明的起哄,花虔脸皮一红, 却也不羞涩躲避,反而笑眼弯弯朝唐瑾做了个鬼脸,嘴角绽放的小梨涡在温暖的日光下格外耀眼。
上台攻擂的对手实在吃不下这口硬生生塞到嘴里的狗粮, 大喝一声企图拉回唐瑾的目光让他好歹正视下自己。
“少盟主请!”
唐瑾面上尚且温着笑意,决定同他多玩一会儿。
“请。”
*
“嚯,大师兄这放水得也太明显了点, 是不是刚才打洛少庄主太露锋芒觉得伤人脸面了,所以才想着给其他人放些水, 免得太难看啊?”
听着前排玉机门弟子的讨论, 花虔啧啧叹了口气。
台上唐瑾身形飘逸, 却只躲避并不出手。
果然唐瑾还是那个唐瑾, 心情飘忽不定, 他哪是在放水, 分明就是在戏耍对手。
不过好在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 没做出什么惊骇的血腥暴力事件, 花虔已经很满意了。
擂台上的弟子追着唐瑾砍了半天却丝毫没沾到他衣角半分,心态也有些崩。
打不过好歹给他个痛快,让他能下去喝口茶歇歇。
如今这看不到希望地追砍快累他了,然而他又不好直接认输,不然显得太怂了。
好在终于唐瑾似是玩腻了,一招暴击结束比武等着下一位对手上场。
观武席上,众人正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唐瑾的身法,唯有洛无垢轻摇了摇头,起身离开比武场。
这场比武与其说是比试,不若说是唐瑾一个人的演武。
已经毫无意义。
俏飞燕同花虔谈笑间瞥见黯然离开的洛无垢,笑容微淡,纠结一番最终耸了耸肩朝花虔道:“我去趟茅房!”
花虔见她忽然风风火火地跑开,以为是内急忍不住,倒也没在意。
正巧此时侍从们为众人送来了解渴的茶水和糕点,一个侍从为花虔倒茶时不小心泼了她一身的茶水。
花虔原本吓了一跳,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即便隔着衣物也得烫红皮肤。
然而没想到这茶水却是温热的,她微怔,见那打翻茶水的侍从惶惶不安地为她擦着湿透的衣衫道歉,顿时摆了摆手。
“无事无事,我去换身衣裳便好。”
说罢她望了眼擂台上已经进行下一场的唐瑾,旋即起身离开观武台。
比武场外,热闹的喝彩声消弱在身后层层的秋树之中。
花虔寻了地无人处停下,随同她回房换衣的玉律见了也停下,关切道。
“小姐,如今已是晚秋,天气寒凉,咱们还是快些回房将衣服换了。”
花虔眉头一皱,无奈地按着腹部道:“我方才吃了不少果子,如今肚子有些不适想先去净手,你先回房帮我准备衣物吧。”
玉律见她看起面色涨红倒是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待她转身离开后,花虔拿出手中从刚才就一直紧攥的纸条。
这是方才那侍从悄然递给她的。
花虔虽怀疑侍从的用意,但费那么大劲将一张纸条传递于她绝非小事。
便是想要传递消息,又何必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冒险告诉她,而不是寻常时候潜入她院中,那不是更方便安全。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满门被灭的孤儿,谁会费那么大的周折同她传话。
花虔直觉其中必有乾坤。
如今她身处玉机门中,身后不远处就是各大门派齐聚的比武场,白日晴空,量那幕后之人也是有所顾忌不敢肆意行动,她这才敢放心出来。
花虔展开纸条垂眸望去,却瞬间瞳孔猛缩,指尖微微颤抖。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面色苍白,眼眸中溢出无法置信的惊骇,却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
花虔缓缓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旋即再次睁开眼,小心翼翼,怯懦又紧张地望向微颤手指中的纸条,仿佛担心它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
“地牢见”
可这三字之后却画着一朵小小的简笔花。
一瞬间,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是她小时候和花珩的约定。
那时的他们刚进孤儿院。
小花虔望着窗外的落叶有些不解旁人口中所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花珩告诉她那是离别的意思。
世界太大了,大到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和相熟的人走散。
花虔低头看着胸口佩戴的白花问道:“哥哥也会离开吗?”
“不会,哥哥会一直照顾你的。”
小花虔懵懂地望向花珩:“爸爸妈妈也说会一直在我身边。”
花珩揉着她脑袋的手微顿,旋即扭过头抹去眼泪,勉强笑道:“哥哥不会骗你。”
那时的花珩也不过十二岁,他将胸口的白花摘下柔声道。
“你看,这里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戴了花花,这就是我们与众不同的象征。即便有一天走散了,花花也会引领着我们找到对方的。”
小花虔听到这话顿时笑着拿笔在花珩的手背画上一朵小花。
“那这就是哥哥的记号。”
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约定。
花虔抚摸着纸上墨迹晕开的小花,擦去眼角的泪水将纸条收好。
纸上所说的地牢必定是当初藏着黑晶玄铁的囚牢。
花虔心跳加快,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哥哥,但却知道暂时不能让旁人知道花珩的存在。
花珩在这个世界是谁,以什么身份存在,他是不是系统所说的另一个执行者?
这些花虔都未曾所知,但既然花珩没有直接与她相认而是用这种隐晦的方法向她传递消息,一定有他的考量。
好在比武要到傍晚才结束,在此期间唐瑾应当不会关注她的离开,她有足够的时间。
花虔加快脚步回到浮香院换好衣服,找了个理由说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休息后便将玉律支开。
等屋中再无他人,她将被子整理成有人卧睡的模样,又将门从里面插上门闩后,翻身从后窗出去。
*
金叶碎满地,银杏知落秋。
洛无垢席地而坐,抬头仰望着盘旋飘落的银杏叶,内心迷茫不知何往。
他一直是铸剑山庄的骄傲,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将无双心法传授于他,期冀着他能肩负起振兴铸剑山庄的责任。
父亲曾说无双心法源于淬火鎏金,他天生是铸剑的好料子,必定能参透无双心法的至高境界。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依旧停留在无双心法第五层无法突破。
原先洛无垢只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假以时日必定能尽数参透大典。
可少年时比肩而行的唐瑾如今却已经让他望尘莫及,可见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弥补。
洛无垢垂首抚摸着斩日刀,刀身坎坷尽毁,再无复原可能。
终究是他无能。
若是唐瑾,或许就不会让父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