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两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个骑着矮瘦小毛驴, 带着春雨,和姚立群三人一起往回赶。
路上, 谢霁庭好几次都试图靠近春桃, 和她并肩同行。
可每次刚一靠近, 她身下的那头小毛驴就撅起蹄子朝秋风一蹬,且正中马腹,秋风为了躲避攻击只能退远了些。
几次之后, 秋风便再也不肯靠近那头小毛驴了。
谢霁庭默默地盯着前方那头蹬完就跑还跑得极为欢快的小毛驴, 心下腹诽:长得矮了不起呗, 除了攻击下盘,还会干什么?
何春桃却对小毛驴的表现很是满意, 身为一头驴, 却能让一匹马吃瘪,有出息!
她决定,回去后就把这头小毛驴买下来, 以后代步用。
想到谢霁庭把他那匹马起了个叫秋风的名, 何春桃决定也给自己的小毛驴起个名。
她想了想, 问谢霁庭:“我给这头小毛驴起了个名字, 就叫冬雪,你觉得怎么样?”
谢霁庭看了眼她身下那头通身黑不溜秋的小毛驴,实在不理解她给它起名冬雪是怎么想的,便道:“反讽用的不错。”
何春桃当即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你懂什么?我给它起名冬雪,是因为它的内在,就像冬雪一样纯净又洁白!你这个以貌取驴的家伙,根本看不到它内心有多纯真多可爱!”
以貌取驴的谢霁庭:“……”
它的纯真体现在哪儿?撅蹄子攻马下盘么?
“挺好,这下春秋冬都齐了,就差一个夏了。”谢霁庭于是道。
“不是还有大黄么,就给它改名叫夏黄好了。”何春桃拍板道。
此时的大黄,正在红尘酒馆的院子里给乐乐捡球捡得不亦乐乎,丝毫不知自己即将面临改名的命运。
数日后,何春桃回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去红尘酒馆把小安接回家。
本以为多日不见,小安看到她后会泪眼汪汪,谁知小安非但没哭,还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娘,我可以在干娘家再待几天吗?”小安眨着大眼睛请求道。
“给我个理由。”何春桃说。
小安对了对手指,说:“干娘家的酒好好喝,乐乐妹妹也好好玩。”
好家伙,难怪会乐不思蜀不想回去。
何春桃气得立时揪住他的耳朵,教训道:“小小年纪还当起酒鬼来了?说,你是不是偷酒喝了?”
“娘,娘快松手,我没有偷酒喝,是干娘给我喝的!”小安连忙辩解。
“还敢撒谎!”何春桃手下拧得更紧了,李红杏酿的女儿红大人喝了都会醉,怎么会给小孩子喝?
“他没撒谎,是我给他喝的,不过是我新酿的一种果酒,一点都不醉人,才敢给他喝的。”李红杏抱着乐乐及时出现解救了小安。
何春桃这才松开小安的耳朵,跟李红杏道了谢,便带着小安和大黄一起回去。
谁知小安边走,边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李红杏怀里的乐乐,乐乐也‘嘎嘎嘎嘎’地叫着他。
何春桃有些无奈,这就住对门,随时都能串门,玩得再好,也不至于依依不舍成这样吧。
她只好让小安和乐乐再玩一会儿,自己则和李红杏聊了会儿天。
听到李红杏说吴婶家的喜宴已经办了,不免惊讶道:“不是还有几日才办么?”
“说是请大师看了,宜早不宜迟,就提前办了。”李红杏说。
“那我回头补一份礼去。”何春桃说完,又问:“吴婶那儿媳你见过没?没有被吴婶欺负吧?”
李红杏闻言笑出声来:“吴婶哪儿敢欺负她?那个彭珊珊可是个厉害角色,嫁来没几日,就拿到了吴家钱匣子的钥匙,以后吴家,就是她当家做主了。”
何春桃一听才知,吴婶这新儿媳果然是个厉害的。
两人讨论了下彭珊珊是怎么拿到钱匣子钥匙的,最后一直认为,彭珊珊应该是以嫁妆作要挟,才让吴婶一家人妥协的。
看来这女人啊,嫁妆越厚,身板也就越硬。
等到小安和乐乐玩够了,何春桃才带了他和大黄回家。
回家后没多久,巧秀听到消息跑过来了。
何春桃先是向她道了声恭喜,又问她:“你新嫂子对你怎么样?”
“嫂子对我特别好,不但让我把以后赚的工钱自己留着,还每月给我零花钱。”巧秀说。
何春桃一听,巧秀这新嫂子可比吴婶对她好多了,但见巧秀一脸发愁,便问:“她对你好你应该高兴才是,发什么愁啊?”
“我是担心她哪天嫌我哥不中用,把我哥休了就不好了。”巧秀答。
何春桃听了噗嗤一笑,闹了半天,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还没发生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与其在这担心,不如盯着你大哥让他好好读书,好早日给你嫂子挣个诰命回来。这样你嫂子不就不会休了你大哥了。”
巧秀眼睛一亮,直点头道:“春桃姐说的有道理,我以后一定天天盯着我哥读书。”
今日刚回来,食肆也不开业,何春桃便让巧秀回家去再歇一天,顺便跟她娘说一声,说她晚点再带礼登门拜访。
巧秀离开后,何春桃就去车马行把小毛驴买了下来,然后把小毛驴拴在院子里,等回头,买些木材在院子里搭个草棚,好给冬雪和秋风住。
小安得知家里多了一头小毛驴很是开心,但得知这头小毛驴的名字叫冬雪时,竟露出和谢霁庭如出一辙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不管小安和谢霁庭是何看法,她都坚决不会给冬雪改名的。
“对了,你谢叔叔这次得了一匹好马叫秋风,春雨秋风冬雪,就差一个夏就春夏秋冬齐全了,所以我和你谢叔叔决定,给大黄改名叫夏黄,你觉得怎么样?”何春桃征求小安的意见。
为了春夏秋冬齐全,也为了大黄能更好的融入这个大家庭,小安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娘,你不是说把谢叔叔救回来了吗?那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小安忍不住问。
“他啊,去找你韩叔叔有点事,待会儿就回来了。”何春桃随口答。
这厢,谢霁庭找到韩峻,告诉他鞑靼之所以求娶大夏公主,表面是以两国联姻来维系和平,实则很有可能是想以此降低大夏警惕,以便再次举兵入侵。
“我就知道,鞑靼亡我大夏之心不死。我这就禀告穆大将军,请他上报此消息,好让朝廷有警戒之心,也让边境几大卫所提高警惕。若朝廷能够派兵增援,那就更好了。”韩峻沉声道。
“不急,鞑靼就算举兵,应该也没有这么快。另外,你上报消息时,切不可说是我查探出来的情报,否则,上头非但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是我从中作乱。”谢霁庭叮嘱道。
“好,我就说是我派手下查探出来的。”韩峻点头应下,又问:“对了,我派了人去接应你,你回来路上可有遇到他们?”
“许是路上刚巧错过了吧。”谢霁庭面不改色道,他是不会把自己迷路了这件事告诉他的。
韩峻不做怀疑,看来他还得再传消息过去,让接应之人赶紧回来。
两人又商议了些应对策略,谢霁庭才离开军营,交代了飞隼几件事,便独自骑马返回镇上。
刚到食肆,就见春桃带着小安准备出门。
“哎,你回来得正好,吴婶家的喜宴提前办了,我正准备去吴婶家补一份礼呢,你跟我一起去吧。”何春桃招呼道。
谢霁庭点点头,先将马栓到院子里,还特意栓得离小毛驴有些距离,以免冬雪再撅蹄子攻击秋风。
拴好马,谢霁庭接过春桃手中拎着的几包礼品,一起前往吴婶家。
路上,小安走在中间,本来只牵着娘亲的手,想了想,又用另一只手牵起了谢叔叔的手。
谢霁庭脚步微顿,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小手,以及小安灿烂的笑脸,他心下一暖,果然父子之间血脉相系,即便小安不知道他是他亲生父亲,也还是会主动亲近他。
谁知小安却张口道:“谢叔叔,我想玩飞飞的游戏。”
谢霁庭沉默了,合着他刚才是白感动了?
没办法,他只好和春桃一人一边,把小安提起来,然后沿着街加速快跑。
“哇,我飞起来了,我真的飞起来了!”小安很是兴奋。
飞了几回之后,小安又要玩凳子游戏,这个游戏需要他和春桃两手交握,用胳膊给小安当凳子。
谢霁庭于是用眼神征求了下春桃的意见,见她没有反对,便先将手中拎着的礼品挂在胳膊上,然后主动伸手握住春桃的手。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牵她的手,她的手心有些薄茧,却又肉肉的,以至于手感软乎乎的。
他不由自主地捏了下,却见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在他手心狠狠掐了一把。
谢霁庭强忍着痛意,假做无事发生,和她一起蹲下去,等小安坐上来后,便抬着小安往前走。
等快到吴婶家时,才把小安放了下来。
到了吴婶家,把红封和带来的礼品给了吴婶,和吴婶叙了会儿家常,便告辞准备离开。
“小谢啊,实在不好意思,上次答应给你一个厚厚的红封,但家里的钱匣子现在归新媳妇儿管,婶子我也做不了主。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给你了。”吴婶抱歉道。
“不碍事,举手之劳而已,哪儿敢收婶子您的红封。”谢霁庭笑道。
吴婶一听不用给红封,立时笑得更真诚了些,亲自送了他们出门。
不过,还没走出门,就见巧秀的嫂子追了上来,还把一个厚厚的红封塞到了何春桃手里,说是礼数不能少。
何春桃推拒了半天都推拒不掉,只能帮谢霁庭收了下来。
两人牵着小安走出门,却听身后彭珊珊小声跟吴婶说:“这一家三口长得可真俊!”
何春桃脚步微滞,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回走。
回家路上,又陪小安玩了一路的飞飞游戏和凳子游戏。饶是何春桃手劲大,胳膊也有些酸了。
到家后,却见冬雪和秋风隔着柿子树对峙起来了,一个呃啊呃啊的叫,一个咈哧咈哧地叫着。
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春雨在柿子树上扯着嗓子喊:“打起来!打起来!”
大黄则是蹲在墙角老老实实地观战,时不时地汪汪两声,也不知是在给谁助威。
何春桃一时有些头疼,这个家以后怕是片刻不得安宁了。
“本来想着搭一个草棚就够了,现在看来,得搭两个了。要不然这俩还不得天天打架。”何春桃叹了口气道。
谢霁庭心头微动,从刚才她带着他一起去吴婶家送礼,听到彭珊珊误会他们是一家三口她也没有回身反驳,到她说要搭两个草棚,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她真的把他当做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这是不是也说明,她打从心里接纳他了?
见她揉着胳膊,猜到她是胳膊酸,便带她到前厅坐下,伸手帮她揉按起来。
许是因为他懂点穴位,按了没一会儿,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我们成亲吧!”
何春桃眼睛都阖上了,听到这句话吓得瞌睡虫都跑了,立时睁开眼睛道:“不行!”
谢霁庭愣了下,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快,还这么干脆!
何春桃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太直接了,便讨好地笑了笑,为难道:“那个,我说不行不是因为我对你不满意,也不是因为我嫌弃你。而是,而是你现在是个军户,我们要是成亲的话,那我就成了军妻。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你有个什么意外,我岂不是要被朝廷召集起来发给别的军户?你、你也不想小安跟你一样成为军户吧?”
说完,她觑着谢霁庭的神色,生怕他会生气,觉得她嫌弃他。
没想到他非但没生气,还一脸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放心,在摆脱军户身份之前,我不会再提及此事。”
他这么说,何春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勾着他的手指,羞涩道:“其实我们虽然不能成亲,但也不是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生活。”
“没成亲怎么能像寻常夫妻一样生活?”谢霁庭不解。
何春桃用手指戳了下他的掌心,抛了他一个媚眼道:“哎呀,就是姘头嘛!”
谢霁庭:“……”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倾慕他的女子都甚多,但主动提出要跟他当姘头的,她还是头一个!
他默默地收回手,木着脸道:“不可。这样会影响你的清誉。”
何春桃恼了,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还想了这么个两全的法子,他还不乐意?
“这位公子,请问您今年贵庚啊?”她双手抱胸道。
谢霁庭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他的年岁,但还是答道:“二十又二。”
“原来还挺年轻的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什么老古板呢!”何春桃阴阳怪气道。
谢霁庭心知她是在激将他,却仍旧不为所动道:“除非三媒六聘,否则,不成夫妻。”
何春桃见他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哼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千万别反悔!”
谢霁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了句:“胳膊还酸么?要不要我再帮你揉揉?”
“谁稀罕你帮我揉胳膊?你不是恪守礼法么?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你离我远着点!”何春桃说完就扭身回屋歇着去了。
谢霁庭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别的事他可以依着她,唯独这件事不行。
不一会儿,小安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进来,问道:“谢叔叔,你是不是又惹我娘生气了?”
“算是吧。不过过几天你娘应该就会消气了。”谢霁庭笑了笑道。
“谢叔叔,你这样不行的。对待女孩子,要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才行,不然是讨不了女孩子喜欢的!”小安一本正经地告诫道。
“小安,你记住,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坚守才行!”谢霁庭教导道。
小安歪了歪脑袋,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