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谈起别的:“公主殿下倒是与往日不同了,过去她的生辰宴必然要大操大办,今年好似是谁也没请?”
周寅毫不设防地向他吐露:“只有我们几个在一处吃顿便饭就是了。殿□□恤民情,不想铺张浪费。”
王栩本想着沈兰亭若设宴他倒是可以铤而走险将王雎解决了,可惜看来这条路被堵死。
他脸上笑容不变,夸张地挑了挑眉,故作惊诧:“没想到士别不知多少日,竟然需要如此对公主刮目相看。”
周寅微微一笑:“殿下是很厉害的人呢。”
“阿寅也很厉害啊。”王栩真心赞道。
周寅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我哪里厉害?”
王栩笑道:“你性子好,人漂亮,有耐心,有毅力……”他当真一一细数起来。
周寅的脸一下子红透,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莫说了。”
王栩见她面红耳赤,像一朵娇艳的蔷薇,当即适可而止:“不说了。”
周寅本来激动的情绪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王栩注视着她因激动便容易起伏的身躯目光一定,她委实是虚弱过分,该好好养一养身子。待他们成婚之后,他定然会为她寻遍上好药材来为她补身,亲手为她做药膳也无不可。
一念及此,王栩故作镇定:“公主的生辰之后便是你的生辰了。”
周寅点点头,笑着看他。
王栩想到什么,一下子有些真情实感的可惜。可惜他今日没带镯子过来,不然实在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把那只镯子送给你当礼物,怎么样?”王栩试探着道。
周寅微微睁大眼睛看人,旋即很快转过眼去避开王栩的目光:“那又不是你送我的礼物。”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一下子让王栩笑弯了眼。
她没拒绝那只镯子,甚至承认那是他母亲送她的见面礼,应当也是默默接受了他的心意。她的心意算是确定,他想接下来还需要向她舅舅先说明一下,到时候登门提亲也不显得仓促突然。
“好,我重新送一份儿给你。”王栩笑着说。
“还是别破费了。”周寅顿时满脸为他着想的神情。
王栩被她逗笑:“放心,我还是有些银钱在手的。”
周寅依旧摇头,很是执着道:“不要破费好不好,你记得我的生辰我就很开心了。”
王栩一愣,只觉得她怎么这样傻,送到手中的礼物也不肯要。
“前些日子刚捐了许多钱……”她一副为他省钱的模样,叫王栩顿时明白她的节省因为什么,王家给灾民捐了钱。
“虽捐了一些,但都是家中的钱,我手上还有余钱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不必节省。”王栩生怕她以为他穷困潦倒,急忙解释,对她又爱又怜。
她这样为他省钱,除了是心里有他还能是因为什么?
周寅坚持:“能不用就不用最好。”
王栩想要扶额,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到他求着别人花钱的地步。他哭笑不得,只能说:“那我按着我的想法送了?”
周寅很聪明地摇头:“不好,那你定然要破费。”
“我总不能什么也不送吧,你的生辰。”
周寅微微蹙眉思索起来。
王栩见她专注思考也没打扰她,将她杯碗中的冷茶倾了,重新倒了热茶,等她答案。
周寅犹豫再三,终于讲话:“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王栩点头:“是。”
“我希望你天天开心。“
第248章
棠木轻舟, 桂棹兰桨,泛于湖上。
两岸衰草残叶哀哀,一片冷凄。
“这些叶子还未使人摘去, 倒是挡路。”王雎随口道, 虽是双手持桨, 实际上只有一只手用力,戴了手套的那只手更像是在起装饰品的作用, 并不能真的使上劲来。
他的右手增生严重, 手上的肉瘤越长越大, 如今戴着手套手上总会传来憋胀疼痛之感。
但他是不可能让周寅担心他的,强忍着各种不适之感装出轻松模样与她交谈。
周寅闻言探出身子去看湖中残荷,轻柔地覆上他的手, 让他下意识地因为自卑而想要收回自己手。
她笑眼盈盈,似乎没感受到他在一瞬间的抗拒,反而是很平和开口:“那就不要划了, 可以吗?”
“不要划了?”王雎一愣。
周寅笑道,伸手以指触着入手干干脆脆的荷叶道:“是啊, 本就是来游湖的,何苦要将划船当作一件多么重大的事去完成?停在这里看看风光,我觉得也很好呢。”
她总是一副很容易便十分满足的样子, 总不去刻意地追求什么。
王雎这才停手, 将桨靠在一旁。他不由得反省自己, 确实是功利心重了,下意识就想去追求些什么, 获得些什么。
不必继续划船的确是让他放松了些, 两人过去相见都以琴为媒介聊天。如今他手坏了, 弹不了琴, 倒是不知道一下子以什么开头好。
他想了想,最终苦涩道:“如今倒是没办法弹琴给你听了。”
周寅目光柔和无比,安慰他道:“你若是想听琴了,我弹给你听,只弹给你听。”
王雎被她这句“只弹给你听”打动,明明很感动还要故作大度:“你琴弹得那样好,只弹给我听,可惜了。”
周寅却道:“我的一身琴艺都是从你那里学来,只弹给你听是应当的。”
王雎怔怔,不能弹琴的难过被淡化许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好像也不是特别难过。
已经难过很久了,为手难过是他每天的必由之事,但似乎次数多了,便习惯了这样的情绪,倒也不会很难受了。只是偶尔突然想起来日后再不能弹琴的时候,就觉得现在像是在做梦。
负面情绪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王雎种种,除了行为与性格外,还有目标。他只想快些结束这场游戏,然后回到现实中与游戏公司进行数据交换。
而对于这场游戏,王雎潜在地依旧想要赢。即使他是说过比起拖累周寅他更想她过得开心,但他想她应该很喜欢他,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只弹给他听这样的话。
王雎觉得她既然这样喜欢自己,那么与她成亲她应该是欢喜的。所以嫁给他应当也会使她开心,虽然他一只手不能用,但他会加倍对她好的,如果他可以娶她的话。
他想着便问:“阿寅。”
周寅像在观赏船边残荷,回过神看他:“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啊?”他鼓足勇气问。
周寅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很好啊。”
王雎不确定她的好与不好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仍在心中纠结。
倒是系统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一样,见他肯主动向周寅开口询问这些话,立刻一改往常消失了一样的模样,大力鼓励起他来:“她这不就是对你有意吗,还要她怎么说才好。”
王雎这才想起身体中还有系统存在,当即询问:“查询目标好感。”
系统顿了一下才回答:“目标好感度百分之百。”
王雎震惊,完全没想到周寅对他的好感会这么高,一时间失语。
周寅忽然看向他,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一样开口:“王雎,我的生辰你会来吗?”
“那是自然,我怎么会缺席。”王雎还没想通她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反而先回答了。
周寅笑弯了眼睛,似乎很高兴他会来,欲言又止。
他看出她有话要说,耐心询问:“怎么了?”
周寅碾着嘴唇不知该不该说。
她下定决心,闭上眼睛,不敢看他道:“我生辰之后你可以先不要走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王雎心漏了一拍,立即答应下来:“好。”
只是他又很照顾她的声名,不免替她着想:“我若直接留在府上,让旁人瞧见了对你名声不好。”
周寅眉头轻拧,犹豫不决:“那怎么办?”
“不如你现在同我说?”王雎开玩笑道。
周寅却难得横他一眼,态度少见的坚决:“不行,必须那日说才好。”
王雎想着她要在生辰当日对他说的话一定是很重要的话,也差不多猜测到她想说什么,心中甜蜜之余又觉得由她主动开口说这些并不好,他该先说的。
原本他是想在今日同她挑明心迹的,但她既然提到了生辰那日,他也不介意再等一等,等她生辰那日再和她说明。
“那宴后我先随旁人一起离开,再拐回来,在后门等你,如何?”王雎问。
周寅煞有其事地想想,点头:“一言为定?”
王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一言为定。”
周寅抿起嘴笑笑,想到什么又对他道:“这事你不要告诉旁人好不好?”
王雎对她又怜又爱,自然知道二人私下见面对她有多大风险,当然一口答应:“那是自然,这是我们的秘密。”
周寅看着他笑:“是我们的秘密。”
百分之百啊,王雎看着她带着羞怯的笑容有些恍惚,只觉得真心换真心在这世上是存在的,阿寅的确是全世界最好的女郎了。
她不介怀他的手伤,反而对他更好,再没有能与之相比的情谊。
他何德何能?
王雎更不愿意辜负她,便想着要将王家尽快掌握在自己手上。一想之下想到王栩,他不由厌烦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周寅歪头问他。
“没什么。”王雎经她一问眉头松缓开来,如今确定了周寅的心意,他的确觉得王栩这块绊脚石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寅,如今他已经赢了所有人了。
第249章
当离别之日来临, 连天都可怜,下了如油细雨,烟合锁雾, 一片霏霏沥沥。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下一层, 天冷一分。这样的秋日温度在数年来都称得上是冷的,一颗珠未进冬日便燃起炭火。
暖融融的银丝炭摆在殿角, 上罩了沈兰亭改良过的盆罩, 能最大程度地传递热量之余也不会让殿中烟熏火燎。
躲在殿中, 颇有不知节气之感。
因是在一颗珠的宴厅,女孩子们围着圆桌坐了一圈,不拘什么身份, 倒是沈兰亭坐在主位上。因她身份最高,也是今日的寿星。
厅外不见什么点缀,着实彰显出公主殿下过生辰却不招摇的简朴美德。
厅中也是没有刻意装点的, 甚至没有伺候的丫鬟,只有几位女郎坐在这里, 不过席面却是齐全,只不过不是过去那样铺张,几人用来应当正好。
今日是晋陵公主的生辰, 赏赐赠礼白日都赐到了、赠到了, 方才皇上、皇后与秦贵妃各赐了一道菜后沈兰亭将赏钱一发, 除了今日当值的以外尽让人歇息去了。连秦桑与绿枝都只是在正殿值守,不必过来伺候。
沈兰亭拿着筷子将面夹住, 而后将筷子一拧, 面便被一圈圈地缠在筷子上。她横着举起筷子送到嘴边, 吃了满口寿面。
“还是这样吃痛快!”她含糊不清道, 即便如此也不显得粗鲁无礼,反倒看上去自有一番潇洒随性。
女郎们拿眼瞧她,无一是嫌弃的。
便是规矩最好的许清如也只是轻轻瞥她一眼,一脸无奈道:“得了,吃慢些,无人同你抢。”
沈兰亭这下将口中食物咽下去了才道:“我这第一口已经用了,诸位女郎请用饭。”
女郎们这才纷纷动箸。
“这雨下得可不好,今夜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戚杏肚子没被食物占着,倒先取了酒壶斟酒。
她一面倒酒一面低声询问每个人喝吗。
每人杯中最后都多少盛了酒液。
“阿寅也喝酒?”谈漪漪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寅。
林诗蕴侧目相望。
周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轻声道:“抿一口为兰亭庆生,多了喝不了的。”
沈兰亭正吃着面,注意力倒没离开这边,闻言立刻坐直,十分严肃道:“咱们可不搞那些东西,你喝不得酒就别喝了,不是喝酒才算为我庆祝的。你的心我都知道。”
女郎们听到她那句“你的心我都知道”不由神情一顿。
许清如翻了个白眼,林诗音略阖了下眼睫垂下眼去,谈漪漪撇嘴,戚杏搓了搓两条膀子,都被她肉麻坏了。
周寅闻言真诚地冲沈兰亭一笑,对她的言论习以为常的模样:“兰亭最好。”
这句话却似捅了马蜂窝,引起一片嗡嗡。
“兰亭最好?”许清如率先发难,看向周寅。
“上次祖父教训我,阿寅特意过来安慰我,还说与我好上加好,是谓最好。”戚杏一本正经道。
“同。”林诗蕴惜字如金的习惯没改过,她如今也的确做到了一字千金。
“阿寅说过与我是最好的朋友,还是初入宫的时候便说了的。”谈漪漪摆资历。
沈兰亭面正好吃完最后一口,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微微一笑:“阿寅可是同我说过与我天下第一好的。”
众人齐齐看向周寅。
周寅眨眨眼,无措地看向众人,似乎没料到会造成这样这种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众人这回不饶过她,似乎非要她说出一二三来。
周寅于是盈盈地瞧着众人,并不是示弱的模样,却将人看得心软,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林诗蕴最先开口:“好了,别逼她。”
女郎们纷纷泄气,看叛徒般看向林诗蕴。
林诗蕴露出个微薄笑容,举起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周寅终于给出个交代:“我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是真心的。”她一本正经,完全不似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