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何春桃没有再厚此薄彼,一人分了一个大粽子。
粽子刚出锅,还热乎着。众人分到粽子后,连忙剥开看看是什么馅儿。
这时,姚立群闻着香就过来了。何春桃便也随手分给他一个大粽子。
粽子剥开,小安的是他最喜欢的豆沙粽,巧秀的是蛋黄肉粽,馨如的是红枣粽,姚立群的是火腿粽,何春桃自己的是赤豆粽。
谢霁庭小心翼翼地剥着粽子,直到最后才剥开,谁料里面竟是白水粽。
姚立群看到后,当即大声嘲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小心翼翼地剥半天,我还以为你的粽子里面包着什么金元宝呢?没想到居然就是个白水粽!哈哈哈哈……咱们几个里,就你的粽子最差哈哈哈……”
谢霁庭:“……”
如果他手里有针线,他现在就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没有五色缕和五毒香囊就罢了,连粽子也是最差的白水粽,谢霁庭忍不住幽怨地看了春桃一眼。
何春桃接收到他这幽怨的眼神,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包了这么多馅儿的,其中别的馅儿的都包了好些,唯独白水粽只包了一个,谁知道他运气这么不好,恰恰就分到了这唯一的一个白水粽。
“那什么,锅里还有,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吃这个,就再去拿个别的馅的。”何春桃安抚道。
谢霁庭听完心下稍稍好受了些,但剥开的粽子不能浪费,便道:“白水粽挺好的,我就爱吃白水粽。”
“是吗?那下次我多包几个白水粽给你吃。”何春桃信以为真道。
刚咬下一口白水粽的谢霁庭闻言险些被哽住,费了好大力才把口中的白水粽吞了下去。
这时,一旁姚立群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惊奇道:“哎,大家都有五毒香囊,怎么就你没有?还有那五色缕,连春雨都系上了,你咋没系?”
谢霁庭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粽子,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姚立群以为他是故意用咳嗽掩饰尴尬,当即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这地位岌岌可危啊,连只鸟都不如了!”
见谢霁庭听完咳嗽声更响了,何春桃连忙打圆场道:“这五色缕都是小孩子才系的,小谢都是大人了,自是不用系。”
姚立群这才不再取笑,谢霁庭也逐渐止住咳嗽,寻思着回头必要狠狠坑他一笔。
也不知是不是没给谢霁庭系五色缕佩五毒香囊的缘故,端午过去没多久,谢霁庭那十五亩地里的西瓜秧子,竟被村里人给当猪草一样薅了许多,还踩烂了不少。
这可是谢霁庭亲自劳心劳力,忙活了几个月的成果,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就被人给毁了!
何春桃气得当场就要去找那些村里人算账,好好的西瓜秧子,当猪草一样薅,缺不缺德!
谢霁庭却拦住了她,西瓜地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找人守着,现在去找村里人算账,人家扭头就能把剩下的全给毁了。
“我来想办法。”谢霁庭说。
何春桃本以为谢霁庭这么说是真的有办法,可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春雨突然从外面飞回来,大叫道:“不好啦,世子投河啦!”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何春桃正切着菜呢, 听到春雨这句话,险些把手给切了,她扔下菜刀,让巧秀照看着小安, 自己则匆匆忙忙地跟着春雨往双坪村跑。
一路上她都在想, 谢霁庭怎么可能会投河呢?他遭逢巨变, 失去父母亲人, 流放千里,遇到种种困境, 甚至屡屡被打压,都没有轻生过, 怎么会因为西瓜地被毁, 就去投河呢?
还是说, 他其实一直饱受压力,只是苦苦支撑,西瓜地被毁, 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跑到双坪村的河边, 见谢霁庭果然在河里, 身体大半都没在了水里。再往河心走一点,怕是就要被彻底淹没了。
何春桃顿时焦急地大喊道:“谢霁庭, 你给我回来!不就是几亩西瓜地被毁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西瓜地毁了可以重新再种,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大不了我给你多加些工钱……”
谢霁庭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见春桃站在岸边不知在喊些什么, 便用手环在嘴边, 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我听不清!”
何春桃只好也用手环在嘴边,大喊道:“我说,你不许去死!你快给我回来!”
谢霁庭这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定然是他让春雨去找人求救,春雨却传错话了,他忙向水下指了指,大喊道:“我的脚陷进淤泥里了,动不了了!你去我家找根绳子,拉我一把!”
陷进淤泥里了?何春桃愣了下,忙跑到谢霁庭家里找到一卷麻绳,回到岸边,在一端绑上木块,朝谢霁庭的方向甩过去,绳子太长,甩了好几次,才甩对地方。
谢霁庭解开木块,将绳子绑在自己腰间,才示意她开始拉。
许是谢霁庭陷得有些深,何春桃刚拉时竟有些拉不动,也亏得她力气大,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从淤泥里拉了出来,怕他再陷进去,便没松手,直到将他拉上岸,才松开绳子,一失力瘫坐到了地上。
谢霁庭爬上岸,也有些筋疲力竭,在她来之前,他已经独自跟淤泥斗争了有一段时间,却非但没能从淤泥里出来,还越陷越深。刚才她拉他上岸,他为了让她少耗些力气,也是拼力地自己凫了一路的水。
刚喘上两口气,就见她狠狠锤了他一拳,恶狠狠道:“你没事跑到河里去做什么?你还真的想投河自尽不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
谢霁庭见她眼角泛泪,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却发现手上满是泥沙,忙在衣摆上擦了擦,才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脆弱的人吗?几亩西瓜地被毁就要投河自尽?”
何春桃一把拍开他的手,气呼呼道:“谁知道西瓜地是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到河里去?”
最后一根稻草?谢霁庭这才知道她在脑子里都设想了些什么,也才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他。
他收回手,在怀里掏了掏,很快掏出一大捧嫩绿的菱角来。
“你别告诉我,你跑到河里去,就是为了摘这些菱角?”何春桃气得嘴唇直颤抖。
要是今日她没来,又没有别人来救他,他很有可能彻底陷进淤泥淹死在河里,而死因竟然只是因为一捧菱角?
“你这两日不是胃口不太好么,我路过河边,看到河里有菱角,就想着摘些回去给你开开胃。没想到河里淤泥这么深,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谢霁庭解释。
何春桃愣了下,他竟是为了她才下河摘的菱角?她这两日胃口不好他竟也看在眼里了?
“就、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轻易下河啊,你要是淹死了,我拿什么赔?又怎么跟馨如交待?”何春桃生气道。
“让你担心,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会了。”谢霁庭老实认错。
何春桃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才略消了些气,见他还捧着手里的菱角,想着这个季节能长出菱角确实稀罕,便拿了一颗剥了吃了,口感果然鲜嫩清甜,于是又拿了一颗剥了,塞到他嘴里。
谢霁庭猝不及防得到投喂,一股清甜在口中漾开,直漾到心里。以至于口中的菱角咀嚼完咽下后,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两人坐在岸边,就这么一人一颗的,没一会儿就把这一捧菱角都吃完了。
当然,中间还被春雨抢走几颗。
吃完菱角恢复了些气力,才起身往回走。
走在路上何春桃总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些什么,到了谢家,谢霁庭回屋换衣裳,何春桃坐在外面,见院子里长了些野花,便想着摘些回去给小安玩。
想到小安,她才记起来自己刚才忘了什么。那捧菱角,她竟然一个都没给小安留。
这太不正常了!
她向来疼爱小安,平时为了小安省吃俭用不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小安。
可刚才吃菱角的时候,她竟全然没想起要留些给小安吃,彻底把小安忘在脑后了。
这实在有些不对劲!
何春桃想了想,一定是她当时筋疲力尽,急需吃菱角补充体力,这才没想起小安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谢霁庭换完衣裳出来,就见她盯着院子里的野花直点头,嘴里还默念着什么,样子颇有些奇怪。
难道她喜欢这院里的野花?谢霁庭走到院子里,摘下一束野花,递到她面前。
花香盈鼻,何春桃才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野花,她自然地接过来,随口道:“这野花还挺香,拿回去小安肯定喜欢。”
谢霁庭:“……”
别的给小安也就罢了,为什么花也要给小安?
当然,他不敢提出异议,只走到院里又摘了一束送给她。
何春桃一愣:“摘这么多做什么?小安一个人也要不了这么多。”
谢霁庭默了下,道:“多摘点,闻着更香一些。”
何春桃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两人回到镇上,何春桃怕谢霁庭在河里泡得太久会感染风寒,便煮了锅姜汤给他喝。
谢霁庭被她盯着,喝了足足两大碗辛辣的姜汤,身上顿时有些发热,连带着心里也有些发热。
看着她冶丽又不失柔软的面庞,看着她澄澈却似蕴含柔情的桃花眼,他一时头脑发热,开口道:“掌柜的可想过,要给小安找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面红尘酒馆爆发一通剧烈的争吵。
“乐乐都这么大了,再过几个月就能说话走路了,她需要一个父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我成婚?我说了,你要实在不想嫁给我,我可以入赘到你李家。”是郑方的声音。
“乐乐有我这个娘就足够了,她不需要什么狗屁父亲。郑方,我警告你,不要老是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乐乐扯到一起!”李红杏的语气很是强硬。
“好,我不说乐乐,可你难道就打算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么?还是说你心里只有他,要为他守一辈子的寡?”郑方质问。
“谁说我是一个人?我还有乐乐陪着我。还有,就算我要为老程守一辈子的寡,也和你无关!你要是接受不了,现在就给老娘收拾东西滚蛋!”李红杏毫不留情面道。
酒馆沉寂了一瞬后,就见郑方夺门而出,气冲冲地骑马跑掉了。
酒馆里则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是李红杏气得摔了什么东西。
何春桃忍不住叹了口气,红杏也真是的,明明在乎郑方却总是说话不留情面,把人往外赶。就算她不想嫁人,也可以好好说嘛。
郑方虽然每次被她赶走后,没过几天又会没骨气地回来。但这种事多来几次,谁知道郑方还会不会再回来。
回头她得好好劝劝她,多少得给郑方留点面子,毕竟郑方也算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了。
想到刚才谢霁庭说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何春桃扭头问他:“哎,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给小安找个什么?”
谢霁庭本来是一时头脑发热,想问她要不要给小安找个后爹,可被红尘酒馆这一场架给泼了盆冷水,这才清醒过来,也庆幸自己刚才没说完,不然只怕也要跟郑方一个待遇,被她大骂一通扫地出门。
“没什么。我是想着夏天快到了,要不要找个人教小安凫水。”谢霁庭于是改口道。
“凫水?”何春桃当即摇头,“不行,小安身体差,连寒凉些的食物都不能吃,哪儿能在水里泡那么久?等他大些,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谢霁庭本来也只是为了扯谎随口说的,听她这么说,便点点头道:“也是,等他身体养好了再学也不迟。”
他自己也是长大了身体好些了才学的凫水,怕着凉,还是在温泉池子里学的。
想到小安的病,谢霁庭忍不住问:“小安的病可曾找过别的大夫医治?”
陈老大夫医术虽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未必擅长小孩的病症。
“找过了,韩将军还特意从府城请过一位老大夫过来看诊,开了几服药吃着还不如陈老大夫开的,就又吃回原来的了。”何春桃答。
谢霁庭微蹙眉头,若是能请宫里的曾太医给小安看看就好了,曾太医医术精湛,他这身体就是靠曾太医调养好的。
可惜曾太医远在京城,他现在也只是一介流人,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请动曾太医了。
所幸小安现在虽然身体瘦弱些,但能跑能跳的,暂时没有大碍,倒也不急着换大夫。
两人正为小安的病发愁呢,就见小安突然跑过来,开心地问:“娘,今天是不是有菱角吃?”
何春桃立时有些心虚:“什么菱角?这个季节菱角还没长出来呢。”
“那春雨刚才怎么说了几遍菱角,我还以为今天有菱角吃呢。”小安难掩失望道。
一旁谢霁庭也有些心虚,那会儿她喂他菱角吃,他哪儿还想得起来给小安留几颗?
现在他想再下河摘也不行了,河里那么几丛菱角被他翻遍了,统共只摘到了那么一小捧。
何春桃则是灵机一动,拿起桌上的野花给小安闻了闻:“虽然没有菱角,但是娘给你摘了野花回来,你闻闻看,香不香?”
小安贴近野花深嗅了一口,笑着点点头:“嗯,好香!”
谢霁庭也尝试弥补道:“小安喜欢的话,谢叔叔帮你编成花环戴上,好不好?”
“谢叔叔还会编花环?太好了!”小安很是兴奋。
谢霁庭于是将两束野花编成了两顶花环,一顶戴在了小安头上,另一顶他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给春桃戴上时,就被小安一把抢了过去。
“谢叔叔编的花环太好看了,我要送一顶给小萍姐姐!”小安说完就拿着花环跑了出去。
谢霁庭手上骤然一空,整个人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时,小安已经跑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他一时哭笑不得,小安这家伙,还挺会借花献佛!
一旁何春桃则咬牙切齿道:“臭小子,眼里只有漂亮姐姐,哪儿还有我这个娘?”
看到好看的花环,不想着送给她,竟只想着送给小萍那丫头!
谢霁庭连忙安抚:“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每天都给你编一顶,让你换着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