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是好官。
可他知道,太过完美的人或物,实则都有裂缝。
行至石亭山下,有奉国将军府的人迎上前来,说:“公主,老夫人去了您的言景院,说是让您去那里找她。”
楚楚应了声,瞧了眼谢晚亭,定是兰卿与芳菲在祖母面前提起去言景院见谢晚亭的事了,外祖母才会也去了言景院。
她轻叹了声。
回到暖阳街小蟹胡同,她下了马车见谢晚亭就要回观月院去,她轻唤他,“谢晚亭。”
男子将要迈进观月院的步子停下来,侧首瞧她,盛怀秉也应声停下来,同样瞧着她。
楚楚行至跟前,下意识扯住谢晚亭的衣袖让他去一旁说话,盛怀秉‘啧啧啧’几声进了观月院。
“谢晚亭,我外祖母……”她话还未说完,谢晚亭见她有些为难的模样,轻声说着,“我回去换身衣服。”
“嗯?”楚楚瞧着他,她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是何意了?
“很快的。”他又说着。
楚楚回过神来,应了声。
她想跟他说,和离之事因还未到期限,她并未与他们言说,外祖母的身子越来越差,希望谢晚亭能去见见她,可瞧着他适才说话的神色,似是早就知道了,而且本来也就打算换身衣服就去言景院的,反倒是她多此一举了。
回到言景院,老夫人正在院中被她的贴身丫鬟秋棠推着赏花呢,楚楚唤她,“祖母。”
“回来了。”
楚楚应着,握住老夫人伸过来的手,说:“祖母,您何时来到的?”
“刚到,你这院子我还没瞧完呢,你就回来了,你裴远舅舅给你置买的这座小院着实不错呢。”
楚楚听外祖母提起裴远舅舅,眸光微闪,说:“祖母,你与我说说裴远舅舅,自我记事,他就在奉国将军府了,裴远舅舅他没有家人吗?”
老夫人并未对她有防备,眼眸微眯了下,忆起往事,“他的家人他从未提起过,当年还是他受了很重的伤,你母妃将他救了,带回府中,你外祖父见他生的一副正相,言谈举止又颇具才华,就收他做义子了,这么多年了,你外祖父着实没有看错人。”
“我母妃救的裴远舅舅?那,这么多年裴远舅舅为何不娶妻呢?”
老夫人温和的笑着,被楚楚这么一问,当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似是涌上心头,不过她这一生经历的多了,根本不显于色,清淡的说着:“他不愿娶自有他的道理,我也说过他,可他每次都是各种理由搪塞。”
楚楚瞧着外祖母,不再问下去。
又闲聊了片刻,还未等老夫人绕到她的外孙女婿身上,谢晚亭就已向言景院行来,老夫人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球紧紧瞧着眼前这男子,兰卿与芳菲那两个丫头果真没拿话唬她,玉树临风,气如松柏,世间少有。
她自是知晓他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深得武帝赏识,此来临安因着公务不便去奉国将军府,老夫人温和的说着,“老身体残,无法给首辅大人行礼了。”
谢晚亭冲她见礼,唤道,“祖母。”
这声祖母唤的老夫人心中欢喜,本以为年少权重,多少会有些骄纵轻浮,如今瞧着,是个稳重谦谨之人。
楚楚自知谢晚亭不是个多话的,祖母与谢晚亭言语时她寸步不离的坐在一旁,也好帮谢晚亭说上些话,毕竟从嫁给他的第一日就开始给他添麻烦,一直到现在。
至午时,老夫人总要午憩会的,说是要回奉国将军府,盛怀秉突然来到言景院,说是准备了午膳,老夫人因着身子原因还是回了府,让楚楚留了下来。
在观月院用膳,楚楚拿起手中的银著夹了块草菇吃,盛怀秉将一只杯盏放在她面前,“永阳,尝尝临安的杨梅酒,可比上京里的味道纯正多了。”
楚楚瞧了他一眼,怀秉哥哥还真是什么时候都离不开酒,劝他道:“怀秉哥哥,你少饮些。”
说着,她还是凑上前嗅了嗅,一股果子酒的清香气袭入鼻尖,有丝清凉又透着一股青涩,她拿起青玉盏品了口,没敢多饮,就一口。
“永阳,这是庆安街露玉楼里的酒酿圆子,特意给你点的。”盛怀秉又将酒酿圆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作者有话说:
首辅大人:我终于要表白了~
第51章 喜欢
楚楚只饮了盛怀秉给她倒的那一杯杨梅酒,再没敢多饮,只顾着用菜和酒酿圆子了,可她觉着秋风打在脸上,脑袋有些晕晕的,她真想问一问怀秉哥哥,是不是给她的酒里下了药。
盛怀秉笑瞧着她,说:“一杯杨梅酒你就醉了?看来以后我得多带你饮酒才是。”
谢晚亭瞧着眼前的小公主,白皙的面颊晕染着桃红,黛眉微微蹙起,似是在与渐渐晕乎不清的意识在做斗争,他瞥了眼她面前的酒酿圆子,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他嗓音里带着丝无奈,说:“是酒酿圆子吃多了。”
盛怀秉自顾自的饮着酒,笑瞧着谢晚亭,“你将她送去言景院歇着吧,我再饮会酒。”
楚楚起身,摆了摆手,说:“我自己……可以。”
话刚说完,若不是谢晚亭扶着,整个人都要倒下去,她下意识揉了揉脑门,愠恼的瞪了眼盛怀秉,整个人已被谢晚亭抱在怀中,去了言景院。
白苏见首辅大人抱着她家公主,急忙走进内室掀起落着的床帐,这里已修整好几日,只是一直还未在这里住下过。
谢晚亭弯身将她放在床榻上,楚楚躺下时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袖,又坐了起来,双眸氤氲,与谢晚亭靠的极为相近。
白苏见状,急忙退了出去。
谢晚亭垂眸瞧着她,她透亮如辰的眸子噙满水雾也看着他,莹白的脸颊泛着红霞,小手伸着似要去触碰他的眉眼,将要触碰到他时,还咽了咽口水,就如同在云缈院里她盯着从净房出来身着中衣的他时一样,只是这时的她颇显娇态,如漫天冰雪里开出的一朵灿亮的花苞。
他瞧她瞧的出了神,被小公主贴上去吻住了他薄润的唇。
她身上淡淡的香甜桂花香气掺杂着果子酒的气味将他环绕,她吻了他的唇还不够,伸出香软的舌尖去撬他的齿,一双纤柔的手臂终于抱上了她觊觎许久的腰身。
谢晚亭让她探了进去。
他知道她醉了酒,他不能任由她吻他,可他被她吻上的那一刻他的自制力就如被雷电禁锢,让他不愿推开她。
他喜欢她吻他,就如那个瞧月的夜晚在木秋千上他为她拭去口中的苦辣。
亦或是另一个醉酒的夜晚。
他从不是柳下惠,他很想念她的味道,心里想,梦里想,他想。
楚楚费力的吻着他,不过片刻,她就不再是那个主动的人,男人开始回应着她,占据上风。
他用舌尖与她交缠,顺应着她将她揽入怀中,她身体如同一滩软水瘫在他怀里,彼此沉闷的呼吸声回绕在方寸之间,她软软的小爪子极其不安分,在他腰腹来回摩挲,惹得男人将她吻的更为用力。
他宽大带着剑茧的手掌将她的有些冰凉的小手禁锢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插入她发间拖着她的后脑。
舌尖的交缠让他一颗心就要炸裂。
他不舍得放开她,很不舍。
许是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太过疲累了,小公主身子轻颤了下,离了他的唇,水灵灵的眸子泛着雾气瞧着他,软糯糯的嗓音轻喘着唤他:“瞻之哥哥,瞻之哥哥——”
这声瞻之哥哥真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就要再去吻她,却突然怔了神,让自己从沁入骨髓的柔情里逃离出来,喉结滚动。
楚楚又吻上了他的唇,她喜欢被他吻着。
她再次去撬他的唇齿,却被他拒绝了。
她唤他瞻之哥哥,从前她生病时就是这么唤他的,她醉了酒,又把他当成陆慎了?
越是动情时,越是极致占有,越容易陷入内心的深渊。
他将她紧紧抱着他腰的手拿开,将她放进被褥里,眼眸与她相对时,他的一颗心似是脱了僵的野马跳个不停。
他挪开了眼。
疾步离了内室,一颗心被人攥在手中,只怕会被丢进冰窟里,这种不能自已被人掌控的情绪就如烈酒,既灼人肺腑,又香醇让人着迷。
他离了言景院,回了观月院自己房中,盛怀秉瞧着他,边饮酒边问着,“怎么送永阳回个言景院你耳根子都红了。”
盛怀秉只觉自己是醉了,谢晚亭这种拒人千里冷冰冰的人怎会耳根子都红了呢。
楚楚被她放入被褥里,轻揉着脑门,声音微哑不满的说着,“谢晚亭,你推我干嘛——讨厌——”
她呢喃着,声音越渐越小,“真小气,不就亲你一下吗——不能怪我,谁让你——让人忍不住想亲上去呢。”
“谢晚亭,你真讨厌——”
谢晚亭。
屋内瞬时静下来,只有她的轻喃。
还有男人适才留下的沉闷气息。
她沉沉睡了过去,直至酉时天色渐暗才在床榻上翻了身,下意识拍了下小脑袋,黛眉微蹙,轻咬着下唇,脑中如有虫蚁在抓,让她很是不舒服。
白苏就守在床榻边上,听到她发出轻微的动静,上前轻声说着,“公主,您醒了。”
她微哑的声音应着,“嗯,几时了?”她瞧着屋内有些暗,想是自个睡了许久。
“公主,酉时一刻了,我给您煮了醒酒汤,您喝些吧。”
她起身下榻梳洗了番,又用了醒酒汤,一袭绯色点白锦裙站在院中吹了会风觉着整个人舒服多了,夕阳染红了海面,也将灿鸿一片落在院中,落在她被风吹散的青丝上。
她瞧着远山水面,怔怔的出了神,如此良辰美景,她又怎舍得离去呢?
“白苏,将我的云榻熏上檀木香,我一会要去躺着。”
白苏笑意盈盈的应着,公主今日是不打算着回奉国将军府了,是要在言景院里歇着了。
直到白苏将古槐树下的云榻铺了好几层锦被,都熏得香暖,又放了好几只锦丝枕,她才提起裙据踩在宽厚结实的木梯上上了榻。
这张云榻有半丈高,是裴远目测好让她倚在云榻上可以瞧海景而特意精心命人打造的,她当时喜欢极了,回到上京后也让人做了张,不过,上京没有海,云榻也被她丢在一旁,从未宠幸过。
她上了云榻,三面古檀木齐齐整整的护着榻上的人,右手边是一张小几,白苏给她放了秋梨饮,还有一白玉盘桂花酥酪。
她倚在软绵的榻上,觉着整个人舒服极了,目光眺望远方,从适才站在院中怔神时,她的心里就想起了上次从临安回到上京时,她与陆慎说待到下次,让他陪她一起来临安,让他也瞧一瞧她的言景院。
如今想起,恍若隔世般遥远而空寂,不过两季时光,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如晨起海面泛起的薄雾,暖阳探出后消散不见。
她拿起一块桂花酥酪放入口中,又饮了茶,感觉到有脚步声行来她掀眸去瞧,院内灯罩里燃满了烛火,她喜欢夜里烛火亮堂着,男人踱步而来,被身旁几豆光将身上暗色衣衫衬的发着黄昏的光色。
她柔声唤着,“谢晚亭。”
男人在她云榻前落下脚步,他身形极高,几乎与倚在云榻上的她平视,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透着淡淡忧伤认真的瞧着她。
她好似……将醉酒之事全然忘了个干净。
倚在这方云榻上用着桂花酥酪,饮着茶水,优哉游哉,好生惬意,却彻底扰乱了他的心,他总以为他对她的情,可以用理智控制,可她吻向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拒绝不了,他向来坚定的意志变得不堪一击,如海浪中游动的鱼儿被推向未知的水域。
他想,他喜欢极了她。
所以,既然心中已有了这么一个人,那么喜欢她,在意她,只想让她是他一个人的,想待她好,想为她解忧,想成为与她亲近的人。
就该坦然面对,让她知晓心意,让她对他的心意判决生死。
楚楚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她试探的说着,“午时,许是酒酿圆子吃多了,才会醉酒。”
“我抱你回的言景院。”男人顺着她的话说着,目光依旧一寸不错的落在她莹白的脸颊上,就算是夜间,她依旧如海底明珠散发光亮。
他想知道她是否当真酒醒后都忘记了。
她主动吻了他,是不是——她的心里也有他。
“白苏与我说了,麻烦你了。”
说完,她又问了句,“我没做其他事吧?”每次醉了酒,问话已成了习惯,她也这样问过白苏和紫芍。
“做了。”
“嗯?”她轻疑了声,不解的瞧着他,只希望别是太丢人的丑事。
谢晚亭向她走近,离得她只有几指距离,楚楚能听到他略显沉闷的呼吸声,她身子不觉间僵在那里,不知眼前的男人要做什么。
他目光深邃,满目情愫,声嗓低沉的对她说:“楚楚,我喜欢你,我的心意,你感受不到吗——”
她还没意识过来他说了什么,听得他又说:“三月未到,楚楚,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逐渐暗沉,带着一丝无奈,他只怕她都知道,而她却装作不知。
楚楚本是狐疑着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男人低沉的嗓音入耳,她黛眉轻抬,下意识抿紧了唇,乌黑明亮的眸子与他相视,似乎时间突然为他们停滞了片刻,她想挪开目光,不去瞧他,却似不听使唤,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瞧着他心里的她。
海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将怔神的小公主吹得打了个寒颤,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在等着她的回应,可她朱唇翕动,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是谢晚亭又开了口,说:“临安虽比上京气候温和,夜间却也寒凉,莫要着凉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柔情,只对她一人才有的柔情。
说完,男人微扬下颚,瞧了眼天上的圆月,转身离开了言景院。
刚搬进观月院时,那座小院并无提字,盛怀秉让他说一个,他想到了她,随口说着,“就叫观月院吧。”
那个小公主最喜欢的就是夜间在院中瞧月,似是月中有无尽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