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警惕道:“你不会是要诛得我神魂尽灭吧?”
说着悄悄往后退了三步,离远些。
“并不会!”贺几道见她想歪,坚定地否定了这句话,见张桢不信,沉默一瞬后,示意张桢将右手伸出来。
张桢狐疑又警惕道:“你要干嘛?”
“你先将手伸出来。”贺几道很是认真的要求道。
张桢虽然在心中警惕贺几道,但是这么久积累的信任并没有一朝消亡,于是试探性地伸出手。
贺几道腰侧的配剑忽然飞出,吓得张桢差点也将剑抽出来。
贺几道深深看了张桢一眼,然后御剑在张桢伸出来的左手手指上割下了一道小口,然后定定问道:“这样可以吗?”
张桢:哈??
贺几道很慎重地问道:“杀妻证道,这样可以吗?”
张桢看了看手上就快要愈合的小伤口,又再次看了看贺几道严肃又认真的一张脸。
你莫不是在逗我!!
谁家杀妻证道是这样的!!!
贺几道再次郑重问道:“实在不成,我再轻些。”
“停、停、停!你确定你这是在杀妻证道?”张桢脸上顿时一言难尽,心中的郁气神奇地消散了不少。
她和贺几道总归有一个是傻子,否则就是这个狗男人在驴她,于是她没好气讽刺道:“那你现在成仙了吗?”
贺几道沉默地看了一眼张桢,选择实话实说道:“咱们现在还没成亲,这一剑不算。”
并认真交代道:“成亲后我出剑时,你记得赶紧魂魄离体,断了躯体生机。”
这样天道才分辨不出来,不敢不算。
说完便挥手消了张桢手指上的那道伤口。
张桢一噎,合着她是白挨了他一剑,这个狗逼道长绝对是在骗婚,成亲后绝对不是这一剑!
贺几道似乎看出了张桢的怀疑,直接右手对天起誓道:“今日所言之事,如有欺瞒张桢,我贺及生生世世别想成仙。”
说完后,天上凭空出现一道响雷,炸在了一众踏青的人头顶,不少人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狐疑到这莫非是要下雨的征兆?
张桢抬头看了看天空,她好歹现在也是个城隍,自然知道贺几道发的誓言是真的。不过,贺及?
“及是名,几道是道号。”贺几道见张桢看过去,解释了一句。
张桢恍然,贺及,贺几道,他用的是真名发誓。
她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抗拒、失望、气恼?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没有。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选她杀妻证道?如果贺几道对她说的都是实话,随便选哪个姑娘,怕是没有不答应的。
贺几道忽然往张桢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定在她跟前,脸上的神情渐渐化开,没了先前的肃严,也没了平日里的冷漠,颜色灼灼轻笑道:
“天命如此,咱们何不顺应天命,张姑娘很讨厌我吗?”
张桢对着这样的贺几道呆了呆,这个狗币道长定然是在色、诱她,她是不会上当的!
二人最后有些不欢而散。
另一边的孙禹年几个书生,眼见天空起了一声悍雷,疑心是要下雨的征兆,便商量着要回城。
结果就因为回城这件事,一个姓霍的书生和一个姓严的书生拌起嘴来,众人平日里已经习惯了这二人间的玩笑话,知道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也不劝,任凭二人拌嘴。
哪知霍生这次拌嘴输了一筹,回家后整夜苦思对策,意图扳回一局。
第二日,霍生早早去了府学,与同窗们谋划好,听到严生走进,故意小声嘀咕说:“某某人妻子曾与我私通。”
他也不点名道姓到底是谁,只说有人、妻与他私通。
众同窗当然不信他,知道他是要和严生玩笑,便故意问道:“你说的是谁?”
霍生瞥了一眼严生,见他站定在窗外,于是开始捏造细节,最后说道:“你们别不信,我知道她的大腿上长了两个拇指大小的肉瘤。”
他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家邻居有个接生婆,曾经替严生妻子接过生,婆子日常和自己妻子闲聊时,偶然说起过严生妻子腿上的两个肉瘤,妻子又将这事告诉了他。
于是霍生昨夜苦思一夜,决定拿这个开开玩笑,挫挫严生的锐气。
严生将这话听得明明白白,心中立马一个咯噔,心头怒火直冲天灵盖,返身就走,回到家抓起妻子就拷打,逼问奸情。
严生妻子祸从天降,哪里有什么奸情,自然是不会认的,因此惹得严生怀疑妻子是在护着奸夫,于是越发生气,鞭打得更厉害。
严妻不堪拷打,夜间悲愤留书后就上吊自杀了。
霍生知道自己的玩笑话害了一条人命后懊悔莫及,但又不敢向严生说明情况,只得绕着他走。
这一举动更加坚定了严生的怀疑,连祖坟都不打算让妻子进,死后也无祭。
严妻成了冤魂后,夜夜哭闹,严家人从此不得安宁,直到严生忽然也死了,鬼才不哭了。
成了鬼的严氏夫妻二人直接到了张桢的城隍庙对质,一个坚持自己清白,一个坚信妻子偷人,并当堂吵了起来。
张桢将惊堂木一拍,让这两个鬼一个一个说,并在心中有些懊恼,这几日被贺几道的话搅乱了心思,居然忘记去找孙禹年做提醒了。
这对夫妻还是没逃脱既定的命运。
张桢只得将事情给他们分了个清楚明白,此祸事算起来是平日里严生和姓霍的玩笑话太过,常常逾越界限,毫无顾忌。
严生又刚愎自负,对妻子没有一点信任之情,夫妻之情淡薄,严妻纵然不上吊,怕是最终也会被严生打死。
张桢有些头疼地看着二人,这二人她该怎么判?
严妻本是无辜受害者,可她变成鬼后,将严生给拉了下来。
严生本意是受人蒙骗,算是事出有因,罪魁祸首算不到他头上。
于是张桢当堂问道:“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严妻将头一叩:“请城隍大人允许,我要找霍妻报仇,如果不是她将妇人间的闲话传进男人的耳中,我如何会有这一劫。”
却是不恨接生婆,恨起了霍妻。
严生也叩头道:“我听信谗言,家破人亡,可说谗言的霍生难道就没错吗?我也请求去找霍生报仇。”
如此,张桢给这二人定了一个度,让他们二人去了。
某夜,霍妻梦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朝她大喊:“我死得好冤啊,哪能叫你们夫妻欢乐?”霍妻醒来就得了病,没过几日大腿根部就长了两个大肉瘤,从此一碰就疼得难受。
霍生也梦见严生来指着他骂,并用手打他的嘴,醒来后,感觉嘴唇隐隐作痛,用手一摸,高高肿起,几日后长出了两个小肉瘤,治也治不好,从此不敢大声说笑,一开口就疼痛难忍。
作者有话说:
卑微杀妻证道贺几道:“张姑娘,咱们来商量个杀妻证道。”
第58章
张桢了结完严氏夫妇的心愿后, 定下他们的功过,着鬼差将人送入地府,脑中一时想到, 也不知道胡泗那边怎么样了。
此时的胡泗, 刚刚将驾回来的马车停在了张桢家门前,正想念法诀将马车整个搬进院子里时,就见到了悄无声息立在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贺几道, 他吓了一跳,赶紧连滚带爬从马车上下来见礼。
“小狐见过贺真人。”
贺几道见到一马车的金银也没很意外, 想起张桢跟他显摆过的, 她修城隍庙的钱有着落了, 于是光明正大截胡,冷眼盯着胡泗道:“马车放在这儿,我会转交给她, 你自便。”
胡泗, 胡泗他不敢不从。
公狐狸精看了看马车,再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很是上道:“城隍大人此时应该在庙里, 不如我去替贺真人通禀一二?”
贺几道立马缓和了脸上的冷淡, 口称:“有劳。”
胡泗再次恭谨拱手作礼后, 留下马车, 赶去了城隍庙。他急匆匆找到张桢, 悄悄说道:“东西我带回来了, 放在恩公家门口了。”
张桢听完, 吓了一跳, 那可是不少财物, 直接放在家门口不是等人来偷吗?
她将手中的事一扔, 急匆匆回了家。临近家门,远远就见到马车旁还站着一个令人眼熟的道人。
张桢止住脚步很想反身就回城隍庙的。
等等,凭什么是她走,心虚的不该是贺几道这个要杀她证道的狗币男人吗?
张桢装模作样走进,假惺惺问道:“贺道长,你怎么在这儿?”
贺几道挥袖将身旁的马车收进袖里乾坤中,然后再来回答张桢的问题:“见张姑娘家门前停着一辆满载金银的马车,为防宵小,暂时替张姑娘看顾一程。”
张桢眼睁睁看着贺几道抬手,当着她的面收了她的东西,心中气得跳脚道:“看顾到自己袖子里了,姓贺的你还能再要点儿脸吗?啊!”
许是从张桢脸上读出了点什么,贺几道从容问道:“马车很重,可要我替张姑娘搬进家门?”
张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贺几道的袖子,都收进去了,才来问,良心不会痛吗?
她将门打开,伸手请道:“贺道长请。”
张桢选了间空房,让贺几道将马车放出来,并毫不客气使唤道:“还请道长将马儿送去马厩。”
贺几道依言照办,出门送马儿去马厩了。
张桢瞬间将门一关,打开马车门,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金银的宝光差点晃花了她的眼。
张桢粗略点算了一下,至少在一万两以上。
此时她才懊恼起来,先前在兰若寺不该那么豪气,整整三千两白银拿去买了颗树,亏大发了!
“怎么还一脸懊恼?”
“先前在兰若寺亏大了,那颗破树我砸了三千两银子给庙里的和尚。”
咦?张桢突然反应过来,贺几道?
“我关门了。”
贺几道点点头,毫不惭愧道:“我知道。”
“那你还进来!”
贺几道一派自然,双手负起来放在身后,提议道:“要不,我这就出去重新敲门,再进来?”
张桢:······
最后二人合力清点了一遍银子,价值跟张桢预估的差别不大,价值万两白银。
张桢见银子到位,接下来就要开始扩建偏殿了。不过这些事她来办的话太繁琐了,也费时间和精力,她不如还是去抓个壮丁来办这事吧?
眼前的杵着的贺几道,张桢动了动心思,罢了,不合适,她还是找其他人吧。
正在张桢再次忙着抓壮丁的时候,她的城隍庙迎来了一个意外来客。
“城隍大人,你可得给小神做主啊!”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老头找到张桢的书信摊前,扑通一声就往她跟前跪,然后就开始哭天抹地要求张桢做主。
张桢被吓了一跳,直到发现周围的人都看不见这个小老头,才松了口气。她赶紧将人扶起来:“快起来,咱们进庙说。”
张桢将人领进庙中,给自己寻了个角落假装虔诚拜神,然后她元神出窍,对着小老头问道:“敢问老者,你是哪里的神?”
小老头十分心酸回道:“回城隍大人,我是庭山的土地神,在曹州县境内。”
张桢恍然,那倒的确是她辖内的土地神,她都忘了,理论上中州郡所有的土地神也归她辖制,算是有一点上下级关系。
于是她将人请到一旁入座,然后问道:“你既然是土地神,怎么如此狼狈来此?”
庭山土地一听更心酸了,颤颤巍巍抹着脸上的泪水道:“回禀城隍大人,我这土地神已经多年没有人祭拜了,这也就罢了,好歹以前还有一间小庙存身,不至于露宿街头。”
庭山土地说到这儿,扯着自己一身破烂衣衫哭诉道:“小神又老又穷,没有信徒来拜我,也是应当,可是,有人将我的土地庙给占了,只为给他家修花园,害得小神流浪在外,居无定所,小神好苦哇,求城隍大人给我做主。”
张桢心中大为惊讶,还有这样的事,人还能欺负神?
在庭山有一个姓徐的大地主,家中世代富饶,想要扩建家中的花园,可惜苦于自家的地不够,于是将主意打到了旁边香火久废的土地庙上。
徐大地主找到土地庙的庙祝,和庙祝商量过后买下了土地庙,推倒后在上面建造了华丽的亭台楼阁。
被抢了庙的土地神,多次到城隍庙投告,可惜,先前城隍庙连城隍都没有,自然没人搭理他。
至如今,土地神已经在外流浪快两年了,原本他都已经不抱希望了,陡然听闻中州郡有新城隍上任,这才赶来,想要再试一试。
张桢连忙应承道:“此事我定然给庭山土地你一个交代。”
听起来就让人心酸,明明是个神,却被一个凡人给强拆了。这庭山土地神也算中肯、老实,被欺负成这样了,都没去过徐家报复捣乱,反而可怜兮兮自己流浪在外。
这事张桢管定了!
张桢先是去了一趟曹州县,打听事情经过和土地神所言半分不差,于是回了城隍庙,招齐鬼吏,直接去了徐家。
这日,徐妻正在婢女服侍下梳头,忽然,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亲近婢女吓了一跳,赶紧去搀扶夫人,结果人也跟着倒下了。
正在其余仆妇不知所措时,婢女先醒了过来,一言不发,先端过来一张大椅子,扶着“徐妻”坐了上去。
“徐妻”坐下后,颇威严道:“我乃中州郡城隍,前日接到庭山土地神状告你家,私自购买土地庙一案。”
“徐三复何在?还不赶紧将人押上来。”
此时的“婢女”回道:“已经让人附身在家仆身上去传唤了。”
“徐妻”干脆去到平日里料理家务的花厅,将满府的仆人传唤过来,并命令这些奴仆道:“听我点到名的上前,躯体暂时借居城隍庙鬼吏,没点到名的安静站在后面,有不听命者大棒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