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而言,别人看不出异样,或者说察觉不出她有任何的不情愿,就算是胜利了。她知道自己这心病是治不好了,每一次加别人微信,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杜梓牧来。
是他,扭曲了她的世界观。
加个微信怎么了?怎么就和轻浮联想到一块儿呢?
也许哪天她把这个异于常人的念头放下了,才算是真正放下了这段感情。
谢伟走后,穆彤向李玲抱怨:“妈,相亲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李玲一脸无辜:“我和你爸也是相亲认识的,相亲哪用准备什么,把你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就行了。”她笑嘻嘻地问女儿,“你觉得阿伟怎么样?”
“不怎么样!”穆彤没好气地回答。
“哎,你这孩子,老大不小了,是完全没那种心思,还是心思放在了别的人身上?”李玲狐疑地盯着她。
“没,没有……还没毕业呢……”穆彤心虚得舌头打结,默默地退出了厨房。
李玲从厨房里追出来,不停地在她耳边碎碎念:“彤彤,考虑一下吧,阿伟真的很不错,温柔体贴,年轻有为。上次妈妈去冯阿姨家,只是跟阿伟提过一下想买泰国的药酒,他出差还惦记着帮我买呢,真是太有心了……”
待人好,就是可以交往下去的理由吗?
那个人,又何曾待她不好?
轮回在记忆里的穆彤恍若未闻,如坠梦中。
三年前。
入冬以后,大一女生宿舍经常热水供应不足,学校决定对整栋楼的供水设施进行改造,要求大一全体女生搬迁到不远处的三号楼暂住。
由于搬宿舍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学校在搬迁这天把“禁止男生入内”的禁令解除了。
穆彤宿舍几个都是“万年单身狗”,并未关心这些,顾自收拾去了。
穆彤正要把打包好的行李拖拽到走廊上放着,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某人像木头一样杵在那儿,安静得几乎透明。
“你,你怎么来了?”穆彤一看到杜梓牧,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情人湖边散步以后,她便越了界,不仅对他“呼来唤去”――天天让他到图书馆或食堂帮忙占座,还光明正大地“花他的钱”――他买来的食物或饮料,她从来没还过钱。
可他从未说过她什么,只要她开口提要求,他没有不照办的。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友特权”?
“来帮你搬宿舍。”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她心里甜得就像灌了蜜。
这时候,穆彤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穿内衣,室友估计也……于是她红着脸,弓起背,像虾子一样钻回了宿舍,丢下一句:“你,你,你先别进来!我们准备一下再‘接待’你!”穆彤“砰”一声关上宿舍门,低声跟姐妹们说,“有男生要进来,快穿内衣。”
宿舍一阵慌乱。
三分钟后,杜梓牧如愿走进了穆彤的宿舍,几名室友像研究“珍稀动物”打量着他。
“你就是送早点那个是吧?”
“荣升家属了是吗?”
“今天很主动啊,黄牛。”
穆彤红着脸,打住了这些过于暧昧的言论。“你们赶紧收拾吧,还有很多呢!”
杜梓牧的“家属”身份是用实际行动坐实的。他帮穆彤收了床铺,捆了书箱,搬了电脑……偶尔还“爱屋及乌”一下。
“穆彤家属,来来来,帮我把书拎高一点,太重了,捆不上。”室友有“难”,杜梓牧二话不说就去帮忙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杜梓牧终于把穆彤的东西搬到新宿舍并且摆放好了。穆彤心疼他擦汗也不得空,拿出纸巾替他擦掉额上的汗珠。
这本不是什么煽情的举动,这个向来宠辱不惊的大男孩却不敢看她,眼神是有多远跑多远,直到她的呼吸落到他的脖子上,他的耳根才慢慢红成了梅子色。
穆彤这才意识到,他在害羞。
她尴尬地收了手,心也跟着怦怦直跳。无论是因为他过于纯情还是因为他对她有感觉,这种反应对于她而言都是致命的撩拨。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一个瞬间陷进去的。现下她只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穆彤拨弄了一下刘海,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今天太谢谢你了,一会儿我请你吃大餐吧。”
“好。”他虽然不高冷,但也从不说多余的话,这种“不可爱”的性子,恰恰给足了她安全感。
一想到搬宿舍一事给了她“正宫娘娘”的地位,她就窃喜不已。
午后一点半,两人来到了校外最豪华的西餐厅。穆彤并非第一次来,这个钟点还有小提琴演奏着,倒也稀奇。
“古怪”的地方还不止一处,当两人走到靠窗边的座位时,入目的竟是满桌被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穆彤怕杜梓牧误会她是故意的,特地逮住服务员问:“请问一下,你们店今天怎么这么有情调?以前不这样啊!”
“每个月14号都是店里的情人日,这一天我们会优先安排情侣入座,两位这边请。”服务员贴心地把椅子拉开,穆彤不得不坐了下来。
今天刚好是14号……
穆彤故意把桌面的玫瑰花弄乱,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我好像选错了吃饭的地方……”
“没有。”他坚定的两个字,直击她心底。
所以他的意思是……地方没选错?
这可是属于情侣的餐厅……
穆彤的心犹如小鹿乱撞,她急忙打开餐单遮住自己发烫的脸蛋。餐单里毫无疑问只有“情侣套餐”,穆彤看得半捂着眼睛,直接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你来点吧,我都可以。”
过了一会儿,杜梓牧叫来一个服务员,开始了“不知羞耻”的点餐环节:“一个‘郎情妾意’,一个‘比翼双飞’,两杯‘官人我要’,先这样,谢谢。”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褪去了几分恶俗,让穆彤不由得多欣赏他几分。
五分钟后,服务员带着单据折返,“懂事”地递给了杜梓牧:“本店先付后食,盛惠280元。”
“我来我来!”穆彤抢着要结账,他仿若未闻,直接把卡塞到服务员手里。服务员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没有理会穆彤。
穆彤被迫食言,心里不是滋味,埋怨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
“习惯一下。”他抬眸,清澈的目光里掠过一丝克制。隔着那副通透的金丝眼镜,她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份无法隐藏的炽热。
都说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他这样看她,是不是代表着……
穆彤羞涩得无以复加,“习惯一下”是什么狼虎之词,这是普通朋友可以说的吗?
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只是嘟囔了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她嘴里怪着他,眼底却全是蜜意。
第19章 Chapter 18
穆彤的这个新年是过得没滋没味,除了年初五带点“惊吓”,其余的就再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她担心继续呆在家里,爸妈又给她找来“张伟”“李伟”,于是人日过后,她便坐高铁回学校了。
她刚到校门口就想起了于凤珍和小谦,这对可怜的母子一年到头都在为生计守店,应该比较少和亲友联系吧。这大过年的,客人不多,亲友也少,她决定去探望一下他们。
要说她探望他们没有私心,那也是假的。
小谦说过梓牧哥哥经常去那儿喝咖啡,万一他今天刚好有空……
她这种愚蠢的想法甚至遭到了自己的唾弃,可她就是没有骨气断绝这种幻想……
穆彤到商店买了礼物,又从长街折返回来。她推开珍希小馆的店门,一阵悦耳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这大概是新安装的感应器吧。
尽管穆彤这一次没有扎马尾,机灵的小谦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向她扑过来:“穆彤姐姐!”小谦是真心喜欢她,每一次见面都缠着她不放。
穆彤把手上的机器人玩具套装递给了他,宠爱地说:“小谦,新年快乐!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哇!机器人!妈妈,这是我最喜欢的红色机器人!”这孩子怕是乐疯了,抱着礼物在店里一蹦一蹦的,穿着蓝衣服的他,就像一只蓝色的青蛙。
“哎呀,太客气了。”于凤珍从后厨出来,本想拒绝了这番好意,可她见孩子高兴成这样,又有些不忍。“快坐下快坐下,想吃什么喝什么,我马上去做。”
“珍姨,新年快乐。”穆彤笑意盈盈地打了声招呼,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同乐同乐,新年快乐!”就算穆彤什么也不带,空身来到店里,于凤珍心里都是欢喜的。
穆彤见店里冷清,没有其他客人,心底不免有一丝空落。她留意到架子上的小绿竹又换回了初见时的多肉植物,心里不由得感慨:“换回多肉了呀!”
“是啊,梓牧说他马上就要去大公司上班了,我就给他寄了几盆过去,顺道自己也买了些。”于凤珍以为穆彤比她更清楚他工作的详情,也就没有细说了。
而这丁点消息对于穆彤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起码她知道,他马上要去大公司上班了……
“对了,梓牧身体好点了吗?出院了吗?”于凤珍这关切的一问,在穆彤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你说什么?”一开始,她的问声是极轻的,然后语气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加重,“他病了?伤了?为什么会住院?”
于凤珍没想到她毫不知情,心里直怪自己多嘴。
指不定,杜梓牧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呢!
“哎,原来你不知道呀!”既然瞒不住穆彤,她也不怕“破罐子破摔”,把知道的全“招”了。“梓牧他被人打伤了,住进了医院,听他弟弟的口气,伤得不轻呢!”
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穆彤无法保持镇静!“他在哪家医院?”她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珍姨,快告诉我!”
于凤珍面有难色,非常不确定地说:“他弟弟挂得急,我也没太听清,好像,只是好像……在市第一人民医院。”
“我现在就去‘市一’!”穆彤心急如焚,顾不上什么礼仪,马上要夺门而出。
“等一下!”于凤珍叫住了她,在点餐的纸牌上潦草地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匆匆塞到穆彤手上,“拜托你,之后把他的情况也告诉我一声。”
穆彤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店里飞奔出去,拦下出租车就直奔医院。
此时此刻,他是爱她也好,不爱也罢,她不在乎!她只想要马上到他身边去,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
穆彤一颗焦躁的心早已飞去了医院,人也像丢了魂似的不知所措。“打伤了……打……对,要打电话……”穆彤一连拨了十几通电话给杜梓扬,一直无人接听,她又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师傅,麻烦快点儿,我有急事!”
她终于开始明白,那个晚上,杜梓牧是以何种心情抱着她,哪怕知道她做傻事的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
即便那不是爱,他也是在乎她的吧。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竟然要老大老二转述那些“狠话”,还利用萍水相逢的言睿去刺激他,她是多么的过分!如果他知道她的心从未离开,也许他受伤的时候,还能依靠她,她还能陪着他!
悔恨的心情陪了她一路,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除了不停地打电话给杜梓扬,她毫无办法。
学校到医院的距离不短,出租车开了大半个小时候才到达“市一”住院部门口。穆彤几乎从未如此“豪爽”过,扫码就付了车费,根本不在乎多少钱!
她匆匆地跑到住院部前台,焦急地询问:“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杜梓牧’的病人,木辛‘梓’,牧羊的‘牧’,麻烦你查一下。”
前台的护士抬头问她:“您说的病人在什么科室?”
“什,什么科室?”被打伤是什么科?她哪里知道!“只有名字查不到吗?”
“恐怕很难。”听到这样的回答,穆彤无助得几乎要哭出来。
穆彤所在的建筑往上数八层,正是杜梓牧的病房。
这会儿,他坐在病床上,左手裹着石膏纱布,右手打着点滴,脸上全是即将痊愈的伤痕。他倔强地别过脸,眼神坚定而执着,回答道:“我没有错。”
“我知道,我知道,她撞你不道歉是她的错,可如果你告了他们,这事会被媒体放大的,股价也会……唉,你自己考虑清楚。”杜梓扬做了爷爷的“特使”,过来跟杜梓牧确认是否为此事打官司。
“告。”他没有多余的话,杜梓扬知道,他是铁了心了。
此时此刻,他全然没有意识到,那股烈火般蔓延的焦躁,早已经支配了他的思绪与行为。
“行行行,拗不过你,我这就给爷爷回电话。”杜梓扬掏出为哥哥静音的手机,刚一开锁,就被一大串“未接来电”吓傻了。“天啊,出什么事了?”
他连忙回拨,一接通就问:“姐,你找我啊?”
杜梓牧知道这一声“姐”意味着什么,一颗心沉了下去。
“梓扬,你哥在哪儿?我已经知道他受伤的事了,别瞒我!”她的声音十分急促,若不是病房里安静,他未必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