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的闺女哭得一脸鼻涕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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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头
天际一轮弯月,散发着幽幽白光。
一幢独栋木屋中开着一盏不算明亮的小灯,屋中分散了数人,正是没有离开瓦拓村的顾之桑等人。
白天死在木屋中的婆婆尸身已被收走安置,但屋中还是弥漫着一股散不去死气。
此时顾之桑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个用纸糊的纸扎人,正提着毫毛笔描绘纸扎人的五官和眼睛。
当画到眼珠时,她手中纤毛极细的笔尖并没有去浸砚台里的墨汁,而是点入了另一个小盘中尚未凝固的红色粘液――是血。
再次提笔,她神情冷淡,逐一给纸人点睛。
红色瞳孔一没入纸面,屋子里其他默默看着的人便觉得那纸人的面孔多了几分鲜活,赤红的眼珠在光下有些奇异。
再然后顾之桑在纸扎人的前身写下了一串字迹,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坐在炕边的黛西满脸惊叹,小声对着奚海红问道:
“你们东方巫术如此神奇?只需要用一张纸,就能做出一个‘替身娃娃’?!”
在黛西这些通灵者看来,顾之桑手中拿着的虽是个纸人,可纸人上散发出的气息和能量,分明是个活人!
这在他们那边叫做‘替身娃娃’。
但这么精巧,足以和活人混淆视听的娃娃,黛西还是第一次见。
奚海红:……
“能做到的没几个,也就是她比较厉害。”
黛西了然,点点头又问道:“这样就能把那两个凶物招来吗?”
奚海红说道:“应该可以。”
此时放下毫笔的顾之桑吐出一口气,抬眸说道:“是一定可以。”
“那鬼孕妇已经杀了他们家的孩子,尤还不够,还要进入他们家中去杀这个男人,足以说明它心中对这家人的恨意极深。再加上失手并未成功,还被黑狗咬伤,更会让它心中的恨意不断飙升。”
“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结束直播后,顾之桑特意去了解了村中所有死者的身份信息,发现他们还是有一定关联的。
首先是唯一死去的女人,她是邢家大姐,也是上吊自尽的鬼孕妇的大姑姐。
村里人提到她没有一个不说老实。
而且是太老实,太立不住了,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大姑姐结婚时的彩礼钱就一分没拿到,后头自己组建了家庭,丈夫还算有本事在隔壁村子里开了家小商店,生了一对姐妹花。
可就算丈夫和婆家对她都不错,她还是偏心娘家和自己弟弟,总觉得自己没生出个男孩儿来,还是得扶持弟弟这个家才能立住。
为此她就算得不到亲妈的好脸色,还是经常把家里超市里的油盐酱醋,米面杂粮往娘家拿。
村里人都说这邢大姐的夫家惨,娶了个一心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
因着这大姑姐对自家太好了,邢家媳妇和她的关系反而挺不错的,还经常劝她不要再给自家送东西了,说自己都不好意思拿。
到邢家媳妇死之前,这大姑姐虽然也生气她给自己弟弟戴绿帽子,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孽种,但也没有和邢老太太一样非打即骂。
好几次她都偷偷去找弟媳妇,劝她说‘真话’,劝她把孩子拿了再和弟弟好好生活。
就是这样一对生前连脸都红过,没吵过一次架的姑姐弟媳,在邢家媳妇死了之后,唯一弄死的邢家人,就是这个生前对她很不错的大姑姐。
至于另外四个中年男人和邢家媳妇也没交集。
他们和邢老二的关系还不错,都是一起出村子打工的一批人里的同事,被同一个组织工作,管事的包工头领着。
若说他们和村里其他的外出打工者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他们辛苦了大半年挣的钱款,都被同村的包工头卷跑了。
这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负责给他们安排工作的工头就是同村的一个年轻人,才二十出头,头脑活络小学毕业就去县城闯荡了。
别看这人年龄比他们都小,但在县城呆了十几年早就混成了老油条,靠给村里人介绍工作敛钱。
像邢老二他们干的建筑行业,包吃包住,越勤快挣得钱就越多。
但一般要等工程都结束了,钱款才会一把打到工头账户,再由工头分发给底下的工人。
邢老二一行十来个人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到了要结工资的时候,这工头因为赌博欠债,卷了几十万的公款跑路了!
这下可把一群村民气坏了。
那些天他们天天堵在工头爹妈的门口,恨不得把他们房子都给拆了,可也无济于事。
再后来邢老二几个兄弟气不过,从一些知情者那里得到了消息,想要去把跑路的工头抓回来,把钱都要回来。
只可惜几人出去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脸色难看,说人还是跑了。
他们忙活了快一年,一分钱没拿到。
而死掉的这四个人,细细纠察竟都是当初和邢老二一起出去,去找工头要钱的人。
就连那个死掉的男孩儿状子,也是几人中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死掉的男人的独生子。
男孩儿死后,尸体被发现没过多久,这家又差点闹出人命。
这家的男主人那天傍晚在院子里喂小猪崽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割破了喉咙,倒在地上伤口鲜血直涌。
他家养了条叫‘将军’的黑狗,浑身毛色纯黑不带一丝杂色,围在主人的身边疯狂犬吠,吼叫,把屋子里的其他家人都吸引了出来。
好在男人的喉咙没有完全被割断,只是被破坏了气管声带,送去看事婆婆那里给救了回来,现在还躺在家里养病。
要是颈动脉被割断了,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回来了。
村里人都说,那天晚上这家男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东西,要不是他们家有只通灵性护主的大黑狗,怕是惨死家中。
而那只立下大功的黑狗‘将军’,腹部也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总之出了这么多的大事,村民们也没想过要报警。
一是他们知道害人的肯定不是人,有多名村民被卷‘鬼打墙’的时候,都看到了邢家媳妇。
这种厉鬼害人的事件,他们觉得报警了也没用,警察也进不来。
二是他们村子相对闭塞,里头的村民并不信任警察,比起让警方来查案,去医院看病,他们宁愿去找村子里的看事婆婆。
直到节目组第一次打电话给村里的管事时,都被直接拒绝了。
还是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他们才不得不寄托外援,同意让节目组进村来拍摄。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顾之桑并不像村民们那样想,觉得邢家媳妇是在无差别报复。
她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遵循因果。
邢家媳妇虽然手段狠辣,但它死后最先要报复的人,肯定是它最痛恨的人。
这一户人家两次被它光顾,就更是如此了。
为此顾之桑布下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套子。
她先是要来了被割喉男人的生辰八字,又取了他的眉间血做‘替身’。
此处的血是除却心头血之外最为重要的,含有精气最浓郁的血液。
以眉间血点纸人睛,可以做到真正的纸身人魂。
对于死后已经没有了五感的阴魂凶物来说,气息才是它们辨别活人身份的关键。
顾之桑又在那户人家设下隐匿阵法,把他们的气息屏蔽;
这样一来对于凶物,这个纸人自然就成了自己想要下手的对象。
再加上黑狗确实通灵,对邪祟有着一定的克制能力,也的确是它当时拼死保护主人,赶走了凶物,才让这个男人免于一死。
在凶物看来,这只狗破坏了它的好事,它肯定也狗恨之入骨。
顾之桑把‘将军’领来,自然又是双重吸引。
她摸了摸脚边的黑狗脑袋。
纯黑土狗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低头时还能看到‘将军’的肚皮上有一道长长疤痕。
这还是白慈治愈过后的伤处。
黑土狗刚被领来时一瘸一拐,精气神低靡。
它腹部的伤口是被凶物所伤,带着浓郁的死气和阴煞,让它伤口无法愈合,那一处的血肉都腐烂发臭了。
治愈之后,它的精神才好了许多。
'将军’正蹭着,忽然警觉地抬起了头,看向昏暗窗外,一双黑亮的眼珠陡然变得凶狠。
低沉的呜咽声从它喉咙中发出,像是在发出阵阵威胁。
顾之桑抬眼看向窗外。
只见墙上,窗上贴着的符都在轻颤,屋中的气温陡然降低,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不断蔓延。
“来了。”
屋里其他人对视一眼,面露严肃。
就在这时,一道含着幽怨的声音从屋外响起:“阿爹,阿曼……是我啊,状子回来了……”
“给我开门啊阿爹,我身上好疼,外面好黑……我好害怕啊阿爹……”
屋内的‘将军’支起身子,猛地朝着窗户的方向疯狂犬吠,不间断的吼声让屋外的声音更加幽怨。
“将军你知道我回来了,对吗?”
“阿曼阿爹,你们为什么,不给……状子开门啊?!”
分明是年轻男性的声音愈来愈尖,到最后陡然拔高,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屋外尖啸响起的瞬间,屋子里面悬挂着的小灯陡然爆开。
‘砰’地一声巨响声之下,整个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让人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人的眼睛适应光线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但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东西,并不会给你适应的机会。
梭梭的攀爬声在漆黑的环境中令人头皮发麻,同时也会放大因看不见而生出的恐惧感。
一个不足半米长的东西猛地从黑暗中弹起,扑到了床榻上放置的纸人身上。
它锋利的尸爪和牙齿狠狠撕裂了纸人的肚子。
预想中鲜甜热乎的血浆并没有喷出来,它撕裂的这个‘人类’身体一下就烂了,憋了下去。
凶物愣了片刻,下一秒一盆腥气扑鼻的公鸡血便从天而降,精准地兜了凶物一身。
蕴有驱邪之气的公鸡血一沾上身,那凶物便像是被烈火灼烧似得,疯狂尖叫,打滚。
它瞪着一双凸起的眼球,攀爬到墙壁上想要逃走。
字句清晰的咒术从一个女人口中传出。
'哧’的一声,顾之桑指尖夹着的黄符燃起明火,把墙上血迹斑斑,以及造成这一切的凶物照了个清楚。
那是一只身体青黑色的婴形凶物,獠牙突出双目赤红,类似僵尸。
见它还想逃,顾之桑口中咒术不停,一扬手数道提前布好的符火朝着那婴形凶物而去。
婴形凶物攀爬得极快。
它自以为躲过了所有的真火符,下一秒便被一枚力道极大,带着术数之力的镇邪钉贯穿了颅骨,整个身体都被钉在了墙上。
另一边其他几人破门而出,各自拿着法器,在木屋的四周警戒。
他们本是要抓另一只凶物,可出来之后却发现,那只母体凭空消失了。
木屋周围什么都没有。
奚海红手中提着一柄短剑,在夜色中小心谨慎,她总觉得浑身发毛,可视野中完全看不到凶物。
就在这时,其他三人几乎是先后脱口而出的惊呼,让她心头一跳。
“小心背后!”
奚海红一扭头,神情剧变。
一个浑身焦黑,四肢扭曲的凶尸从后上方朝她扑来,面如覆血般赤红,一双黑洞洞的眼眶中尤其骇人。
那邢家媳妇的‘起尸’,竟然一直紧贴着趴在木屋的房顶!
这才没被追出来的他们看到。
禾芈涂直接甩出了自己肩头的‘油鬼仔’,那樽木雕小像就像活了过来一样,飞快地扑过去抱住凶物的腿。
但这只起到了一瞬间的牵制作用。
邢家媳妇的‘起尸’太凶了!
它直接甩开了‘油鬼仔’,扬起尸变的手,就要把奚海红的身体撕成两截。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①”
千钧一发之际,铮铮咒术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柄长长木剑带着破风之力,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凶物的方向而来。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①”
'杀鬼咒’最后一个字脱口之时,带着斩邪之力的木剑同时落下。
剑身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沿着邢家媳妇‘起尸’的脖颈斜落,‘咔嚓’一声斩落了‘起尸’的头颅。
尸头滚落在地,木剑轻颤着插入地面……
第110章 二合一
身首分离的‘起尸’因着惯性,继续往前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地上,源源不断的恶臭腐血从断口溢出。
奚海红心脏狂跳惊魂未定,看了眼地上焦黑的尸体,她抬头看向木屋门口的顾之桑:“谢了。”
“你救了我一命。”
顾之桑微微颔首,“把尸体搬到一起吧,小心别被尸气冲了。”
奚海红点点头,走到禾芈涂身边时,又诚挚说道:
“刚才也谢谢你出手救我,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太喜欢我来着,是我心思狭隘了。”
禾芈涂瞥了她一眼,把被凶物踢飞,又委委屈屈自己爬回来的‘油鬼仔’重新放在肩头,冷笑一声:
“你没说错,我确实厌恶所有玄门中人。”
奚海红:……
待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后,顾之桑的神情沉了下来。
“你们怎么看。”
奚海红再次正视邢家媳妇那具焦尸时,依然会头皮发麻,看了片刻后她忍不住蹙眉惊道:
“还是让它给跑了!?这女鬼也太顽强了……”
身为走无常的她能够看到,这具尸体中没有魂魄。
要知道邢家媳妇之所以能够操控身体,就是要人尸合一,尸体被斩成两截,它的魂魄也必然遭到重创。
在此前提下,它还能强撑着被伤到的魂魄飞快遁逃,也是极有毅力了。
另一旁的黛西则是一直在观察那只外形诡异可怖,颅骨深深钉入一枚镇邪钉的婴尸。
看了半晌她抬头看向顾之桑:“桑桑,这个婴儿……是活的?还是死的?”
其他三人:?
不得不说黛西对于这些阴邪之物的感官十分敏锐,一下便发现了这个婴形鬼物的不同之处。
尽管它的头颅中深深钉着一枚镇邪钉,让它暂时被镇压住,双眸紧闭,但从其中面部细微的抽动可以看出,只要顾之桑把镇邪钉拔出,它就能重新睁开眼睛扑上来撕咬!
这和单纯的尸变僵化,或是它母亲邢家媳妇那种魂尸一体的‘起尸’都是不一样的。
仿佛这具怪物身体,就是它本该生下来的躯壳,和它的魂魄融为一体。
顾之桑冷声说道:“这是个鬼胎。”
“鬼胎?是什么?”黛西神情茫然。
一旁的奚海红觉得耳熟,半晌失声惊呼,满脸不可置信,“不应该啊,鬼胎有形无体,眼前这个明明……”
所谓‘鬼胎’,是阴阳间存在的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
其亲生父母,一定是阳间的活人和地府的阴魂结合,是由阴阳交融而诞生出的似鬼非鬼的存在。
一般来说母体是地府阴魂的‘鬼胎’,诞生之后一定是没有实体的魂魄状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