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珂笑:“我很想相信。但是……很多时候,好像就是没有。””
程茉放下画笔,手放在膝盖上说:“我相信,我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李珂:“那你很乐观。”
“不是乐观,是客观。”
程茉站起来,趴在天台边,看着下边的风景。
“就算暂时没有好的结果也别沮丧啊,你已经在努力的过程中成为更好的自己了。此刻的风景或许不属于你,但一定有一个时间,因为你的努力,让你闪闪发光,成为别人渴望的风景。”
李珂的目光变得很悠远,像在思考程茉的话。放在她裤子口袋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急匆匆地从凳子上起身:“班主任找我,我得先走了。”
程茉:“那你快去吧,画架我帮你搬回去。”
李珂不习惯麻烦别人,但又被催得很急:“那就麻烦你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补充说:“下次我帮你。”
程茉朝她挥了挥手,用口型让她放心的去。
从天台可以看到远处城市的风景。
城市里的人,好像各自都有各自的烦恼。
这个时候,天还没暗下去,带着不纯粹的白。
左前方有两棵很高大的香樟树,棕色的枝条上叶片稀疏,在风声中摇晃得很厉害。
树会有自己的烦恼吗?
在这样的晃动中,再大的烦恼都会被摇走吧。
程茉换了只手撑着脑袋。
身后又是嘎吱一声门响。
“忘什么东西了吗?”程茉问李珂。
转过身,来的人却不是李珂。
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偏偏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
第25章 他,求和
陈琛推开厚重的铁门。
生了锈的铁门嘎吱嘎吱地响。
猛烈的风一下子灌入他的衣袖中。
女孩像琉璃球一样干净剔透的眼睛也落入了他眼中。
滴答、滴答、滴答。
两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凝望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吹的铁门“哐”地撞上了白墙。
又吱呀吱呀地弹回去。
陈琛轻轻拧眉, 脚步微动。
“陈琛。”程茉叫住他。
男生瘦削的长眸一敛,停下了动作。
风声很大,刮起天台上的枯叶。
程茉的声音在风里显得落寞:“你……今天早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看他, 刻意躲着他的视线, 目光偏移看向铁门。
男生白皙的手搭在有些生了红锈的铁门边缘, 校服长袖松松向下,露出一截突出的腕骨。
风声萧萧,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她终于按捺不住地抬眼, 撞上了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陈琛的眼睛内缘很长, 睫毛浓密黑长, 眼皮很薄,褶皱明显。
此刻此刻, 那对漆黑无情的瞳仁敛去了所有眸光。
程茉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倏忽中,有鹤唳风声夹杂着闷闷雷吼响来。
陈琛的喉结上下滚动,嗓音低沉:“字面意思。”
这四个字,让程茉像光脚踩在了冰面上。
身体每一处都凉了个彻底。
她黯然地垂下眼, 苦笑地扯了下嘴角。
OK, 排除误会,没有沟通障碍,他就是这个意思。
余光中看到陈琛准备离开的动作, 程茉自嘲地弯唇:“你不用走, 我走。”
她像风一样从陈琛身边的铁门跑过。
脚步声远去,女孩飞扬的发丝打在他脸颊时的轻微触感还未消散。
他轻轻抬手, 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眼睑下垂,嘲谑地想:无所谓, 反正从来也没抓到过。
手机消息里, 一个樱桃头像不停闪动。
【听说, 你上周回随州了?怎么不约着老同学一起出来聚聚?】
【一直没问你,在岳州还好吗?】
【还有】
【你见到她了吗?】
……
晚上回家,陈琛从快递柜里取出快递。
快递信息是周末时候发到他手机上的。
当时他人在随州,没多想。
回家拆着包裹,才意识到最近自己并没有买东西。
先掉出来的是一张卡片。
和那天收到的诈骗短信内容一模一样。
【尊敬的vvvip会员您好,由于您的信誉评价良好,诚挚邀请您添加v18818881888领取精美礼品一份,并在此恭祝您生日快乐。】
陈琛沉了沉眸。
一直郁结在心的不快因为这个卡片倏而散去。
他拿出那份虽然没有添加客服,却仍然收到的礼物——
《数学神功:一招让你不挂科》
看到书名的那一刻,他就牵起了嘴角。
这种操作,还能出自谁手。
翻开书的首页。
字迹秀丽地写着几行字:
【本人精心挑选,助力月考超神!破壳日快乐哦!PS:很好奇我是谁吧,竟然知道你生日!不用好奇,因为我就是善良的小神仙!】
他食指抵着唇,哑然失笑。
指腹摩挲着那张写着生日祝福的卡片,小心翼翼地塞到了一直被他好好保管的银灰色钱包里。
钱包里塞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最左边的透明塑料层下,夹着一张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合照。
小男孩害羞地不敢看镜头,小女孩忙着伸手掰着小男孩的脸蛋扭向镜头。
所以最后这张照片,小男孩是正脸,小女孩只拍到了半张脸。
为此,当年的小陈琛又一次掏空了自己的存钱罐,才把小女孩哄好。
想到曾经的故事,他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黑曜一样的瞳孔也亮起光来。
可是瞬间。
轰隆。
雷声大作。
“逞英雄……”
“烂好心……”
还有程茉对他的熟视无睹。
……
他凌厉的下颌线条蓦地紧绷。
心中一紧:糟了。
-
-
程茉是被一阵雷声吵醒的。
窗外树影婆娑,在大风里狂舞。
银白的闪电带着劈裂世界的气势,撕开深蓝的天幕。
暴雨将至。
程茉裹在被子里,大脑空空,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闪电照得屋子明明灭灭。
轰隆。
又一声雷响。
程茉从床上惊醒地坐起来。
画!
李珂的画!
还在天台上。
连声抱歉地把门卫叔叔从值班室里叫醒,程茉在午夜无人的校园里狂奔。
细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追在她的身后。
手上明明拿着伞,却连撑开的时间都没有。
她自己的画可以认栽。
可是李珂的那副已经画了整整一个星期,就差收尾了。
万一……
不敢想万一,程茉的脚步又快了些。
她跑到活动室楼前时,雨势渐大。
湿哒哒的脚步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
实验楼昏黄的感应灯依次亮起。
等程茉气喘吁吁地爬到六楼时,窗外的雨已经像连绵的巨线一样滚落。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天台。
心如擂鼓地推开天台的门。
天台昏暗,借着手电筒的微弱的光。
她才勉强看见上面的光景。
画盘颜料和凳子东倒西歪地滚在地上。
雨水冲刷着颜料混合成色彩晦暗的水流。
程茉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雨水哗啦哗啦地落下。
她借着光,紧张地在天台四处找着。
怎么回事?
画、画架都没了?
一丝痕迹都没有。
咚咚、咚咚、咚咚。
紧张、担忧和刚刚的冲刺跑让她的心跳达到顶峰。
在这样的时刻。
身后又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吱呀”。
——铁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后颈发冷。
凉飕飕的感觉直抵天灵盖。
这个点了,实验楼里怎么可能还会有人?
在学生间暗暗流传的恐怖传说像乍然见光的小飞蛾,直往程茉脑袋里钻。
她颤抖地回过头。
随着一个黑衣长袍的身影缓缓进入程茉视线。
她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用力地把自己手上的伞砸了过去,大喊:“鬼啊!!!!”
-
活动室里。
程茉看着脸上被自己砸肿一块的陈琛。
又想到这人的冷言冷语。
表情很扭曲。
她压着嘴角问:“没被砸死吧。”
安静了一秒后,陈琛缓缓地说:“目前还健在。”
“哦。”程茉继续压眼睛,干巴巴地问,“你来这里干嘛?”
陈琛还没回答,程茉满眼嘲讽胡乱地说:“难道是……偷东西?”
陈琛:……
他单腿踩在高脚画凳的斜杠上,冷着一张脸承认了:“嗯。”
程茉知道陈琛又是在敷衍地应和。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抱着胳膊,扬着下巴:“啧,想要什么?我直接送你,下次别做这种狗都不干的事了。”
“什么都可以?”他抬眼,目光沉沉。
“嗯。”程茉轻点下巴,一脸财大气粗的神色。
陈琛右脚轻蹬,从画凳上下来,打量式地在画室里逡巡了一圈,最后来到程茉面前。
“那我就要……”修长的手指点向程茉——
手上的伞。
看看伞,看看陈琛的肿脸。
程茉长叹一口气,却忽然注意到了陈琛身后露出一角的东西。
她拨开陈琛,走了过去。
天台上没找到的画。
竟然在这里!
看着干干爽爽,没被雨水打湿一丁点的画。
程茉长呼一口气。
总算没把事情搞糟。
不过是谁拿进来的?
难道下午李珂又回来了?
她又看了看旁边的画架。
两个画架上还带着轻微的湿痕,是被雨淋过的痕迹。
可这雨,是刚刚才下起来的。
程茉看了看身边这位颇有存在感的“小偷”。
一滴雨珠顺着他的高高的眉骨流下来。
她犹豫地指着画,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一点:“这,你带下来的?”
陈琛嗤眼:“当然不是。”
程茉一拍胸口:不是就好,她可不想再欠这个人人情。
“是我偷的。”
“还没销赃,就被你发现了。”
……
程茉竟然从陈琛满不在乎的嘲讽语气里听出了微不可察的委屈。
……
两个湿漉漉的人撑着比自己稍微干一点的伞回家。
走出校门时。
保安:“站住,刚才进去的不是一个人吗?”
程茉神色自若地说:“两个人啊,叔叔您记错了。”
“我记错了?”保安也睡得有些迷糊。
“嗯,他太黑了,在黑夜里就像隐身。”
保安没被糊弄过去:“我就只记得听见你一个人的说话声啊。”
程茉面不改色:“他还是个哑巴,出不了声。”
保安:我觉得你可能是在胡诌。
但在程茉真诚的眼神和陈琛不动如山的表情下,他竟然信了。
在保安“多帅一个小伙子,可惜是个哑巴”的眼光下,程茉和陈琛安然地离开了校门。
……
电梯里。
程茉捏着罪魁祸首——雨伞在一旁硬邦邦地问:“你脸疼吗?”
陈琛很礼貌地说:“要不你试试?”
程茉含糊地侧过脸:“那应该、可能,是挺疼的。”
陈琛没再说话。
下了电梯。
程茉叫住他:“你家有药吗?回去自己抹点药。”
这句话刚说出口。
早上陈琛嘲讽她过管闲事的画面自动重播。
意识到自己多嘴,程茉脸色一黑。
没等到陈琛回答,就啪地一下关上了自己家门。
回去之后,程茉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用毛巾裹着头发,把厕所的垃圾袋收起来准备放到门口。
猛一开门,吓了一跳。
对面。
陈琛修长的身影站在防盗门前,衣角的水一滴一滴地溅落在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都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她问。
陈琛声音有些低哑:“没事。”
“没事你在门口站岗呢?”
程茉大咧咧地问:“啊,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想故意折腾自己生病,让我明天心生愧疚吧。”
程茉自然地走过去,准备帮陈琛开门,送他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