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葛嬷嬷病重
晔儿怕明九娘担心，道：“娘，皇上这边也好，镇南王府也好，对他们都必有一战，早晚而已。”
“我大概也明白，现在就希望他们不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这是明九娘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形。
“那不至于。就算他们想，”晔儿眼中露出笃定之色，“我们也不会任由他们联合。”
“嗯。”明九娘点点头，“你们父子俩商量便是。”
她这次和萧铁策出去，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的时候想到了一些关于粮草账目的事情，也要理顺出来，希望能帮上忙。
从技能上来说，她只要辛苦些，就能把账目理顺清楚，把其中可能存在的贪污之事查个清楚；但是“水至清则无鱼”，尤其大敌当前，用人之际，有些权衡的尺度，还是要交给父子俩。
永嘉郡主被鬼剃头之后就在皇后宫中住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面对甚嚣尘上的流言，皇后杀鸡儆猴，拎出来几个贵女惩戒，这件事情明面上便没有什么人敢再议论。
但是私底下，这件事情已经广为流传，也有很多人私下认为，这和冠军侯府脱不了干系。
猫猫想到了一件事情，偷偷问仲灵：“嫂子，能进皇宫又全身而退的，估计只有你。可是把消息散布出去的，不是你吧。”
仲灵道：“不是。”
她才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她信奉的是真刀真枪的本事。
算计人心，利用舆论，那是萧晔擅长的。
猫猫也这么认为。
“那应该就是我大哥了。”
她看着仲灵，欲言又止。
她觉得如果这两个人结合，真是天作之合；然而让她想起来就郁郁的是，这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什么想法，一点儿都没有。
“你不是要去看葛嬷嬷吗？”仲灵淡淡道。
猫猫那点惆怅瞬时被驱散，转而担心起葛嬷嬷来。
葛嬷嬷最近不太好，她染了一场风寒，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
太医换过好几个，都说葛嬷嬷身体有几年受了重创，虽然好好将养这么多年，然而终究年事已高，加上她心中始终因为挂念儿孙而郁郁，所以这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猫猫偷偷哭了好几场，和仲灵商量，以后每日上午习武，下午去看望她。
“那嫂子，我去了。”
“嗯。”
猫猫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仲灵忽然喊住她。
猫猫扶着门回头：“嫂子怎么了？”
仲灵面色平静地道：“她大限将至，你要有准备。”
猫猫的泪刷地流下来，扭过头不让仲灵看到，哽咽地“嗯”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猫猫来到葛嬷嬷院外，伺候的小丫鬟们纷纷行礼。
猫猫擦干眼泪，摆摆手让人免礼，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故作轻松地进去。
丫鬟正在给葛嬷嬷喂燕窝粥，猫猫上前接过来道：“我来，你退下吧。”
葛嬷嬷却道：“大姑娘，没有主子伺候奴才的道理，您放下！”
猫猫知道她性格倔强，规矩融于骨血中，只能把碗还给丫鬟。
第1496章 晔儿的误会
葛嬷嬷摆摆手让丫鬟退下。
猫猫帮她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大姑娘，我怕是以后不能再伺候你了。”葛嬷嬷爱怜地看着猫猫，眼中遗憾而伤感。
她气色不算好，面上有灰败之色，比从前消瘦了许多，脸颊陷了下去，一说话就气喘吁吁。
猫猫咬住嘴唇不敢开口，担心哽咽之声会溢出。
“大姑娘，我来侯府这些年，已经是多得的时光了。”葛嬷嬷拍拍猫猫的手背，“老夫人宽容，一直给我自由身，让我不至于到死还为奴为婢，我心中感激不尽。”
说这句话她已经用了很多力气，所以暂停下来，缓了缓后才继续道：“我在宫中见多了贵人，也没几个人活到我这把年纪。所以大姑娘不要难过，我伺候您一场，心中高兴，日后便是在地下，也会为您而骄傲。”
“我很放心，我看着您一点点长大，您性情是百里挑一的好，日后定然生活美满幸福。”葛嬷嬷道，“什么时候都别忘了老夫人……”
“我知道。”猫猫点点头，泪染长睫，“嬷嬷别说话，好好休息，您会没事的。”
“不成了，这次真的不成了。”葛嬷嬷摇摇头，“我心里还有两件放心不下的事情，趁着我现在还没糊涂，求一求大姑娘。”
“嬷嬷您说。”
“第一桩事情就是容妃娘娘，她没有留下什么后代，又没进皇陵，我死之后，怕是没人给她上香了……”
“好，我记着了。”猫猫道，“容妃娘娘生辰忌日我也都知道，我会让人去烧纸钱的。”
从小耳濡目染，她也知道已故的容妃在葛嬷嬷心中的地位。
“好好……”葛嬷嬷继续道，“第二桩就是我那不孝的儿子。他知道我在府上，来找过几次都被我让人打了出去。可是小孙子和他不一样，那是个聪明上进的孩子。”
提到唯一有出息的孙子，葛嬷嬷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那时候他也想留我，可是他太小了。都说三岁看老，那真是个好的。我偷偷去见过他几次……倘若日后他没有出息也就算了，有出息大姑娘照拂他一下，我感激不尽……”
“好，嬷嬷你放心。不管你在不在，我都会帮你照顾家人。”
“那个不孝子，千万不要管他。”葛嬷嬷激动之下咳嗽起来。
猫猫忙帮她顺气，“我知道，嬷嬷我都知道。”
她知道葛嬷嬷这是交代遗言了，心中万分难过。
从葛嬷嬷这里回去，猫猫又大哭一场。
葛嬷嬷陪伴她长大，教她规矩，对她严厉又耐心，往日点滴浮上心头，失去的惶恐蔓延，猫猫趴在床上哭红了眼睛。
晚上她去给明九娘请安的时候遇到了晔儿，后者见到她眼睛红肿，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如果习武太累，那就算了。”
爹回来了，上阵父子兵，现在他不必逼猫猫太紧。
看着猫猫这样，晔儿下意识地就认为是仲灵对她太过严厉的缘故。
“我是心疼葛嬷嬷，和嫂子没关系。”
第1497章 晔儿的转变
“葛嬷嬷好些了吗？”晔儿问。
猫猫红着眼圈摇摇头。
“她也算高寿了。”晔儿握住她的手，“好好陪陪她，仲灵那边倘若为难，我去同她说……”
“大哥。”猫猫跺跺脚，“嫂子很好说话的，你不要总是针对她。”
晔儿哑然失笑：“我没有针对她。”
“那，那你也冷落她了。”猫猫道，“倘若不是我还在，你以为府里的下人不会捧高踩低欺负她吗？”
虽然明九娘管得严，但是人心能管得了吗？
别说是下人，就算是亲人，当看到周围人都轻慢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怠慢。
晔儿并不恼怒，笑笑道：“有些事情，你长大了才能明白。”
“大哥你不负责任。你既然娶了嫂子，就应该照顾她，不让她被人欺负。”
“你觉得她需要我的照顾吗？”
“嫂子是很厉害，可是大哥也要尽到本分。再说，”猫猫软了口气，带着几分恳求，“大哥你好好考虑一下，嫂子真的很好的。”
晔儿笑着摸摸她的头：“好。”
猫猫瞪大眼睛看着他。
晔儿挑眉：“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觉得，觉得你答应得太快了。”
晔儿嘴角笑意更甚，眼神宠溺，“我再不答应，你怕是不让我进去给娘请安了。咱们快走吧，别让娘等着急了。”
“好。”
兄妹二人携手进去给明九娘请安，略坐了坐又一起出来。
只是两人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猛烈，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花在天地之间飞舞。
“大哥，你什么时候去嫂子那里？”猫猫裹紧了衣裳，却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现在就去。”晔儿浅笑，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裳。
“啊？”猫猫又惊讶了，感觉到雪花飘到了衣领中，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她虽然有心撮合两人，想要两人冰释前嫌，但是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啊。
“怎么了？”晔儿只当不知道她的惊讶，若无其事地问道。
“没事没事，大哥去吧，我去看看葛嬷嬷。”
油尽灯枯的葛嬷嬷，看一眼少一眼，随时都能随风而去。
“嗯。”
猫猫倒也没怀疑晔儿会言而无信，因为自她有记忆以来，只要是大哥答应她的事情，就一定言出必行。
晔儿确实也没有辜负妹妹的信任，他在一众下人跌破眼球的惊讶中，第一次走进了仲灵的院子里。
仲灵的院子里空荡荡的，陷于一片黑暗死寂之中，好像没有人居住一般。
晔儿从溪亭手中接过灯笼，道：“明早你再来接我。”
“小侯爷！”溪亭喊住他。
虽然对于两人在一起乐见其成，可是这来得是不是太突然了？
溪亭甚至有些怀疑，小侯爷是不是想去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晔儿摆摆手：“没事，你回去吧。”
他推开门，缓步进去。
“你来做什么？”仲灵冷冷的声音从幔帐后传了出来。
“猫猫说我没有尽到责任，让府里下人轻视你。”晔儿把灯笼放下，“确实如此。”
第1498章 仲灵发病
“滚！”仲灵毫不客气地道。
如果能因为她的冷言冷语退缩，那就不是晔儿了。
晔儿坐到榻上，道：“你这里箱笼中有被褥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出去让人送来。”
竟然是打定主意要留宿的样子。
“我让你滚出去！”仲灵声音像淬了冰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晔儿平静的神色中露出细微的裂痕，眼中短暂闪过探寻之色。
他说：“仲灵？”
而仲灵已经再说不出一个“滚”字来。
晔儿顿时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仲灵出手攻击的准备，可是后者却只是让他滚，并且忍耐了这么久都没出手。
这不像仲灵的性格。
而且从她说的那句“我让你滚出去”中，敏感的他感受到了轻颤的尾音，所以他喊了她名字。
仲灵没有反应。
晔儿找到火折子点亮烛火，然后上前挑开幔帐，便发现仲灵紧紧裹住被子，但是身形依旧在发抖，即使灯光晦暗昏黄，她的脸色也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发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和从前那强势的她判若两人。
“你受伤了还是生病了？”晔儿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她的额头很凉，凉到冰手。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指责晔儿，更没有力气躲开他的手，便是想怒目相对都做不到。
这样的仲灵太陌生，以至于晔儿有些晃神。
“你等等，我让人去找大夫。”
仲灵身如抖筛，说不出话来。
晔儿刚吩咐了人去找大夫，便听人禀告说仲逍遥来了，一定要见仲灵。
晔儿脑海中闪过什么，道：“让他进来。”
雪越下越大，已经没过鞋面。
仲逍遥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在晔儿视线所及范围内就摔了两跤，连滚带爬地上前。
“灵儿呢？灵儿今日有没有发病？”他抓住晔儿的袖子，心急如焚地道，身上带着有些浓郁的酒气。
原来今日是黄夔的生辰，他为了讨好未来的泰山大人，不请自去，提着两坛好酒，厚着脸皮去拜寿，结果把自己灌醉了，回去倒头就睡。
结果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伺候他的小厮给他端来醒酒汤，道：“我的爷，下了好大的雪。”
仲逍遥手中的醒酒汤洒得满身都是，屁滚尿流地下床穿上鞋就往外跑。
小厮吓了一大跳，拿了他的大衣裳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晔儿听着他的话，皱眉道：“发病？你知道她今日会发病？”
仲逍遥一拍大腿：“怎么不知道，下雪了，我又不瞎。”
说完他直愣愣地往房间里冲。
和下雪有关系？
晔儿也转身进门。
仲逍遥看见仲灵的样子，内疚慌乱：“灵儿，都怪哥哥不好，都怪哥哥不好……”
他坐在床边，想要把仲灵抱起来，却发现自己身前被醒酒汤打湿的衣裳已经结了冰。
他看着晔儿的大衣裳搭在屏风上，知道后者早就在这里，还以为两人已经住在一起，便道：“小侯爷你来，你来！”
第1499章 照顾一晚
晔儿被仲逍遥强行按在床边坐下。
仲逍遥道：“你把灵儿抱起来。”
晔儿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她是什么病？大夫马上就来了。”
他不是大夫，不会治病；他也不认为什么病，是他抱抱就好了。
但是实际上，仲灵的病就是要他抱。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她冬天下雪的时候就会犯病，浑身冰冷。”仲逍遥急得声音都变了，“你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暖暖，能好一些。”
晔儿没动，他觉得这种方式匪夷所思。
“你快点啊！”仲逍遥急了，“你们都是夫妻了，还害羞什么？要不我先出去！”
说完，他竟然真要往外走。
晔儿拉住他，“我试试。”
他把几乎已经冻成冰坨的仲灵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抱在怀中，后者现在已经虚弱到紧闭眼睛，没有什么生气了。
这样的仲灵，和仲逍遥口中那个虚弱无比的妹妹，倒是对上了。
仲逍遥紧张地伸手摸摸仲灵的额头，然而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再凑过来摸摸。
“火盆。”晔儿道。
“对对对！”仲逍遥一拍脑袋，“我怎么把火盆忘了！我出去让人送火盆来，多多的火盆！”
屋里很快放上了八个火盆，都烧着银霜炭，烧得通红。
晔儿穿着衣裳，觉得热浪袭来，有些难以忍耐。
然而怀中的仲灵，却还是一副被冰冻的模样，没有什么生气。
但是晔儿知道她是清醒的，只是极度虚弱，因为她的长睫偶尔会眨动一下。
倘若她不虚弱，是绝对不会忍受自己亲近的。
仲逍遥絮絮叨叨说明缘由：“灵儿小时候还没有这样过，就是我爹生病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落了这样的毛病。下雨下雪都会难受，最难熬的是下雪时候，她就会这样……”
“那从前怎么熬过来？”
“找过大夫，但是没什么用。我就抱着她，然后等等就好了。”
晔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