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糯米团子更软,更光滑柔嫩。
他是爱吃糯米团子的,因为自小娘亲总爱给他做着吃,自十岁那年后,他就再也没用过了。
而她又让他寻回了年少时的欢喜。
——
他的思念似有穿透力,竹青院里,楚楚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提着那两只晶莹剔透的玉麒麟,两小只时不时的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云裳行至她身旁,瞧着她眉眼含笑望着窗牖外的一团绣球花怔神,笑声说着,“公主,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云裳也跟着她好几日了,见她随和没公主的矜傲架子,与她说话也很随意,反正她从前跟着大人打倭贼时就是个男子,向来随性惯了。
若不是大人让七陌叮嘱她要收着些性子,护好这位小公主,她早就袒露本性了。
楚楚侧首瞧她,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脸庞,问她:“我很开心吗?”
她只是在怔神,没觉着自己脸上有肉眼可见的兴奋。
云裳用力点了点头,“公主,你这模样像极了是在念着心上人,你心里适才可是在想着首辅大人?”
楚楚瞪她,冲她轻哼了声,“云裳,说什么呢。”
其实,云裳这样说倒也是合理的,她与谢晚亭在外人眼里是夫妻,她不念着他还能念着谁?
她之所以一时慌了神,冲云裳发嗔,是因着她适才确实是在想着谢晚亭。
想着裴远舅舅是谢晚亭的亲舅舅,他们若是见了面可相识?
云裳笑了声,与她说起其他事,“公主,我适才见了金鳞卫的人去了兰卿小姐院中,我已去问过了,是世子邀两位小姐去永安街上的露玉楼闲话呢。”
“是吗?想必她们两个一会就来喊我了。”说着,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要下榻来。
云裳面色有些为难,挤出笑意,“公主,兰卿小姐和芳菲小姐已经离了将军府好一会了。”
“嗯?”她下榻的动作停在那里,这两个人竟是不来喊她?怀秉哥哥也不让人来邀她,真是挺可恶的,他们不过是在言景院里一起用了饭饮了酒,这就将她给丢一边了?
她轻哼了声,又上了榻,前几日才醉了酒,不去也好,她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着。
“公主,今儿天好,我陪你走走?”云裳试探的问着她,平日里这小公主总不闲着,这两日愣是没出奉国将军府的大门。
她一边用着桂花饮子一边说着,“去哪?”
云裳自是对临安城不熟,不过却有地方带她去,等的也就是她这句话。
“咱们去言景院吧,昨日紫芍还说后院里的香瓜都熟透了呢。”
楚楚脑袋轻摇了下,语气坚定:“不去。”
云裳欲言又止,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昨日夜里七陌突然来寻她,与她在屋顶饮了好些酒,临走时说让她带公主去言景院走走。
她只当七陌是醉了酒的话,可七陌那厮,何时醉过酒?
她就想着难道是大人与公主闹别扭了?不过她实在是想不出大人那般冷情冷性之人是如何与自己夫人相处的。
云裳讨了个没趣,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她轻声喊着,“云裳,你跟着首辅大人作战,想是对他很了解,你与我说说他。”
她乌亮的眸子透着欢喜与好奇,本是倚在贵妃榻上的身子坐的直直的,将一只金丝软枕抱在怀中,朱唇紧抿,满眼期待的瞧着云裳。
云裳瞧她瞧的出了神,公主就是公主,不止生的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挪不开眼,她嘿笑了声,撩开裙据坐在贵妃榻前的木椅上。
“公主,您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你知道的尽管说。”
其实,只要是跟他有关的都行。
云裳伸出手指搔了搔发,思忖片刻,她跟着大人多是在上阵杀敌,能讲的也就这些,“公主,上阵杀敌的事你可爱听?”
楚楚应着,上阵杀不杀敌的无所谓,她想知道的是谢晚亭这个人,与他有关的一切自是都愿意听。
云裳朗声说着,还没开口兴奋劲就溢于言表,“倭贼早些年想要侵占咱们大盛沿海边境,被大盛将领都给赶跑了,前几年他们养精蓄锐,更是猖狂的紧,想要先夺鲜族,跨过春水江,再来攻占大盛境内,继而夺取咱们大盛全境,这倭贼当真是做得个美梦。”
“倭贼轻易就夺得了鲜族三城,首辅大人当时镇守在辽东,收到鲜族首领的求助后给武帝去了书信,带领三万人去援助鲜族,最后大获全胜,将倭贼吓得尿裤子。“
“我们刚到鲜族边境时,鲜族首领是个担不起事的,带领族人躲到紧挨大盛的昌云城里,国都被倭贼霸占,当时我们赶了一日一夜的路,趁倭贼放松警惕,大人先派人猛攻城西,待引得倭贼兵力都调过来,城南城北埋伏的大盛军队杀入,平壤城瞬时被攻克。”
云裳讲的有声有色,讲到尽情之处满嘴秽语,还站起身来拍大腿臭骂倭贼一通,楚楚虽听不惯这些话,却也没打断她。
云裳讲的口干舌燥,她听得兴致盎然,让白苏给云裳递了好几回茶水,待到云裳跳脱的神经松下来,才想起首辅大人的话,要在公主面前收敛着些性子。
她用了茶水,说:“公主,我刚才提起作战的事有些激动,说了些糙话,你别在意。”
楚楚冲她轻笑,“没事,你本就不是养在上京里的人,不必拘着性子。”
话音落地,她脑中似有电流闪过,摆弄裙据的手顿了下,这句话怎这般耳熟?
谢晚亭曾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在灵山寺下的祥渔村,她想放开性子去玩,可想到陆慎与她说过的,她是公主,不能做与身份不符的事,母妃也是这么教导她的。
可谢晚亭却告诉她,她可以随着心性去做任何事,所谓身份地位都是附加上的,首先她是自己,然后才是大盛朝的公主。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觉间被谢晚亭影响了,说着和他相同的话。
思绪流转回来,她问着,“云裳,你与我说说他在外作战这几年可有过心仪的女子?或是……或是可有过女人?”
作者有话说:
楚楚:他还偷偷捏过我的脸?
第52章 拒绝
她在上京时听人说过的,行军打仗的男子身强体壮,满腔热血,在那荒凉之地最爱找女人解闷了。
云裳手中的杯盏差点摔下去,这小公主一点也不矜持,跟她也差不到哪去,什么话都敢问。
这万一回不好话,不就惹得人家夫妻感情不睦了?
不过,好在大人洁身自好,也没有值得被人诟病的。
“公主,大人的心都在边疆百姓身上,别说有心仪的女子了,身边五丈之内都没过女子,不止没有过女子,连正眼瞧都没瞧过呢。”
“军中那些军妓更入不了大人的眼了,现在的辽东总兵宁序是个贪欢的,以为谁都跟他一个德行,有次军队大捷他与大人一起饮了酒,往大人帐里塞了个女子,那女子生的身姿娇媚,”云裳说着不禁还用手描摹着那女子丰硕的身姿,继续道:“宁序那厮忍痛割爱给送了去,结果不但没落得好,还被大人臭骂了一顿,罚了他一月不能见荤腥呢。”
楚楚轻叹了声,轻声呢喃着,“这宁序也够可怜的。”
云裳想不通她怎会为宁序说话,“他有什么可怜的,谁不知道大人不近女色,他还偏就不信这个邪非要头铁往上撞,也是活该。”
她轻声应着,也不知自己怎会问了这问题,谢晚亭的名声在上京里都被传的人尽皆知了,没人敢去招惹他,也根本招惹不到。
她都是有所耳闻的。
可她还是想问一问云裳,不是不信他,只是想问一问。
就问一问。
翌日午后,她午憩了会,就去了裴远院中,正在院中听裴远给她讲此次去镇江的新鲜事,云裳疾步从外行来,在院中等了一刻钟见屋内笑语声不断,她向来也不是耐得住的性子,就走了进去,温声说着,“公主,你跟世子说好的要在露玉楼见面呢,已过了时辰了。”
楚楚眼眸微垂,随即轻‘呀’了声,说:“舅舅,我不与你说了,怀秉哥哥还等着我呢,我竟是将此事给忘了。”
裴远只以为盛怀秉真的在露玉楼等着她,也没多疑,应着她,“你这孩子,这都能忘了,去吧,早些回来。”
裴远望着她的背影离得很远才又回了屋内,首辅大人与世子皆在临安城,奉国将军府邀了一次未成,自也不会不知趣的再去邀。
只是,听兰卿与芳菲说,他们就要离开临安回上京去了。
楚楚出了奉国将军府,坐上马车才问云裳,“何时到的鸿福客栈?”
云裳回她:“有一个时辰了。”
“咱们先去露玉楼一趟。”
适才云裳去屋内喊她,难免裴远舅舅会多疑,还是先去趟露玉楼为好。
车辘撵在青石板上,在露玉楼前停下,此时她无心再去露玉楼里悠闲的饮茶品食,打算着在一楼雅座处待上片刻就去鸿福客栈。
她才将将坐下,云裳在她面前嗤笑了声,明显她不是在对着楚楚笑,而是楚楚身后的人,还未等她侧首去瞧,七陌已出现在她身侧笑着行礼,低声说着,“公主,我家主子和世子正巧也在这里呢,就在二楼清风阁,让我喊您也去呢。”
楚楚暗嘲自己,果真不该扯谎。
还真成了来见怀秉哥哥的了。
她应声起身,轻盈步子落在第一阶台梯上时微微顿了下,那日夜晚,谢晚亭同她说过的话萦绕在耳间。
楚楚,我喜欢你,我对你的心意你感觉不到吗——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露玉楼一楼至二楼的台阶共有十八阶,她提起裙据踏在二楼松木板上时心中已淡然许多,随着七陌进了清风阁。
盛怀秉向来是个话急的,他笑声道,“永阳,这么巧。”
楚楚坐在他一旁,随口回着他,“是挺巧的,没想着你们也会在这。”
谢晚亭给她添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她拿起杯盏就将茶用了,没有去瞧他,也不敢去瞧。
她能感觉到从她进来时男人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这里。
她能感觉到,盛怀秉自也是能察觉到。
他起身,说:“永阳,我去楼下瞧一眼,好似这露玉楼里又新上了一味糕点果子,我去给你瞧瞧。”
“怀秉哥哥,我用过午膳了。”
盛怀秉边向外走边回着她,“都说了是糕点果子。”
待得隔木间里只有二人,瞬时静了下来,仿若世间只此二人,谢晚亭问她:“用过午膳了,怎又来了这里。”
她倒也不扭捏,好似将那日之事全然忘了般,淡然回着他:“我也是听闻这里新上了一味糕点果子,来瞧瞧。”
谢晚亭轻笑,盛怀秉扯谎的话她倒是又给接了过来。
楚楚瞧着他,眼前的男人眉眼间多了些柔和,再不似平日里的冰冷,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似是透着欢喜,她同他说着:“裴远舅舅回来了。”
谢晚亭应了声,“我知道。”
“我让人去查了他当年为何会来临安,二十年前,也就是元宁三年他在上云卫中任正四品镇抚,接了密旨来临安办事,在临安待了半年有余并未回上京复命,而是回了泉州老家,元宁五年,他抛弃了妻女又来了临安,认林老将军为义父,在临安待了十几年。”
楚楚抿唇认真听着,谢晚亭口中的抛弃妻女说的是秦婷和她的母亲,可是裴远舅舅待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竟是抛弃妻女之人?
可,元宁五年刚过完除夕母妃就去了上京,嫁给了父皇,裴远舅舅再次来临安时母妃已经不在奉国将军府了。
她记得秦婷的年纪是比她大上一些的,也就是裴远舅舅在初次来临安时就有了妻子,可她若真是裴远舅舅与母妃的女儿,难道母妃在离开临安去上京前裴远舅舅就已经来了临安?
母妃既已去了上京,裴远舅舅又为何抛弃妻女留在临安呢?
“可有查出接的是何密旨?又是为何会再次来临安入了奉国将军府?”
她问的有些急切,发觉过来,又缓了心神,端起面前的杯盏饮了口茶。
谢晚亭回着她:“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还未查出来。”
她颔首,乌黑的眸子颔首间转了转,随后又瞧向他,抿紧的唇动了动又阖上,轻声说着,“谢晚亭。”
他瞧着她,小公主一袭碧落锦衣衬的肤色如霜,紧抿的唇张了又合,似是在犹豫。
她在犹豫,很犹豫,向来舒展的眉蹙了起来,乌黑修长的睫毛也在上下颤动着,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为难。
他嗓音低沉的说着:“楚楚,不急。”
他想知道她的心意,可看到她为此为难时,他只想告诉她,不急,他的心意从来都不应该是束缚她的绳索,他的心意应是让她感到踏实安心才对。
他的话落在楚楚耳中,她澄澈的眸子紧盯着他,他似乎很淡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他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渴望。
她听得这个男人又唤她‘楚楚’,他似乎很愿意唤她的小名,她如高山泉涧般的嗓音响起,认真的说着,“谢晚亭,我不会让你等急的,明日……明日我会去言景院,到时我去寻你。”
到时我去寻你,给你答案。
男人认真瞧着眼前的女子,她笑语嫣然,落落大方,告诉他不会让他等急的,四目相对之间,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对他的心意,可他又不敢确认。
若是心意浓厚,她又是在等什么?
她有心事,她在等明日。
她说:“我还有事要去做,你在这里等怀秉哥哥吧,我先走了。”
“嗯。”
他看着她的背影就要离去,起身唤了她:“楚楚。”
她的步子是有些急得,听得他喊她,停下来回身去看他。
淡淡的松露香在她回身的瞬间已将她笼罩,她只觉有些恍惚,整个人就已被谢晚亭轻轻揽进怀中,贴在他宽阔的胸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