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窦桂已经定了主意，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琥珀低头苦着脸，暗暗祈祷这件事情千万别闹大牵连自己。
跟着一个不省心的主子，天天都得提着心。
第二天一早，窦桂就去找明九娘。
明九娘正在小厨房里包馄饨，那位大爷昨晚说想吃她做的蛋黄肉馄饨，她这一大早就起来忙活，那位现在还在内室里等着呢。
也不知道这人今日为什么不出去了，弄得像就贪这口吃食一样，但是明九娘心里肯定，萧铁策定然是做了妥善安排之后才觉得窝在家里的。
窦桂第一次见到明九娘下厨，看着她双手灵活地包出一个个圆滚滚的元宝一般的馄饨，奉承道：“老夫人您真是心灵手巧。”
明九娘淡淡道：“做习惯了罢了。”
窦桂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有些逼仄的小厨房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可是今日她是带着目的来的，也不能轻易退缩。
尤其现在，也是说话的好时机。
她眼睛转了转，对着在一旁帮忙的琳琅道：“瞧瞧我这脑子，原本今日过来是要把我屋里那瑶琴送给老夫人的，可是太着急竟然忘了。”
琥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窦桂所说的瑶琴，可是她嫁妆之中难得一见的上品，是出嫁前窦桂撒泼打滚从自己亲爹那里讨来的，她一向不算大方的人，怎么这般舍得？
窦桂也觉得肉疼，然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瑶琴套不到小侯爷，于是狠狠心就开口了。
“那瑶琴乃是我的陪嫁，在窦家也是宝贝。”窦桂掩唇笑道，“这样的好东西，就该孝敬老夫人。麻烦琳琅姑娘带着琥珀去取来，别人笨手笨脚，我不放心，有劳了。”
明九娘道：“既然是你的陪嫁，就好好收着。”
窦桂奉承道：“宝剑配英雄，这古琴自然是要给夫人这样蕙质兰心的人用，我这样粗鲁的人，放着那也是浪费。”
明九娘淡淡道：“我不会弹琴。”
窦桂：“……”
这话接不下去了。
明九娘继续道：“琳琅，你去大厨房要几棵香菜回来。”
第1505章 窦桂的来意（二）
窦桂讪讪的，因为她意识到，明九娘察觉到了自己想把人屏退的用意，既没要自己的东西，又不动声色地让人退了出去。
她摆摆手，示意琥珀一起退下。
等两人出去后，窦桂抄着手在旁边，尴尬地道：“老夫人，我这也不会干厨房的活儿，不给您添乱了。”
“琳琅很快就回来，你有话直说便是。”明九娘手下动作不停，转眼间又包了好几个大馄饨出来。
“呵呵……夫人这馄饨包的就是大气……”
她们平时吃的馄饨一口一个，都小巧可爱，然而明九娘包的，满满都是馅，而且个头大，感觉饭量小的，吃两三个就饱了。
见明九娘没有接话，窦桂讪讪地继续道：“老夫人，我也是个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我也就跟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从前嫁过人，可惜男人不中用，家里事还多……我不是说侯府，我嫁进来是极高兴的……”
明九娘心中暗道，这一大早，窦桂抽的哪门子疯？
为了和自己单独说话，她竟然舍得把祖传的瑶琴都送给自己，看得出来，她是临时起意。
现在又东拉西扯，就是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您是过来人，我说句不害臊的话，独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想必您也知道，所以……所以其实，其实我知道您的事情……但是您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明九娘终于惊讶，手中动作顿住。
——窦桂的意思是，她发现了什么？
她这次终于直接看向窦桂。
窦桂看她反应，心中得意，觉得果然被她猜对了！
“真的，”她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更真诚，“老侯爷活着的时候，您该做的都做到了，京城中谁不知道您和老侯爷举案齐眉？您天南海北跟着老侯爷，也吃尽了苦头。现在既然他已经不在，那您找点乐子，也没有昭告天下败坏侯府名声，谁能说出来点什么？”
明九娘：她找什么乐子了？
看起来窦桂并不知道萧铁策回来了，难道她发现自己屋里藏了男人，脑补了些事情出来？
明九娘不怕窦桂，但是怕她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尤其是说给皇后听。
皇后很清楚自己和萧铁策的感情，恐怕稍一分析，就得怀疑自己屋里的男人就是萧铁策了。
所以她得认了，还得假装心虚，稳住窦桂。
明九娘飞快地定了主意，露出几分恰到好处，自然流露的慌张之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窦桂见她反应，心中更高兴，噼里啪啦把自己的发现倒了个底朝天。
明九娘心里哭笑不得，没想到瞒过了府里那么多人，却没有瞒过这样一个傻大姐。
“你打算告诉别人吗？”明九娘声音微颤。
“那哪儿能呢！”窦桂保证，“我上来就和您说了，独守空房的苦，我也知道。我怎么会去难为一样的苦命人呢？”
明九娘：“……那就好，谢谢你。”
“可是我有些事情吧，想和您说说……”
第1506章 窦桂的来意（三）
“你说。”
窦桂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真诚。
“第一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夫人您这件事情，做得不太隐蔽，我知道了，别人以后也会知道。这小侯爷若是知道了，怕是心里不好受，毕竟您和老侯爷是他亲生父母，向着谁他都难受。”
明九娘有些惊讶，没想到窦桂能先站在晔儿的角度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您尽量小心些，您要是不嫌弃，我给您在小侯爷身边做个眼线……”窦桂脸上露出些许娇羞之色。
“然后就是这第二，我是小侯爷娶进来的平妻，还是皇上赐婚，虽然不能和那人比，但是我对小侯爷的心，绝对是一片赤诚。我自进府以来，小侯爷从来没有踏入过我的房间，虽说事出有因，老侯爷这事情都得体谅，可是我心里也着急……我也不求小侯爷做什么，就想让他得空来坐坐，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窦桂打定了主意，要先和小侯爷熟悉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感情不也是慢慢培养的吗？
她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如果明九娘觉得被胁迫，一拍两散怎么办？
而且她以后和明九娘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最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和斗鸡一样，自己日子不舒坦不说，小侯爷那般孝顺的，怎么能亲近自己？
窦桂这辈子就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如此周到细致考虑，小心谨慎处事的时候。
为了小侯爷，她拼了！
“老夫人，”窦桂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看您做什么，我支持您。然后呢，我也确实日子难熬，又不想做那出墙的丢人事，所以……恐怕还需要您帮我在小侯爷面前美言几句。”
明九娘：“要不，你出一个？”
窦桂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老夫人，那使不得。我对小侯爷的心，天地可鉴啊。”
老夫人一定是在试探她，一定是的，她要经受住考验。
明九娘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喜欢他。可是他一时半会怕是没有这个心思，别耽误了你。虽然人前看着风光，但是这孩子，身上也有许多缺点……”
窦桂对晔儿的感情，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却很清楚，晔儿是不会喜欢窦桂的，所以希望窦桂也不要一厢情愿地飞蛾扑火。
窦桂哪里知道明九娘想的这些，她心直口快地道：“不行，不行，都不如小侯爷。小侯爷珠玉在前，其他的男人被他比得，那都是泥疙瘩。”
明九娘：“……”
“我知道夫人也不好直接对小侯爷说太多，您就稍微帮我提几句就行。”窦桂赔笑道，“您的事情，您也放心，我会烂到肚子里，不告诉别人，刀架到脖子上都不说那种。”
明九娘试探着道：“那皇后娘娘呢？”
“不说，也不说。”窦桂连连摆手，“皇后娘娘原本就不喜欢您了，这要说了，还不趁机对付您？我现在和您一条心呢！”
明九娘道：“那多谢你了。”
第1507章 消失的两万两
窦桂经过这番自认为“推心置腹”的谈话，已经把自己划归到了明九娘自己人的范畴内，甚至有些想留下来蹭碗馄饨吃。
等琳琅回来，明九娘煮了馄饨，给窦桂带了一碗回去。
窦桂感受到明九娘的逐客之意，却又还得了馄饨，不由猜测明九娘屋里藏了人。
她也没多试探，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带着馄饨和琥珀回到自己院里。
因为这馄饨出乎预料地美味，窦桂觉得自己学到了，要抓住男人的心从抓住男人的胃开始，于是开始了“轰轰烈烈”地学厨艺，差点把厨房炸了，还强迫琥珀吃了许多黑暗料理，这都是后话不提。
明九娘自己端着两大碗的馄饨进去，萧铁策黑着脸道：“你倒是爱听她聒噪。”
明九娘把馄饨都推到他面前，翻着白眼道：“那我还不是为了你？难道要和她闹翻，等着她去告诉皇后，我在屋里养了个小白，脸？”
她用纤细微凉的指尖勾起萧铁策的下巴：“来，给本夫人笑一个。”
萧铁策瞪了她一眼，然而下一刻却破功笑出来，拉着她坐下：“陪我吃。”
“油腻腻的，不想吃，我喝粥。”明九娘道。
萧铁策受到了惊吓：“油腻？你是不是有了？”
有你妹啊！
“大清早谁能吃得下这么油腻的！”明九娘没好气地道，“快吃你的。”
萧铁策一个人吃完了两大碗四十多个大馄饨。
“真是宝刀未老，饭桶依旧啊。”明九娘感慨道。
萧铁策：“……宝刀老没老，你现在才知道？”
明九娘推开他过来拉自己的手，气势汹汹道：“你还有脸说，倘若不是你孟浪，窦桂能发现吗？”
“我的错。”萧铁策从善如流。
“认错比谁都快，就是不改。”明九娘哼哼着道，把切好的梨推到他面前，“吃了。”
最近或许因为天凉，萧铁策有些咳嗽。
萧铁策自己吃一块，又喂她一块，两人把一盘梨都吃完了。
“你今日真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没什么事情。”萧铁策站起身来收拾碗筷，看了一眼关紧的院门，“你歇歇，我去把碗筷洗了。”
明九娘之前吩咐琳琅今日不必守着的时候他听见了，现在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
天气这么冷，明九娘也真讨厌洗碗；可是她又爱干净，所以小厨房里还是一尘不染，碗筷都要及时洗。
萧铁策洗碗，她就简单收拾一下，然后两人一起回房在热炕上……算账。
“不对啊，”明九娘把算盘拨得啪啪作响，“怎么比之前少了两万两银子？”
她现在算的并不是萧铁策外面的账目，而是府上的私账。
虽然在岭南这几年通过抱晋王大腿没少赚钱，但是两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所以明九娘还是察觉了。
“两万两，”她又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记得好像刚才看到过，我看看……这里，在这里，怎么是一笔支出两万两？是晔儿写的条子？”
第1508章 小师娘
萧铁策对银钱之事本不敏感，所以她说起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但是这会儿已经想到了。
“可能是给了林燕回。”
明九娘：“林燕回？那为什么要走府里的账？”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军饷之事。
“就是给他自己的，这件事情晔儿和我提了一句。”萧铁策道，面色有些不自然，“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乱花钱。对了，中午吃什么？”
明九娘撇嘴，这转移话题的本事可不算高超，刚吃完早饭又惦记上中午饭了。
“给林燕回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不能告诉我？”
萧铁策：“……哪儿有什么隐情？他那个人，对钱向来不在意，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宽松。所以我想着，既然咱们还算宽裕，就接济接济他。”
林燕回是晔儿的师傅，还是萧铁策的兄弟，所以这笔钱给他，明九娘一点儿也没心疼。
但是问题是，萧铁策这含糊其辞的态度让她觉得奇怪。
她虽然没有再追问，但是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过了两天，晔儿来请安的时候，萧铁策不在，明九娘问他：“仲灵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晔儿道，“我昨日去看过。”
仲灵生病之后，仲逍遥就没离开侯府，一直在帮忙照顾。
晔儿每日去看一趟，也算尽到了义务。
仲灵确实好多了，已经开始坐在榻上指点猫猫，虽然不如从前精神，但是再也不是雪夜随时都能随风去的孱弱模样。
“那就好。”明九娘打趣道，“你知道现在府里那些下人都怎么议论你们两个的事情吗？”
什么小侯爷龙马精神，什么夫人被收服……说什么的都有，明九娘听着都想乐。
这俩人，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晔儿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垂眸道：“清者自清。”
“好了，不逗你了。”明九娘笑道，“我问你件别的事情，你要是能说就跟我说实话，不能说就直说，别来糊弄我。”
晔儿点点头，正色道：“娘您请讲。”
“你爹为什么要给林燕回两万两银子？”明九娘盯着晔儿的眼睛道。
晔儿愣了下：“爹没告诉您？”
“他非但没告诉我，”明九娘哼了一声道，“被我发现之后还想含糊其辞糊弄我。”
这狗男人，越来越不像样了。
晔儿脸上竟然露出笑意：“爹大概是怕您多想吧。”
明九娘：？？？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会怀疑这俩人有一腿？
“我师傅，找了个小师娘。”
明九娘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师傅？娶妻了？”
林燕回当年和萧铁策一起倒霉，那时候遇到个美好的女子，两人成亲，后来她不幸离世，林燕回便断了娶亲的念头，甚至有心想收晔儿为义子，表示彻底断了传宗接代的想法。
“嗯。”晔儿点点头笑道，“而且我这小师娘，年纪和我相当。”
明九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林燕回和萧铁策年纪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找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那简直差了辈分。
第1509章 好男人
但是转念一想，以林燕回的身份，多半也不可能找二婚的，这时代成亲都早，娶个小姑娘，可不就是十五六岁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