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腐败的官场，恐怕也只有鲜血能荡涤其中黑暗。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我哥的身份，气死我了。别让我抓到，否则一定把他碎尸万段！只可惜，那盐帮大当家，已经自杀了。不过我想着，这件事情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吧，总能揪出来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人。”
而桃夭，此刻正在搜盐帮大当家的书房。
事关重大，他没有让别人进来，只让程武在门口守着，自己一点点翻找。
程武心中忍不住琢磨，那一家子身份如此，桃夭又是什么身份？
桃夭刚开始没有翻到什么，可是当他打开一本书的时候，从中间忽然飘落下来一张纸，像落叶般悠悠落地。
桃夭捡起来，一目十行扫过，脸色微变。
然而趁着程武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功夫，他偷偷把这张纸揣到了袖子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翻找。
经过几天的搜查和审问，加上前期掌握的大量证据，很多贪官被抓，心理防线也很快被攻破，交代了贪赃枉法和受贿行贿的事情。
很多银子，流向了京城那个“陆九昆”的手中！
第1920章 江南烟雨 （十）
再往前看，陆九昆在没有成为陆九昆之前，众人称呼他为“三爷”，也拥有很大的能量。
晋王府的那些产出，很大一部分也被江南掌柜送给了他。
或者说，因为晋王掌柜都给他“进贡”，其他人也跟着进贡，至于原因，好像因为钱来得容易，不打点一下心里难安，竟然也没有人深究。
这个陆九昆，三爷，到底是什么人，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京城和江南的事情，连成了一条线。
但是即使没有查到陆九昆，也不影响萧铁策惩治江南贪官。
一时之间，监牢拥挤，官场空虚……从上到下，单单是大小官员，就抓了有五六百之多。
盐帮那些人，更是无数。
过程冗长枯燥，萧铁策几乎每天都沉着脸，看那些罪证，让他心里这把火越烧越烈。
桃夭很是沉寂，只是某一日他的举动，引起了明九娘的注意。
因为某日明九娘带着幺幺和惊云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有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和她告状，说她出去期间，桃夭趁着院子里没人，进了她的房间。
“进我的房间做什么了？”明九娘问。
可是小麻雀也说不上来，只说他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明九娘心中狐疑，然而翻来覆去地检查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没发现少了东西。
这件事情着实奇怪。
难道他是打探什么消息？
可是如果打探消息，应该去前面衙门，来她房间做什么？
明九娘百思不得其解。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猫猫。
猫猫也不明白，担忧地道：“娘，他原本就来自江湖，从前还是杀手，我们摸不清底细。虽然他确实帮过我们，但是偷偷潜入您房间这件事情，要说没猫腻肯定不可能。”
“我也这般觉得。”明九娘道，“等今晚你父皇回来之后，我就告诉他这件事。”
萧铁策多半会简单粗暴地直接让人抓了桃夭审问。
事到如今，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从桃夭来了之后，明九娘完全没有看出他的异样；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在这个位置上，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看人了，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敌是友。
然而还没等到她感慨很久，桃夭来找她了。
原本桃夭说想要单独见明九娘，但是既然知道他心思不纯，猫猫不可能放心离开，所以坚持留在明九娘身边，并且十分警惕。
桃夭是做杀手的，对于猫猫这种警戒情绪十分敏感，几乎是一进来就感受到了。
他低头略一思索，再抬头的时候桃花眼中有隐隐流动的笑意。
他说：“皇后娘娘和大公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偷偷潜入娘娘房间的事情？”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解释她们态度的突然变化。
“是。”明九娘道，“你现在，是来给我解释的吗？”
桃夭跪下：“娘娘如此聪慧，桃夭自愧不如。我，确实是想来找娘娘说这件事情的。”
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恭敬地递给明九娘：“请娘娘过目。”
第1921章 桃夭的心思
这张纸条，正是他从盐帮大当家那里搜出来的那张。
明九娘看到第一句话就震惊了。
因为这张纸条，是她写的。
不，准确地说，这张纸条上的内容都是她写的，一个字不差；但是这个字，却不是她的。
——有人把她给阿锦的纸条，一模一样地抄写了一遍。
纸条上的内容，是她说了在江南的情形，虽然没有多说，但是已经透露出了不少重要信息。
因为明九娘是让闪电送信，所以一直对信件安全很是放心，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这封信，应该是送到阿锦手中的。
现在明九娘手中这封，大概率是别人从阿锦那里偷偷誊抄的。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明九娘眉头蹙起，心里隐隐有种阴谋环绕的沉重感。
桃夭如实说了。
明九娘面上神色更为凝重，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为什么要私藏？”
“……因为我之前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只知道和二公主有关，想到之前宫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后来我怀疑那奸细是藏在二公主宫中的。”
这封被誊抄的改了字迹的信就是最好的证明。
桃夭起初只觉得这封信落到盐帮大当家手中十分奇怪，后来又想到了查看明九娘字迹。
等他看过之后，基本就有了成形的猜测，于是来找明九娘。
“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明九娘言辞犀利地问。
桃夭苦笑：“我和二公主有些渊源，娘娘您应该也听说过。还是我不对，冒犯公主在先……所以之后一直想着弥补。发生这件事情之后，我想二公主倘若知道，定然会内疚……”
所以他来找明九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一起瞒下来。
“二公主的事情，你为什么如此关心？”
“或许因为我自以为对二公主有些许了解。倘若她知道，定然会自责，而且会藏在心里。但是本来这件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坏人作恶，和好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明九娘淡淡道。
桃夭退了出去。
猫猫道：“母后，您相信他的话吗？”
明九娘没有回答，却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相信。”猫猫摇头道。
明九娘笑道：“为什么？”
“前倨后恭，必有原因。”
桃夭一贯都桀骜不驯，可是今日他竟然给明九娘跪下。
虽说尊卑有别，但是这种人，能不跪绝对不会跪。
这一跪，让猫猫觉得很怀疑。
“而且，”猫猫继续道，“他也根本没有说清楚，为什么会多管闲事。阿锦的事情，又同他有什么关系？他既然有所怀疑，如果不是另有所图，为什么当时不就交代清楚，而偏偏等到咱们发现之后再说？”
猫猫说的这些都不无道理，但是明九娘却隐隐觉得，桃夭似乎对阿锦，有不一样的心思。
猫猫听她说完却不信：“他和阿锦，不就见了那一次，还被阿锦算计。这样都能喜欢？”
明九娘但笑不语。
傻孩子，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遇到第一个让他受挫的女人，会额外关注，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明九娘笑道，“眼下还是先关注，到底是谁把这封信泄露出去的。”
第1922章 船上遇险（一）
“母后，这件事情能告诉我父皇吗？”猫猫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明九娘笑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件事情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是被父皇知道，就不知道会如何反应了。”猫猫认真地道。
明九娘挑眉：“我怎么觉得，父皇成为你们成婚路上绊脚石了？”
“母后！”猫猫娇嗔，“父皇只是心疼我们，太紧张而已，您不要那么说。”
“逗你玩的。”
知道你是你父皇的小情人，彼此眼里都是最好的。
他们又在江南呆了一个多月，最后萧铁策下令斩杀当地四百余名官员，行刑那日，血流成河，但是江南百姓欢欣鼓舞，万人空巷。
江南官场焕然一新。
回去的时候已是隆冬，他们走的水路，乘坐的是舒服的画舫，雕梁画栋，暖意融融。
“大概能走一半水路，继续北上，水面结冰，就只能坐马车了。”萧铁策从火盆边上拿起一个烤好的，剥好一半递给明九娘。
明九娘接过来咬一口，被烫得直吐舌头，道：“我怎么都行。”
坐马车能更快一些。
虽然江南事情结束，但是没有揪出陆九昆，也依然会有其他漏网之鱼，萧铁策的心情不算好，明九娘也想着早点回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气道：“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生这么多孩子，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出远门悬着心，以后再不走这么远了。”
夏天就在避暑山庄，冬天就去京郊的温泉庄子住几天就算了，否则一旦有点什么事情，鞭长莫及只能干着急，这滋味她真是受够了。
“什么这么香？”惊云掀开帘子，咋咋呼呼地进来，“哎呀，哥，我也要吃烤。”
她不用别人请，自己拉个小杌子凑到火盆前坐下，得意道：“我刚才看渔夫钓鱼了，钓了好几条大鱼上来，一会儿收拾好了送过来咱们烤鱼吃。”
说话间，她自己伸手，挑了个小些的，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剥皮。
“战野呢？”萧铁策问。
言外之意，他们夫妻二人说话，惊云不去找自己相公，来凑什么热闹。
“战野在睡觉，哈哈哈，他晕船，不睡就难受。”
明九娘：“……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人？”
“怎么不心疼了？”惊云不服气地道，“可是晕船就只能睡觉，吃不下也不愿意动，我心疼也帮不上忙啊。”
明九娘竟无言以对。
战野确实晕船厉害，然而人又不可能一直睡觉，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这样胃肠翻涌能缓解些。
明日，明日说什么也要让船靠岸，他要带着惊云走陆路。
不行，躺在床上也晃得厉害，战野难受之间忍不住想，直接躺到船舱板上会不会更好？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上，摔疼了下，竟然意外觉得没那么晕了。
战野侧身躺在地上，刚缓口气，忽然听到底舱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第1923章 船上遇险（二）
战野虽然努力听，却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眼，如“桐油”，“逃不掉”。
事实上，底舱密谋的声音其实很小，他能听到这些，已经是因为恰好在头顶，还贴着地面。
战野顿时警醒。
行军多年，听到桐油，下意识地就和火攻联系到了一起。
有人要放火烧船，这是战野第一反应。
他急中生智，立刻高喊道：“来人，来人，去把夫人给我喊回来，喊夫人回来伺候我！”
他声音很高，惊云在隔壁的隔壁也听得清清楚楚，骂道：“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明九娘笑道：“其实就是想你了。你也不想想，倘若晕船，生无可恋的是你，战野却跑出去玩，你岂止是骂人，简直要把他腿打断才罢休呢！”
惊云：“……也是，那我去看看。”
惊云很快去而复返，道：“不管他了，什么毛病！”
然而大声说完这句后，她又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
萧铁策倒是很平静，只是眼底冷笑泄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哥，怎么办？”
“不着急，就是有人放火，也得是晚上。”萧铁策道。
他们的画舫周围还跟着很多侍卫的船只，倘若白天出事，他们跳水，侍卫们立刻就能把人救上来。
但是晚上黑灯瞎火，那就很难救了。
明九娘找渔夫要了半桶小鱼，和萧铁策坐到船尾去喂翠鸟，后来还引来了鱼鹰。
船上的侍卫和渔夫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明九娘的举动。
皇后娘娘，竟然在和鱼鹰说话。
而那些未经驯化的鱼鹰，竟然不怕皇后娘娘，都围在她四周，去抢她手中的鱼。
“都别抢，还有呢！”明九娘笑意盈盈，和鱼鹰的对话想哄孩子似的，倒也没说别的什么，众人都觉得她有些自言自语。
然而鱼鹰亲近她，却令人惊奇。
只一会儿，明九娘就喂进去了两桶小鱼。
渔夫惊慌道：“娘娘，只剩下大鱼了，您稍等一会儿，网还没拉上来。”
明九娘笑道：“不用了，辛苦你们了，退下吧。”
刚才她已经低声和鱼鹰交流过了，请它们帮忙调查这件事情，免得打草惊蛇。
萧铁策见她头发被风吹乱，伸手替她拢了拢头发，动作十分自然。
而明九娘却还嫌弃：“你没洗手，刚才你也抓鱼了。”
萧铁策闷笑。
众人都听呆了。
帝后之间，原来是这样相处的？
不远处，猫猫倚靠栏杆站着，桃夭站在她身后。
“你看我父皇母后，就该知道，成为驸马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猫猫淡淡道。
桃夭沉默。
猫猫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不该去招惹我二妹妹。”
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有长性。
“大公主怕是想多了。”桃夭捞起耳畔的一绺碎发在指尖缠绕，桃花眼放荡不羁，“我没想过娶亲，更没有肖想过做驸马。”
猫猫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
不是身份，而是经历。
那些肮脏的经历已经烙印在了他灵魂中，成为了他无法摆脱的噩梦和原罪。
第1924章 船上遇险（三）
但是这些话，桃夭不会对任何人说，除了已经知道他不堪过去的金戈。
他眼尾微挑，笑容灿烂：“因为玩不起，怕被皇上五马分尸。”
玩不起，他说玩不起，他想的只是玩弄！
猫猫面上有克制不住的怒气。
她今日是来试探桃夭态度的，并不是盛气凌人打压他的。
没想到，桃夭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以后离二公主远一些。”
“是，谨遵大公主之命。”桃夭还是一脸玩世不恭。
猫猫回去和明九娘说了桃夭的态度，道：“母后，以后不能让桃夭再靠近二妹妹了。”
她自己也是公主，所以明白哪一类人，更能吸引她们。
最重要，也是大部分人难以做到的，就是忘记她们的身份，这是平等交流的基础。
最起码，桃夭也是这一类人。
她不能说阿锦就会喜欢桃夭，但是在她接触到的有限的男人之中，桃夭无论从外貌还是能力还是其他方面，都是极为突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