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之后若是两败俱伤的场面,到时候盛染那几个也能成长起来,也堪大用了。哪里就还有什么袁如,又有什么常五辛了呢?”
五皇女一字一句地说完,满意地抬手,收了最后一笔,
在她的面前,用镇纸镇着的,
白纸黑字只写了四个字。
鹬蚌相争。
***
“右转右转,再左转左转。”元笙笙呲牙咧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混着几个人混乱不堪的脚步声。
尹清心觉不对,从榻上坐起。
“停停停,就这里就好,都快快下去吧。”
不等元笙笙揉着腰从木头扎的椅子上下来,蝉阙就赶忙迎上来扶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不碍事,歇歇就好了。”
蝉阙将笙笙扶到了屋里。
笙笙忍着痛走近了床榻,一脸兴奋地看着尹清。
“尹清,快快转过身来,我帮你敷上这个。”
元笙笙笑着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用布谨慎抱着的包裹,她细细展开之后,敷到了尹清的双眼上。
“妻主?”
“这是给你治眼睛的药。”
尹清愣住了,当初袁如曾说过,她下的是毒,还是无人能够解开的毒,又怎么会有解药?
“还有这个,吃了。”
随后,妻主的指尖抵着自己的唇,她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
微苦的药味在他嘴里散开。
紧接着,她又倒了一盏茶在放在他手边。
“妻主,我这是毒,解不了的。”
“我知晓这是毒,而且我不光知道这是毒,我还晓得了这毒叫做玉兰,被下毒者起初会看不见,中毒十日后这眼连带着头偶然会觉剧痛,最后会让这眼球逐渐变白。”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这长在黑暗的玉兰花,周围越是黑,就显得它越白净,好看。
“妻主,你……为何会知晓?”
如若说这眼珠变白,是都能看见的,但这剧痛他是从未提起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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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寡婆子
翌日这一大早, 天不亮,笙笙便去了城北。
城北在汴京一直都并非达官显贵的聚集之地, 这大多街道并不宽阔, 停不ʝƨɢ*进去轿子和车马,自然也就很少有大宅子。
这里,更多住着的都只是一些普通人家, 因此, 笙笙走在街上,便能在门前瞧见许多正在做活的娘子和郎君们。
按照常五辛所说,既然那寡婆子是通晓毒药这般暗路子的婆子,定然应当是极为难寻的,
而且昨日她只顾着摸着人家的大肚子,又醉着,因此她也说的并不大真切,
也不知晓这寡婆子究竟姓甚名谁, 也不知晓究竟是做什么行当的, 也就更不知道从何找起。
元笙笙吸着口中的软烂的面条,在她旁边的一桌两位娘子正在窃窃私语说这闲话家常。
猛的一个名字飘进了她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从那寡婆子那出来的还有假?”其中一人说道。
元笙笙立刻抻直了耳朵,停下了嚼面的牙口。
“呦, 是从寡婆子那里出来的?那就准没错了。”
“可不就是吗?”
虽然这二人的话,她只听到了这两句,但从这字里行间里不难听出来,这寡婆子在此处应当十分有名。
待到这二人走了之后, 笙笙才装作不经意地起身, 随即她凑到面摊老板旁打听着。
“小娘子, 你问寡婆子?”经营面摊的这位娘子将元笙笙从上到下打听了个遍,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望着他。
“嗯,不知这位摊主可知道些一二?”
那摊主点点头:“诺,就在隔壁川英巷,巷尾那家就是,不知这位小娘子要找那寡婆子治疗哪种病症的?”
“哪种病?”
原来这寡婆子竟是个大夫?
毒,医理本就是一家,如此想来,也很不意外。
笙笙回过神来之后,却发现这摊主瞧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奇怪,随即她轻声咳一声:“是我一个朋友……”
可还没等她话说完,摊主只干笑了两声:“我明白,我都明白,快些去吧。”
川英巷子并不大,这临着街道倒是有很多的小铺子,
笙笙按照那面摊摊主的话,果然就在街角落找到了这个医馆。
只是一眼,她便当即明白了那位娘子的言外之意。
这医馆大大咧咧的字就写在门口的告示牌上,
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晓这里的坐堂大夫最擅长治的就是花柳病。
笙笙这边刚刚坐下,她话都还未开口,柜台后面的白发老者已经将脉枕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老者脸都没抬,笙笙也毫无办法,只好顺势将自己的手腕搭了上去。
直到她摸了半晌,随即才抬脸,看向笙笙,怒斥道:“你没病来什么医馆?”
“晚辈并非是来瞧病,只是有一事相求。”
笙笙讲到这里,紧接着单手握拳敲着自己的老腰,轻轻捶打着。
“是以,那寡婆子就将解药给你了?”尹清问。
“她当然没有这么快给我,还讲我骂了好一顿,但是,架不住你妻主我运气好,遇到了一群帮手。”
“帮手?”
“那个寡婆子虽然看着凶,却是个好心肠的人,她捡了一院子的猫,这些猫个顶个的可爱,都吃的圆润极了,就连它们这一身的皮毛被养的是油光水亮的,其中几个还很是粘人。”
元笙笙扶着腰肢,趴在了榻上,手上抱着个枕头撑着身子。
“许是那寡婆子也没想到她的猫会如此的喜欢我,随即对我的态度便软化了下来,也就不赶我走了。”
“最后她让我打扫了一天的猫窝,我还做了猫饭。只是她们医馆的灶台太高了,这腰就是抬水的时候不小心闪到的。”
尹清听到后,伸手覆上了她的腰,用了点手劲儿给她按着。
“临走的时候,那婆子就给了我这两样,随后便让我来七日,我估摸着就是你这眼睛要连治上七天才行。”
起初,元笙笙也不大相信这婆子,如若这毒就这么简单的解开了,那清风楼也不至于讲尹清抛弃。
但那寡婆子一说需连续七天,她才稍稍放下了些疑虑。
“眼睛可有何感觉吗?”
“暂无。”尹清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而且只答了这二字,便就一句话不说了。
尹清揉腰的力道把握的极好,地方也恰好是她最酸涩之处,每次揉进去的力强劲却也不至于叫她痛极。
虽然如此,可笙笙还是发觉了有些不对,这场景分明就和她之前想好的不一样。
在寡婆子的院子中打扫的时候,她想着,她要是真是治好了尹清的眼睛,他定然是十分的开心。
可现下尹清的声调跟开心二字实在是搭不上边。
“尹清,你眼睛要是好了,你不高兴吗?”
笙笙扭过头,看着尹清坐在床边不说话,他的脸上被宽药巾遮着,盖住了大半张,让人看不清神色。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察觉到他不对劲的思绪。
尹清的大掌仍是放在她的腰间,掌握着极为舒适的力道,一下下的给她按着。
“怎么了?”笙笙开口。
“下次……别在因为我的事情,伤到自己了。”尹清冷着声音说。
今日一事,他终于明白笙笙为何要执意要留在元家了,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他知道她并不喜欢这里。
在长水村,如若无事,她都是睡很早的,但在这里,她每晚都要忙到半夜,
尤其是,前些日子,更是没日没夜的做通草发簪。
辛苦极了。
原以为她是要报答婆母的生恩,但现下,他终于知晓了,她回来怕是大多是因为他的事。
笙笙既知道,并找了寡婆子拿了解药,那必然也是知道了袁如,也就知道了他的眼睛是如何伤的。
此前,他身后是清风楼,灵人没下达指示之前,他动不了手。
现今,他不想,也不能动手,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害怕。
相比于洗刷耻辱,他更害怕失去笙笙。
袁如已然成了条疯狗,笙笙若是惹恼了她,定然会被她咬上,所以他对这些事只字未提,
他就算死一万次,也不想她受伤。
现下,笙笙为着解药需得求人,今日只是那第一日,她便伤了腰,若是以后那寡婆子提出了些更出格的要求又该当如何?
“我的眼睛不必这样费心思的。”
尹清说完,元笙笙也顾不得腰间的疼痛,猛的坐直了身子,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尹清:“你是我夫郎,你若不值得我费心思,我又要去为谁费?”
“为了我不值得的。”尹清低着头,一字一顿说的恳切。
这话让元笙笙气不打一出来,
尹清总是这样的一副样子,好像他的命一文不值一般。
她看见了他受过的奇耻大辱,她瞧见了袁如用在他身上的刑具,还瞧见了她将他的头狠狠地踩进泥里,这让她如何忍的下去?
明明尹清可以还手的,但她不知道他为何不动。
她从袁生的话里,从梦魇里看着,都心疼极了。
“值不值得是我觉得的,不是由你来说的,你若不想要我这份心思,那我就给旁人。”
元笙笙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痛走下床塌,气的口不择言。
她回头,却见尹清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床榻上,更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甩着袖子就出了门。
***
已是戌时,笙笙的脚步声还是没有从门外传来,
尹清仍是维持着此前的姿势,独自一人呆坐在床帐前。
不一会儿,乌雪进来了,他声音恭敬:“主君,已经戌时了,可是要吹灯?”
尹清哑声回:“小……小姐可是睡下了?”
“回主君,小姐今日不过来了,已经歇在书房了。”
“嗯……好,那便吹了吧。”
尹清轻笑一声,他一个瞎子,屋子里若是没有她了,这有灯无灯,也并无什么区别。
何必浪费这蜡烛同油灯?
乌雪吹完了灯,说了声便离去了,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这整个屋子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一切的一切都跟原来并无区别。
往前,笙笙与他不睡在一起的时候,这偌大的屋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可为何都是一个人,他现下却觉得有些孤寂了呢?
分明已经入夏的时节了,离床最近窗户外的廊下应当是栽种了好些个茉莉,
现下晚风一起,香味就飘了进来,丝丝入扣。
明明是这样大好的暖热天气,可他这周身却忍不住的发凉,
尹清抬手抚上了自己这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里揣着两人的孩子,
昨夜,分明妻主那只微热的小手还放在此处的,
她还问自己身子难不难受,要不要她让出来些空。
尹清缓缓的躺下,任由自己沉浸在被拉长的无限的黑暗之中,正如此前每个日夜没有她的日子一般。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两人在一起也没两日,
如今,仅仅是独自一人入睡了就这样难熬,
他拉过了身上的被子,紧紧的裹在自己身上。
诺大的床上,分明只有他一人,
可是尹清还是习惯性的睡在了里面,外面不知给谁,留了一大块的位置。
此夜漫长。
第六十章
阴阳乾坤
清晨, 门外的雀鸟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尹清从睡梦中ʝƨɢ*挣扎着坐起时, 头疼欲裂,
他伸手下意识抬手往身旁探去,却猛的扑了个空。
往常,即是是笙笙早起, 也总是会为他捻好被角, 他醒来之后就会摸到留着余温的被窝。
可现在,手下传来一阵冰凉。
笙笙昨夜没回,一夜都没回,
她当真是恼了他了。
尹清呆坐了一会儿后撑着身子坐直了身子,
腹中的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与之前相比,肚子大了很多,身子也重了很多。
他摸到了床边, 随即下了榻, 顺着床沿一路摸索过去,便找到了衣桁,
他取下衣物,一件件的穿上, 宽大的外衫遮掩住了他日渐隆起的肚子。
“主君可是起了?奴可是能进来伺候洗漱了?”屋外响起了乌雪的声音。
“进来罢。”尹清开口。
乌雪的脚步声平日里很好分辨,只是今日他实在是头痛,就连这窗外的鸟声都显得有些吵闹。
他听见细密的水声响起,紧接着, 乌雪就将温热的帕子放到自己的手中, 叮嘱道:“主君, 小姐临走前特地吩咐的, 您这药巾绝对不可取下。”
“妻主,她出门了?”
“嗯,小姐她自今日天不亮就走了的,不过临走前,还专门吩咐了咱们的小厨房做了主君最喜吃的金丝卷。”
尹清捏着帕子,他也知道他并非一个合格的夫郎,
没有身孕之前他便吃不得肉,有了孩子之后,但凡只要闻到一丁点的肉腥都会吐,
笙笙从未怪过他,还陪着他已经吃了好些时日的素菜了。
这琉璃金丝卷是用了红豆做的,味甜,他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