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昨日见到她还没关门，他也只能怀着侥幸去求助。
离京这几年，他是得到了一些军功，但是也失去了在京城中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现在他身边竟然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如果找不到敏姑娘，他可能只能先把祖父安顿在自己回京后找的住处，然后继续出去找大夫……
不过最终，他没有那么惨，因为他发现，医馆的门开着，敏敏正带着桐月贴门神！
“敏姑娘！”苏云阳坐在马上喊了一声，心中只觉得如释重负，仿佛一个在无尽大海中苦苦漂泊的人，终于见到了岛屿。
第1731章 救人（一）
敏敏寻声看来，看到他怀抱着一个意识不清的老者，心中一凛，对桐月道：“快，快喊景天和空青来帮忙！”
这两个是明九娘帮她挑选的小厮，在医馆打杂，也跟着孙大夫学点皮毛。
搬动病人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很重要的。
景天和空青很快跑出来，桐月也上前帮忙，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老侯爷从马上搬下来，放到了门板上抬进去。
而这个过程中，凛凛一直欣喜地围着敏敏打转转。
太好了，它又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姐姐了。
敏敏摸摸它的头，哭笑不得地道：“凛凛，别闹，我得去看看病人。”
凛凛就是不肯让她过去。
它讨厌老侯爷，那个拎不清的老头子，谁要管他，哼！
最后还是苏云阳发话，凛凛才不情愿地退后两步。
苏云阳对敏敏道：“实在抱歉。敏姑娘，孙大夫在吗？”
“今日除夕，孙大夫昨日就回家和家人团聚过年，他住在京郊的小左子村，就是现在去请，也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敏敏如实地道。
“那，能不能请姑娘帮忙照看一下？我去想办法找……好大夫来。”
他本来想说太医，又怕吓到了敏敏。
他决定去求小侯爷，事关人命，而且是他亲祖父，这点体面小侯爷会给他。
把祖父暂时托付给敏敏，他很放心。
“你若是信我，”敏敏道，“就先跟我进来，我先给他看看，这位是你的亲人？”
“是我祖父。”苏云阳没有迟疑，拱手行礼道，“有劳姑娘了。”
虽然眼前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几年前她就已经能救治自己；她既然开口说能看看，那苏云阳就相信她。
他也担心把祖父一人留下，祖父在陌生的环境中不适应，更怕……这是祖父最后的时光。
苏云阳心如刀割。
敏敏的冷静自持让他心里略宽慰了些。
敏敏上前给已经躺在病床上的老侯爷诊脉，秀眉微蹙，“桐月，拿我的银针过来！”
苏云阳忍不住问：“敏姑娘，我祖父的病……”
“是中风。”敏敏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今天凌晨发病，现在求医略晚，但是我可以勉力一试。”
“那有没有性命之忧？”
“我不能打包票，但是我想应该不至于。”
敏敏沉静的声音，对绝望之中的苏云阳来说无异于天籁之意。
“好，好，只要能活着就好。”他连忙道。
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他还想要好好孝顺祖父，回报前十几年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教养。
“你既然放心，那我就试试，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有劳姑娘。”
敏敏拿出银针，下手快而精准，一时之间只看见银针在她指尖闪着光芒，很快就插入老侯爷身上的各处穴位之中。
苏云阳紧张得双拳握紧，手心中全都是汗。
凛凛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敏敏，眼神崇拜。
——认真专注的小姐姐可真美啊！
想换个主子很难，可是它真的喜欢小姐姐，要不就勉为其难，帮主子把小姐姐骗回家？
第1732章 救人（二）
敏敏替老侯爷施完针，又开了方子，小声叮嘱桐月去抓药：“……如果实在找不到还开着的药铺，那就去找溪亭，让溪亭带着你去太医院那边抓药。”
别的地方或许都关门了，但是太医院可不敢关门。
苏云阳从屋里出来，见桐月拿着药方子要出门，忙道：“现在没有药铺还开业，我想办法抓药吧。”
他想的，也是太医院。
敏敏道：“让桐月去吧，有相熟的药铺，就算关门也能找到老板家里去。”
“有劳姑娘了。”苏云阳郑重行礼。
敏敏看到他的衣袖似乎磨得有些发白，心里想着他家境果然不宽裕。
打了这几年仗，他应该攒下不少银子，据她所知，父兄对于这些将士从来不苛刻。
那为什么……
“姑娘，我祖父的身体怎么样了？以后能恢复到何种程度？”
苏云阳的话打断了敏敏的思绪，也让她好像瞬时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她说：“你祖父最近是不是经常吃大鱼大肉？”
一定是他回家之后，把银子都用来孝敬老人了；可惜他不知道，这对老人来说，其实并不好。
“祖父喜欢吃烧鹅，几乎每日都吃。”苏云阳如实地道。
敏敏垂眸，有些纠结。
告诉他真相，他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该多难过；可是不告诉的话，恐怕以后他还得这样“孝顺”。
而苏云阳很聪明，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敏姑娘你的意思是，是因为吃烧鹅造成的？”苏云阳脸色瞬时变了。
那个擅长做烧鹅的厨娘，是三叔特意为祖父找的。
那么三叔，是故意为之还是全不知情？
敏敏叹了口气道：“可能你也是好心，但是这个年纪的老人，不能吃太多油腻之物。”
苏云阳也想到了，是了，他们这种家族，重养生，从小的时候他也听说过……只恨他在军营呆了几年，粗糙了许多，竟然连这个都忘了，只看着祖父吃得香就觉得欢喜，他多愚蠢！
与此同时他也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二叔和三叔没理由不知道！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
苏云阳双拳握紧，发出声音来。
敏敏道：“你不要激动，这其实也不完全怪你，你也是好心……再说，你祖父也没有性命之忧，慢慢恢复吧。他现在说不了话，恢复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但是只要好好锻炼，情况是会变好的。”
“好，敏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姑娘但凡有驱使，苏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苏云阳郑重下拜。
算账的事情，等祖父苏醒之后再说。
这一次，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要让那两个畜生付出惨重代价，让他们永远不能翻身。
“还有件事情，”敏敏面上露出几分不确定，“你祖父是不是服用了什么丹药？”
“丹药？没有！”苏云阳斩钉截铁地道，“姑娘你有所不知，祖父对于迷恋丹药之事十分厌恶，从小就对我说，那是祸国殃民的东西，千万不能碰。”
“那就有点奇怪了。”
“请姑娘明示。”
第1733章 美好记忆
“我之前接触过沉迷丹药之人，我发现那些丹药之中有让人上瘾的东西。除了这些，其他都是糟粕，迷恋丹药，很多人是因为上瘾。”敏敏沉声道，“而我看你祖父脉象，似乎也服用过那种东西的迹象，而且他服用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上瘾的东西？
祖父没有对什么很上瘾，除了……烧鹅！
苏云阳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昨天他也买了烧鹅，可是三叔得意地说，祖父只吃自己府里做的。
而且那只鹅腿掉到了地上，凛凛都不肯吃。
苏云阳看向了凛凛：“你不吃那鹅腿，是不是因为鹅腿加了东西？”
凛凛心虚地往敏敏身后靠了靠，它觉得自己有知情不报的嫌疑，可是它就是一条狗，它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故意给祖父这种油腻的东西吃，还故意让他上瘾……一环一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恨，蚀骨的恨意几乎冲到了头发梢，让苏云阳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虽然祖父偏爱自己，但是祖父对那两个畜生和他们的孩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即使他们那般对付自己，把自己逼出家门，祖父不也还是护着他们吗？
他们的行为，是弑父！
好，好，他们好得很！
这下，没有任何说辞，哪怕是祖父的反对也没用，没有人能阻止他对付那两个畜生。
看着他怒发冲冠，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敏敏道：“你先照顾好你祖父，倘若他是为人所害，那也得等十五之后去衙门里告状。你祖父这般，还需要人长期照顾，如果你再出事，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她心中隐隐猜测，或许是邻居纠纷，或许是因为家庭内部纠纷，总之这件事情让眼前的男人已经在丧失理智的边缘徘徊。
“万事有衙门在。”
她沉静的声音让苏云阳理智回炉，是了，畜生该死，可是他不能陪葬。
衙门？他马上就是大理寺少卿，难道还处置不了他们？
好，让他们再过个年！
冷静下来，苏云阳又进去看祖父。
景天很机灵，小声对敏敏道：“姑娘，我怎么觉得这祖孙俩看起来怪怪的？会不会有危险？”
他和空青可是侯夫人千挑万选出来帮三姑娘的，这要出了差错，他们的脸面和前程还要不要了？
“没事，我从前认识他，他投军几年，不是坏人。”敏敏道，“快去做点饭去，然后熬个黄芪粥给老爷子。你这样，用黄芪，生姜，桃仁……”
“姑娘啊，我这狗脑子可记不住，您写下来吧。”景天道。
凛凛对他龇牙咆哮——不准诋毁狗脑子！
然而敏敏摸摸它的狗头，它就平静下来，乖乖趴下。
敏敏去写了方子交给景天，然后自己坐在椅子里翻看医书。
她不像明九娘那般贤惠，从来不进厨房，有时间就是看医书，侍弄药草……总之和学医无关的事情，她基本都没有兴趣。
苏云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阳光照进窗来，被窗格子割裂成明明暗暗的光影，临窗桌前，花瓶中斜插两支腊梅，在花香和药香之中，侧颜安静美好的少女一身青衣，一卷书，看得认真投入。
第1734章 除夕夜的饭菜
这是苏云阳记忆中永远无法忘却的美好画面。
他因为家里变故，内心猛兽横行的时候，看到恬静安然的少女，心中的猛兽似乎也被她惊艳，慢慢趴伏下去。
苏云阳站了许久都没动。
到了吃饭的时间，敏敏邀请苏云阳吃了顿饭，不过两人分了桌，只是没隔屏风。
在医馆，没那么多规矩。
菜式很简单，但是有肉有菜有汤，还有额外为他祖父做的黄芪粥，苏云阳吃饱了。
“你住在哪里？”敏敏问，“如果来往不方便，你不嫌弃的话，就在医馆住着吧。我今晚回家，明日……明日可能不能过来，等初二就过来了。你按时给你祖父煎药吃药，厨房里有很多肉和菜，你，你会做饭吗？要不我给你留个人？”
“能够留下就已经很感激姑娘了。”苏云阳由衷地道，“我会做饭。”
在军营中锻炼几年，还有什么他不会的？洗衣做饭甚至缝衣裳他都会。
“那就好。有人给我看顾医馆，我也放心。”敏敏道。
她一直待到晚上，外面已经响起了炮竹之声，才被马车接走。
看着那并不显山露水却宽大舒适的马车，苏云阳想，她在王府定然是很受器重的。
也是，她这样美好的女子，走到哪里都应该被善待。
这个除夕对苏云阳来说有些难过，祖父勉强喝了点粥之后就又昏睡过去，万家灯火，炮竹声声，唯有他一人，孤独地守在病床之前，怀着压抑不住的仇恨等待天明。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苏云阳反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去敲门。
如此深夜，有人还前来求医，只可惜，他帮不上任何忙。
然而来的却是景天和空青。
景天道：“敏姑娘嘱咐我们俩给您送些酒菜来，说这是过年……”
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苏云阳把他们让进来，看他们一样一样往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空青道：“怕饭菜凉了，食盒下面放了两个小手炉，别说还真好用。这还有些干果，慌慌忙忙可能不周全，苏公子见谅。”
苏云阳对两人拱手致谢，道：“麻烦帮我谢过敏姑娘，请她不用为我而操心。”
过年王府想来也忙碌，虽然她得脸，但是终究也是下人；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忙里出错被责怪，那他如何能心安？
送两人出去后，苏云阳自己回屋，拿起筷子，嘴角微微上扬，开始吃饭。
凛凛趴在他脚下，嘁哩喀喳地吃鸡，尾巴不时摇一摇，心满意足。
这个除夕夜，注定难忘。
敏敏的周全体贴，成为这个特殊除夕夜之中，苏云阳唯一的温暖。
此刻，侯府却闹翻了天。
因为明九娘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饭，累得腰酸背痛，等来等去，家里两个顶梁柱却没回来。
萧铁策也就罢了，天天忙成狗，可是晔儿也不回来？
这爷俩要翻天啊！
不知道今天过年吗？明天不还要登基大典吗？那跪来跪去的，今天不好好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天出丑怎么办？
“来人，去宫里看看，怎么还不回家！”
第1735章 晴天霹雳
仲灵气定神闲，她在玩小擀面杖，擀饺子皮。
明九娘心思灵巧，准备了好几样颜色的饺子皮，还有好多种馅料。
仲灵发现自己在擀饺子皮这件事情上算的是天赋异禀，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表演而已，满堂惊艳。
因为是过年，惊云一家也来凑热闹，屋里大人孩子都挤在一处，十分热闹。
惊云听到明九娘的话，不以为意地道：“不着急吧，明天不是有大事吗？战野也没回来呢！肯定都在宫中帮忙忙活呢！饿死了，要不要先煮点饺子咱们吃？”
明九娘刚想吐槽，就听仲灵淡淡道：“我也饿了。咱们吃吧，他们今晚不回来了。”
明九娘：？？？
不回来了几个意思？
之前她和萧铁策说好的，今天要回家一起过年的啊！
倒不是她不识大体，她之前也提过要不别折腾了，干脆就留在宫里，可是萧铁策说，回家过年才叫过年。
现在反悔了？
那她准备这么多好吃的，饭桶们不回来了？
在一边包红封的幺幺道：“不会不会，昨晚我爹答应我，回来时候给我带宫里的点心呢！”
过年时候，宫里御膳房会做各种各样精致的点心，幺幺很喜欢新鲜样子。
“不回来了。”仲灵斩钉截铁地道。
明九娘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仲灵放下擀面杖，投下了一枚炸弹：“夫人，萧晔说，他不想做皇帝。”
明九娘：？？？
这是什么？临阵倒戈？
他不做皇帝了怎么办？
仲灵表示：“侯爷年富力强，您也能母仪天下，能者多劳。萧晔说，他要好好教养孩子，多生几个，我也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