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不能呢？”明九娘道，“凡事不能想当然，我这就去给晔儿写信。”
“随你，要不水漫金山，我可受不了。”萧铁策打趣道。
第1929章 迎敌决心
等明九娘在书桌前咬着笔杆斟酌着如何告诉晔儿这件事的时候，萧铁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看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神幽深而复杂。
等他再回首的时候，明九娘坐在椅子里发呆。
“九娘？”
听到萧铁策的声音，明九娘回神，勉强笑道：“写完了，一会儿就让闪电送走。”
她小心眼，她胆小怕事，所以她要立刻让晔儿知道，唯恐父子生出哪怕一点点的嫌隙。
“在想什么？”萧铁策绕到她身后，替她捏着肩膀。
力道略重，疼痛之中又有一种舒缓的轻松，是明九娘所需要的。
她说：“萧铁策，我不是不相信你，我……”
“我没生气。”萧铁策道。
“我不是怕你生气，你听我说，”明九娘垂眸，“我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你知道刚才我给晔儿写信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告诉他事情经过，让他不要怀疑林燕回，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万一林燕回真的是坏人呢？”
这种想法，实在太可怕了。
她一边觉得林燕回不至于作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怀疑……
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正是因为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会这么想，才会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猜疑这种东西，一旦生出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壮大。
那些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人心，包括自己的心，都经不起推敲的。
“九娘，”萧铁策安抚地道，“不要胡思乱想。早知道，这件事情我就不告诉你了。”
“不行，不告诉我，我更会胡思乱想。”明九娘往后靠在他宽厚的大掌上，“萧铁策，不要欺负晔儿。”
“那欺负你？”萧铁策笑着摸摸她的脸，“是我今天吓到你了。我没有针对孩子们的意思，我只恨那些宵小。现在好受了些吗？”
“好了。”明九娘把脸往他手上蹭，“自然是宁肯你欺负我，也不想你欺负我的孩子。”
“以后挨欺负的时候记着。”萧铁策道，“我去看看猫猫。”
明九娘：“去吧。”
这左右都得哄着，谁让他乱发脾气了。
“你打算告诉猫猫真相吗？”
“当然。”萧铁策毫不犹豫地道，“如果只有一个孩子能知道真相，那也一定是猫猫。”
毫不掩饰地偏爱，他们的第一个女儿，乖巧懂事，性格也最像明九娘，所以深得萧铁策的宠爱。
最重要的是，猫猫对这个家的感情，甚于任何一个子女。
他不能让猫猫担心。
明九娘自己趴在桌上，用手指轻轻触碰着笔架上的狼毫，看着它左右晃动。
幸亏，她只有晔儿一个儿子。
原来除了兄弟反目，还能有父子相残。
她果然是太单纯了。
父亲年富力强，渐渐成长起来的儿子，也成了威胁？
不，在她的家里，只要有她在，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明九娘慢慢坐直了身体，眼睛眯起。
很好，这些人成功得让她决定不再咸鱼下去。
第1930章 怀孕了吗？
萧铁策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明九娘困得看错了，她总觉得狗男人眼睛微红。
这对着小情人，到底更多心疼。
她伸手：“过来睡觉。”
萧铁策脱了衣裳鞋袜，把她搂在怀里道：“九娘，谢谢你。”
明九娘有些困意，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嗯？”
“谢谢你给我生了那么懂事的女儿。”
明九娘：“……”
行了，闭嘴睡觉，知道你心里得意的是谁。
萧忒策偏偏不闭嘴：“现在想去把叶北寒打一顿。”
明九娘：“……猫猫还惦记着他？”
“那倒没有，但是什么时候想起他有眼无珠，什么时候就恨得牙痒痒。”
明九娘打了个哈欠：“你别让幺幺听到，要不咬你。”
那小辣椒，也是他女儿。
反正父女俩和解就行，她哭累了，想睡觉。
萧铁策看她实在困倦，也不吵她，抬手给她拉好被子，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她身上。
明九娘：“拿开。”
萧铁策笑骂道：“刚才说让我欺负的是谁？”
话虽如此，但是到底也没有什么心情翻云覆雨，把手挪开放到她缎子般柔滑的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又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道：“睡吧。”
怀中的女人，抱了快二十年，早已融为骨血之中无法抽离的一部分。
看着她哭，他会疼，会无措，会想杀人。
到底什么时候会厌烦她？永远也不会。
今日的事情，大概激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她想要的，是一家和睦团圆，他都知道。
他所求，何尝不是如此？
因为出了这件事情，回程加快了速度。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没多少人知道，一切都如常。
为了赶时间，总算不走水路了，战野总算活了过来。
虽然白天赶路辛苦，但是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一活过来，就难免想着晚上妖精打架。
惊云倒也配合，反正这件事情，她也被伺候得舒服，没什么好矫情的。
按理说第二天，她也照旧能活蹦乱跳，容光焕发，腰不酸腿不疼，可是这次，她好像不是了。
她肚子疼。
“怎么个疼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暂时没有大夫，明九娘就问惊云。
惊云也描述不清楚，道：“就是有点坠疼，能忍住，或许小日子要来。”
“该来了吗？”明九娘这年纪，已经对身体很上心了，也懂不少医理，“你昨晚，是不是和战野……”
“做了做了。”惊云道，“但是就三次。”
明九娘：“……”
大姐，你还想几次！
幸亏猫猫不在马车上，否则一定羞得面红耳赤。
“是不是太粗暴了，黄体破裂？”明九娘自言自语地道，“疼得厉害不厉害？”
惊云是个粗人，极能忍痛，所以她说能忍，明九娘还是不太放心。
“还行吧。我猜就是小日子晚来了几日，憋坏了。”惊云大大咧咧地道。
明九娘：“……”
你是不是蠢啊！
都这样了，完全没有往怀孕上想吗？
第1931章 分开上京
惊云果然怀孕了。
听着大夫说怀孕已经一个月有余，明九娘简直无语。
惊云自己更是目瞪狗呆，随即便要跳起来打战野。
“王八蛋，是不是偷偷换了我的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要个女儿，战野我跟你拼了！”
萧铁策：“你敢再动一下试试！”
惊云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动了。
战野也一脸懵逼，连忙道：“没有，我没换你的药。”
“不可能！”
“真没有。”战野道，“我之前觉得，你生多少个都是儿子，没敢再想女儿的事情。”
这次多半也是。
再说，她怀孕了，倒霉的不是他吗？
不过怀孕了就多少有点女儿的希望，所以还是高兴的。
“既然怀孕了就好好养着。”明九娘道，“别孟浪。”
惊云苦着脸：“我不想要啊！”
早点把战野阉了就好了。
为了照顾惊云——虽说惊云一再表示她根本不需要照顾，行程还是略慢了一些。
然而萧铁策和明九娘着急回京，所以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分开行动。
他们先行回京，猫猫留下照顾不靠谱的惊云慢慢回京。
程武来找猫猫：“公主，我，我想跟着你。我就认识你，我……”
能跟着一起进京，他很高兴。
虽然因为身份的变化，他对猫猫多少生出了些敬畏之意，不敢再像从前一样随意。
猫猫却笑道：“你和我不必如此。我父皇母后难道你就不认得吗？我们原来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是。不过既然你想跟着我，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进京之后，我看看哪里有合适你的去处，你自己要是想去哪里，我也可以帮你参详一下。”
“我，我能留在公主身边做个侍卫吗？我知道我功夫不好，但是我可以学！”程武道，“我，我也就认识公主，我……”
“那个应该可以。”猫猫笑道，“你别紧张，这件事情等回京之后再说。既然你想跟着我，那就暂时跟着吧。”
“好，谢谢公主。”程武挠挠头，十分高兴。
虽然和萧铁策一行分开，主要注意力也都在帝后身上，然而萧铁策还是给惊云她们留了很多侍卫。
惊云：“不用不用，哪个毛贼敢不长眼往我们这里凑，那真是找死。”
明九娘凉凉地道：“少自作多情，是为了保护猫猫。”
惊云：“……猫猫比我身手还好，你这是侮辱猫猫的师傅！”
萧铁策一眼扫过来，惊云没出息地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没办法，她看见她哥，就像老鼠见了猫，估计要被他压迫一辈子。
猫猫笑道：“姑姑，我父皇不放心我，你就委屈一些吧。”
临分开之前，萧铁策和猫猫又说了半宿的话，那难舍难分的，看得明九娘酸溜溜的。
比不了，比不了。
这日遇到了风雪，猫猫一行被滞留在驿馆之中。
考虑到路滑危险，猫猫和战野商量，还是等个三五日，雪化之后再继续赶路。
因为是正月里，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驿馆之中住的人，除了他们之外也寥寥无几，只有几个送信的信使。
所以当又来了一队人之后，很快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第1932章 盛文澜（一）
众多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出现在楼下。
女子穿着玫瑰紫妆花缎襦裙，外面披着红色斗篷，斗篷四周镶嵌了一圈纯白的狐狸毛。
虽然看不清女子长相，但是从装扮和走路时裙摆波澜不惊又如水波漾开般，令人赏心悦目的姿势来看，这位是个得到很好教养的贵女。
惊云道：“这谁啊？”
因为基本上年前能赶路的，都不会等到正月里；要非说有着急的事，那除非……除非家里死了人吧。
但是看这女子一身鲜艳装扮，显然这种猜测也不合理。
猫猫笑道：“一会儿应该就知道了。”
果然，很快外面就响起了“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程武进来笑嘻嘻地道：“来的是盛大学士家的姑娘。”
“盛大学士？”惊云一脸茫然。
她就喜欢打仗，朝廷里那些老学究，她基本不认识，也讨厌他们光比比不动手。
猫猫道：“是盛德礼大学士吗？”
“是，是，是这个名字。”程武挠挠头，“我这狗脑子，听了就忘了。”
“如果我没记错，盛家祖籍金陵。”
“是是是，”程武连声道，“就是从金陵进京的，说是盛大学士嫡亲的孙女。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呢！”
身后丫鬟婆子跟了十几个，这个托着衣裳那个捧着妆奁，看起来井然有序，肃穆沉静，只听见环佩之声，没有任何人说话和四下张望。
这份底蕴，把程武震慑住了。
惊云不以为意地道：“那算得了什么？这些人要是想要穷讲究，哪个不比她排场大十倍？”
一个小晚辈而已。
程武看看猫猫嘿嘿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她被人簇拥而行的情景。
“和咱们没什么关系。”猫猫道，“也不用刻意张扬身份，省得回头平添麻烦。”
接下来，双方行进路线和节奏基本一致，对方也打听了她们的底细。
虽然不用张扬，但是刻意隐瞒也大可不必，所以对方便知道这是武阳侯夫妇。
盛家姑娘来拜见了惊云。
她叫盛文澜，今年十六岁，因为惊云说话百无顾忌，猫猫意外得知她还没有定亲。
这点委实有些奇怪。
盛文澜生得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也绝对是美人，鹅蛋脸，肌肤胜雪，双眸顾盼生辉，进退有度，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让人忍不住喜欢。
她这样的美人，会到十六岁还没订亲？
不过惊云直接问已经很失礼，所以猫猫赶紧岔开话题，所以没有继续下去。
盛文澜多看了猫猫好几眼。
猫猫并没有泄露身份，一直站在惊云身后，约莫着她会以为猫猫是惊云的大丫鬟。
关于这件事情，惊云事后也和猫猫嘀咕。
“你说她是不是死了未婚夫？”
猫猫哭笑不得：“姑姑，您可不能问了。”
“我知道。”惊云摸摸肚子，“不过说不定也是她爹娘疼女儿，我要是生个这样的女儿，将来也舍不得她嫁人。”
猫猫笑道：“姑姑定然能得偿所愿的。”
第1933章 盛文澜（二）
“不过，”惊云话锋一转，“我和你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盛文澜是个很有主意的。你看她那眼神，就不好糊弄，我觉得她有点像……”
“像谁？”
“像你母后。”
猫猫哑然失笑：“我母后温温柔柔的。”
惊云做了个呕吐姿势，“你母后笑面虎，也就把你父皇骗得团团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更像了。这个盛文澜，心里能藏住事，有算计，不信你等着看。”
猫猫笑道：“现在也只是暂时同行，进京之后就分道扬镳，估计看不到了。”
“那也总能听到风声。”
闲极无聊，实在要把人逼疯，惊云开始八卦。
“她说她一直住在金陵，这忽然之间，从腊月赶路到正月，过年都在路上，着急干什么去？我猜是不是在京城找了好亲事，想要让她进京嫁人？”
“那也说不过去，不会那么着急的。”猫猫如实地道。
“说不定急着冲喜？”
猫猫又摇头：“没听说盛大学士府上有什么人不好，而且冲喜这种事情，怎么会让受宠的嫡亲孙女去呢？”
“你怎么知道她受宠？哦，我知道了，看她这排场就知道了。再说，她那张脸就不好欺负。”
其实猫猫觉得盛文澜说话温柔坚定，举止落落大方，但是说不好相与，那也真没有，不知道惊云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两人正说话间，战野端着一只烤好的兔子进来，油汪汪，香喷喷的，令人食指大动。
“这次不是野兔了吧。”惊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