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动用权势, 便可手到擒来,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高高在上的他们, 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想法吗？
什么你逃我追幡然醒悟的火葬场, 下面其实埋葬着的累累尸骨, 都是那些平民和妾侍奴婢，连人身自由都谈不上的时候，谈什么爱情自由，简直是个笑话。
张四郎显然是只清醒的狐狸精，没被疯魔了的世子打动，反而显出原形吓晕了他，才会招来这些心怀鬼胎的天师。
白小凡话音刚落，那天师的视线就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喃喃地说道：“想不到……想不到汴京城中，竟然还有身怀先天之气的妖怪！天生天养的宝物成精，简直……”
后半截他没说，在场的妖怪们也明白。
天生天养的宝物生灵开智，几率远比动植物更低更难，可一旦成精，意外着跟脚和上限都远超过普通妖怪，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件宝物，可以让人和妖增进修为，甚至长生不老……
被天师那充满贪欲的眼神盯着，简直像是被黏糊糊的吸血蛭黏上一般，让白小凡浑身一冷，后背一溜冷汗滑过，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你想干什么？”
天师干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是满意。虽然看不出白小凡的跟脚，可她身上的灵气纯净丰足，简直是他生平所见过最多的一个，若是能把她带回龙虎山，加以炼化，定然能成为门中的镇山之宝！
“要我放了这狐狸精一家也不是不行，只要——”
他伸手一指白小凡，“她跟我回龙虎山一趟！”
“不行！”
“做梦！”
张四郎和白玉堂几乎同时出声阻止，接着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越来越糟了。
“龙虎山？”白小凡怒极反笑，“你真的确定要我跟你去龙虎山？”
天师见她笑得灿烂，身上的灵气更加充沛外溢，以为她根本不知龙虎山的厉害，就心痒痒地说道：“我们龙虎山乃是道家宝地，灵气充沛，你若是去了，定然能增进修为，一日千里……”
“然后被人炼化成法宝或灵药吃了对吧？”白玉堂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谎言：“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以前骗过多少妖族？看来我得给你们掌门天师好好聊聊，到底坑过我妖族多少妖！”
“那都是误会，白五爷有所不知。”天师厚着脸皮说道：“我们龙虎山乃是祖师爷留下的道场，里面原本就有镇山法宝，能够沟通天地灵气，帮助妖精妖怪精进修为。在这个基础上，若有妖族愿与我们订立盟约，便可获得更多资源，化形成人，或是飞升上界，这本是两全其美之事，岂能说我们骗妖呢？”
“呵呵，你们龙虎山这两千多年来，有一个飞升的吗？还有脸说帮妖族飞升？真是大言不惭！”
白玉堂嗤之以鼻，“你有本事倒是说一个在你们那飞升了的，我修行几百年，还没听说过，要真行，五爷我亲自去龙虎山走一趟！”
“不可！”张四郎终于忍不住叫道：“五爷万万不可去龙虎山，当初他们骗了洛阳牡丹妖曹殊，一去百年，生死不知……”
“你胡说！”天师脸色一变，“我们龙虎山从来就没有牡丹，你这狐狸精还敢胡言乱语，污蔑龙虎山，看我不把你的皮剥下来……”
他说话间就驱动引雷符，朝着张四郎扔去。白小凡是跟着白玉堂来的，又是先天灵体，他只能骗不能硬来，可这不足五百年道行的狐狸精，他只要几道雷下去就能劈得他们神魂俱灭，只留一副好皮囊和妖丹供他赚钱和修炼。
张四郎看到雷符，一咬牙一闭眼，祭出琵琶，将自己身后的小狐狸们都护住。
一家几十口老老小小的狐狸，其实修为都不高，老的没法再进一步，已经开始退化，小的到现在才刚刚化才人形，还经常无法稳定保持，只能在家中待着，平日连门都不敢出。
只有他平素在凡人当中修炼，也曾积下不少功德，加上他的琵琶可治愈人心境，受人欢迎，也能得到些许人气反馈，有益于修行，所以这一家子狐狸里，就数着他的道行最高。
可天道偏爱人族，妖狐百年修炼，尚不敌人族道士几十年修为，尤其是这种有龙虎山法器和雷符的，简直就是他们妖狐一组的克星。
更何况他并非上古青丘狐族或是九尾狐族后裔，只是山间野狐，眼看着这雷符降下，不由心生绝望，可他还是不闪不避，死死地挡在小狐狸们身前。
天师狞笑着，指间雷电轰鸣，朝着张四郎落下。
“咔嚓！——”
电闪雷鸣，只响了一下，忽地照亮了张四郎周身，却压根没能靠近他身前三尺处，倒像是有个圆形的气泡状结界，将他和他身后的小狐狸们，全都包裹在里面，无光无电时根本完全透明，视若无物，直到那雷电落下，才能根据那雷电被反弹引流的痕迹，看出结界的影子。
是的，引流……一道电光，犹如受到吸引一般，从那结界外牵出去，乖乖巧巧地落在白小凡手中，被她团成球。
天师和小道士的眼珠子差点惊掉出来，简直无法想象，竟然有妖怪会不怕雷电，甚至把电光当成丝线般团成一个小球，压得严严实实，若非他们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她手上那闪闪发光的小球，竟然是抽取了他们用引雷符降下的雷电之力制成。
就十分离谱！
张四郎愕然地看着白小凡的举动，甚至看到她在团好一个雷球后，随手朝肩上一扔，一个长得肉嘟嘟胖乎乎的小球状怪兽就从她肩头跳起来，啊呜一口吃掉，还露出半截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嘴唇，一副十分好吃再来一个的表情。
那个小怪兽……他见过！
别看他长得熊力狰狞，头角峥嵘，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和四只锋利的爪子，可张四郎曾经在琵琶被人摔坏后看到过他，是他用法力帮他修好了琵琶，才没耽误那晚的演出。
有时候他甚至做梦，梦到他从自己的琵琶琴首上跳下来，在琴弦上盘旋飞舞，奏出一曲绝美的乐声。
他甚至不知道，那曲子，到底是他自己所作，还是梦中所得。
他也曾听说过器物若是得到较高的人气，时间长了，也能成精。这把琵琶从唐代到他手中之后，至今已有数百年，会成精也不是稀罕事。
只是奇怪的事，他若是琵琶成精，为何不与自己相认，反倒去接受七扇门那个女妖的投喂？
球球与他相处时心意相通，完全可以从他表情就猜出他心中所思所想，便一边吃着雷球，一边含糊地传音给他。
“这是我娘，你不用怕，有她和白五叔在，区区两个道士，敢找娘的麻烦，算计娘的妖丹，我看他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四郎意外地接受到他的传音，不由默了一下。
原来你有家人，还是个厉害的大妖……我原以为你是我的琵琶成精，还想着要如何帮你修炼成人形……
是他自作多情了。
人家或许根本不需要他帮忙，甚至今日白五爷和那位大妖能够出手相助，只怕也是看在这“琵琶妖”身上，而与他本妖无关。
球球看着手中只剩下一点点残渣的雷球，有些遗憾地递给张四郎，“我叫囚牛，不是什么琵琶妖。你也可以叫我球球，我是在白矾楼看你弹琵琶，才特地跟上你的！”
张四郎刚松了口气，就听白小凡不满意地说道：“砸啊，怎么不继续砸雷符了？我这才搓了三五个雷球，数量也太少了，你就不能勤快一点，多砸几个雷符？”
天师欲哭无泪，“仙子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咦，谁管你敢不敢啊！刚才不还威风的很，要灭人家狐狸精满门，仙子反倒说什么不敢……”
白小凡啧啧叹道：“看来你们当天师的，不光脸皮厚，而且还有变脸绝计，我真正自愧不如啊！”
天师：“……”你过谦了，能徒手接引雷符引来的雷电的，只怕也没几个，而下面这位……
“仙子？”
白小凡意外地挑挑眉，“拍马屁也没用，我才没兴趣当什么仙子仙女的。倒是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龙虎山吗？走啊！前面带路！——”
张四郎没想到她打赢了居然还要去龙虎山，顿时有些急了。
“万万不可，龙虎山设有伏魔阵，千百年来不知往里面投了不知多少妖族性命，我还是因为曹殊在龙虎山发觉那是个骗局后，才知道他们作恶无数……”
“那不正好？”白小凡笑盈盈地说道：“修炼几千年的法宝啊……难道不去收来自己用用？”
作者有话说：
专栏有双开快穿文《不肖帝（快穿）》，有预收《穿成首富之女后》和《金榜题名（科举）》，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七十三章
◎养家狐和替身牡丹◎
坑人者恒被坑之, 劫人者恒被劫之，天道轮回，莫不如此。
那自称龙虎山天师的道士名叫张无尘, 名字起的清新脱俗，人却是个俗人。
持强凌弱，欺软怕硬，遇弱则强愈强则弱之道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生存之道, 眼见白小凡“得理不饶人”，他当场就跪下认怂，连连求饶。
“仙子饶命！我不过是龙虎山的外门弟子, 就算带你去也进不了山门，更何况……”
他偷偷抬眼看了下白小凡手中闪烁的电光，更加害怕, 冷汗涔涔而下。
“只要仙子饶我一命，我一定替仙子保密，再也不找张家狐狸精的麻烦……”
白小凡呵呵一笑，“那牡丹精呢？”
张无尘立刻叫屈起来，“小道今年才不过三十岁，那牡丹精至少是百年前的事, 小道哪里知晓, 请仙子明鉴，莫要受了这狐狸精的挑唆。”
张四郎气得粉面涨红：“我没有！”
球球“啪”的一个小雷球朝张无尘砸去，这是他吃剩下的残渣, 没多少能量, 却依然可以给张无尘炸个满面焦黑、“怒发冲冠”。
“臭道士还想捣鬼, 娘不要信他！”
白小凡：“知道, 他想拖延时间, 无非是想等帮手，或是设个埋伏等我们自投罗网，可惜……”
她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无尘：“你说我是天生天养的灵体，倒也算有点眼光，可你真的没看出我的本体吗？想算计我……我倒真想去看看你们龙虎山到底有什么宝物，能有这么大的底气！”
她也懒得再跟这牛鼻子废话，正好白玉堂一巴掌拍晕了那贼眉鼠眼准备溜号的小道士，再拎着张无尘，“走吧？”
张四郎急忙说道：“等等，不知两位可否带我同去？”
白小凡和白玉堂还没回话，张家的老狐狸精就急了。
“四郎万万不可！那牡丹精百年毫无音讯，只怕早已魂飞魄散，你这般去了，让我等如何是好？”
“吱吱！吱吱吱吱！”
被吓得变回原形的小狐狸们也急得上蹿下跳，有的抱着张四郎的脚，有的干脆爬到他身上，吱吱乱叫，显然都不想他离开。
浑身长满狐狸团子的张四郎，无奈地叹息。
“只要天师走了，你们回山里去，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们，再过个百八十年出来，这世上也没人知道你们了……”
“不嘛！我才不要回山里去，山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就是就是，山里没有烧鸡没有冰酪没有烤羊，也没有唱戏的杂耍的……我们才不要回去！”
“山里吃只兔子都得去挖洞，在这里只要花钱就能送上门来，为什么要回山里啊！”
“我早就不会抓兔子了，山里还有老虎和黑熊呢！一不小心，就会被老虎抓去吃了！”
“我不要回去！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白小凡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虽然不知道张四郎平时跟家人如何相处，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大家子狐狸精，老的老小的小，居然都是靠张四郎在养活不说，还压着他连自己的朋友都放弃了？
狐狸精们，难道重女轻男？这个原生狐狸精家庭，是靠吸血张四郎才能形成现在的规模？
堂堂狐狸精，都能开智说话了，居然不会抓兔子野外生存，还怕被老虎吃掉？
你们怕不是狐狸精，而是作精吧！
张四郎被他们吵得头疼，苦笑着说道：“我也不可能陪你们一生一世，你们总得自己修行。凡人京都的繁华生活，并不适合我们修行，倒不如回山修行个几百年，再出来也不晚……”
张老狐狸不赞同地说道：“你说得容易，可在山中无机缘的话，修行何等艰难。你自己在人间得了造化修行有成，难道还不许你的弟妹子侄也觅得机缘修成正果？”
“可凡间诱惑良多，他们因口食之欲便放弃修行，就算机缘到了面前也抓不住啊！”
张四郎苦口婆心相劝，可狐狸们压根不听不听就是不听，一副他敢走就是忘恩负义抛弃家人无情无义之狐的模样。
白小凡听得烦了，便忍不住问道：“那曹殊是什么品种的牡丹成精，要不我去帮你找回来便是。”
再不走，被白玉堂拎着的张无尘都快翻白眼了。
张四郎却坚定地说道：“这次我一定要亲自去找曹殊，这是我欠他的。”
“去就去，五爷，走！”
白小凡果断一挥手，气泡结界包裹着张四郎的同时，那些小狐狸团子被结界排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顿时哭声震天。
“四哥/四叔不要走啊……”
“四郎——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鬼哭狼嚎固然可怕，这狐哭狐嚎的也一样让人脑壳痛。
白小凡没搭理他们，带着张四郎，紧紧跟着白玉堂，直奔龙虎山，路上还不忘教训张四郎。
“你家那窝狐狸精，我看完全是被你惯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