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快到了。”杜自诚悠闲地驾着车,非常乐意回他的话。
“我们家大宝贝今天心情很不错呀!”坐在副驾驶上的张悦笑眯眯,看到杜梓牧如此惬意,她也松了一口气。
正当全家人以为,他的愉悦源自于这一场以散心为目的的短途旅行时,一场早有“预兆”的意外便已经在悄悄酝酿。
杜梓扬见哥哥高兴,他自然也开心,挨着哥哥的肩膀一直说个不停:“一会儿咱们先去看‘梅王’――那棵超大的梅树,听说真的像小山一样高,他们把它做成许愿树了,咱们无论如何也要许个愿再回去,不然就白来了。”
杜梓牧一反常态,积极地应答:“好,一会儿你带路。”随后,他又低声哼起了歌,那低沉而动听的旋律,险些成为他绝命的乐章。
第17章 Chapter 16
连瑾瑜不知穆彤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一心一意把车子停好。
她在梅园前的露天停车场里熄了火,骄傲地回头求表扬:“怎么样?姐姐我车技非凡吧?我简直就是天生的赛车手,舒马赫附体的公路之王,你有没有看到刚刚我――彤彤!彤彤!”见穆彤心不在焉,她也没了自夸的乐趣,“诶,你不会又在想那个渣男吧?”
“没,没有……我在看你车里的书,想到一些事情……”刚回过神来的穆彤为了自证,还举起了手上翻开着的书。
连瑾瑜没有拆穿她,只是有些担忧。
这个闺蜜她是了解的,不哭不闹不撒娇,不烦不吵不打扰,总把真实的心意往肚子里放,“无趣”这一点上跟杜梓牧还真是如出一辙。正因为这样,当年看他们像木头一样交往就来气。
而如今,她连这种气也没法生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彤哭泣、发呆、叹气……她当初真是瞎了狗眼,竟然觉得杜梓牧老实可靠!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今天是来寻开心的,开――心――懂不懂?下车吧,我的姑奶奶。”连瑾瑜解下安全带,带头下了车。
“嗯!开心!”穆彤勉励自己打起精神来,去欣赏南方的冬日景致。
刚下车之时,她确实短暂地忘怀了那些旧事。
眼前一片青褐色的稀疏草地,延绵至极远的地方,反衬出满园梅花的艳丽。穆彤站在风里,鼻间闻到的,肌肤触到的,皆有梅花的气息。
停车场附近的梅树尚不密集,已经有了怡人之色,深浅不一的花瓣柔润得犹如水中琥珀,在阳光下透着鲜嫩的绯红。
放眼不远处,有木栏错落地围起了整片梅林,梅花枝伸展着曼妙的腰肢,纷纷探出栏外。而那木栏之上,是一块釉色均匀的古韵木匾,上面潦草地写着“梅园”二字。
“好漂亮啊!走,找个人少的地方拍照发朋友圈!”连瑾瑜兴奋地拉着穆彤,绕道木栏侧的入口,穿过几名拍照的游客,一路往梅林深处奔去。
梅树是越到园子深处越多的,树上的梅花丛丛簇簇,密密繁繁,织成大片红粉红粉的花球,甚至把稀疏的草地也隐去了。置身于花海中的人,无不沉浸在馥郁的花香当中,即便是心中有不能解的郁结,也自觉舒坦了些。
穆彤看着这一片盛开的花海――一片片纤细的花瓣,一缕缕娇柔的花丝,一点点粉嫩的花药,蹙紧的眉心不觉舒缓了下来。
连瑾瑜拿起手机为她连拍了好几张照片,都不太满意,许是穆彤清丽的容颜过于朴素了。“彤彤,你应该化个妆的。”她只觉得可惜。
穆彤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在绚烂的梅花间,她苍白得就像一个病人。“算了吧,再怎么化,也比不上这花。”她知道自己跟“美艳”沾不上边,颇有玩味地自嘲着。
“化了绝对比这花好看!”连瑾瑜对穆彤的容貌可是充满了信心。
穆彤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她不是没照过镜子,这娃娃一般的脸蛋,再加上娇小的身板,充其量叫“小家碧玉”,远不及漫山遍野的梅花大气。
“行吧,待会儿我P一下再发。”连瑾瑜的小心思没向穆彤挑明,虽然她加不上杜梓牧的微信,但她加了杜梓扬的呀!指不定那“渣男”能通过弟弟的手机看到穆彤的美照呢?
她就是要让他后悔得把胸口捶烂为止!
两人继续往梅园深处走去,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不少时间自拍。直到走进园子西北一隅,她们远远就能看见一棵古老的大梅树遗世独立,如丰碑般伫立在坡上,盘根错节。
据说,这是一棵上千年的“得道高树”,有护佑一方,赐福百姓的作用,因此大家都喜欢来这儿许愿祈福。
尽管大伙儿心里明白,这多半是“有心人”包装出来的,但考虑到“心诚则灵”这回事,他们又臣服了,万一真的灵验呢?
穆彤和连瑾瑜以为“看见”意味着那棵许愿树已经“近在咫尺”了,不想两人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这棵“梅王”身边。
站在这棵大梅树底下,穆彤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渺小”――就体型而言,她基本上就是只蚂蚁了!别说是它的花,它的叶,就算是它垂下来的气根,她也定然摸不着。
幸亏主办方没有为难大家,只是在“梅王”接地的部分拉出一根长绳,让大家把许愿用的木牌挂上去。许愿木牌在“梅王”隔壁有售,50元一块,可若你忘记带笔,呵,那就得加10块钱了。
“不行了,累死了,我要歇一歇。”连瑾瑜抱怨着,一屁股坐在树阴下就不起了。
穆彤还有余兴,走到许愿的绳索处去翻看木牌。大家许的愿望不尽相同,有祈求世界和平的,有祈求家庭和睦的,有祈求学业进步的……当她的目光落到一个落款“特别”的木牌上面之时,她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木牌上写着:
喜乐安康。Je t\'aime,Esméralda.――牧
她的心怦怦直跳,这种按捺不住的澎湃是极少有的。她明知道天底下叫“牧”的人数不胜数,她明知道他不可能有赏梅的兴致,可她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这张木牌上移开。
她是清楚的!她的疯狂,她的魔怔,早已超出了某个界限,她不应该再去拍照求证这串毫无意义的字符!
可她却做了。
如果说她还有半分理智,那便是她没有找杜梓牧本人求证了。
不远处的梅园酒店内,杜梓扬正躺在舒适的床上刷朋友圈,当他看见穆彤在梅园的照片,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我去!这缘分挡都挡不住!”
他一个“鲤鱼翻身”跃起,穿上鞋就飞奔出去,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方才杜自诚夫妇说要多赏一阵梅花,他们兄弟俩就先到酒店了,然而哥哥出房间以后,他寻遍整个酒店,打了好多通电话,都没有找到哥哥。
此时,酒店门口围了一圈人,在议论纷纷,而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远,马上就要消失了。
杜梓扬担心哥哥卷入了什么事件当中,于是挤进了人群里,迫切地问:“请问一下,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热心的大妈为他讲述了来龙去脉:“那个女的啊,撞到那个男的,不肯道歉,那个男的也是个暴脾气,动手要打那个女的,那个女的男朋友肯定不干,然后两个男的就打起来了,那个被撞的根本不是对手,这不,三个都送医院了。”
一个暴脾气?
一个有女友?
杜梓扬见“对不上号”,稍稍松了口气,保险起见再问:“那个被撞的,不是穿白衬衣的吧?”
大妈如实说来:“对对对,穿白的,后面全红了。”
杜梓扬的心凉了半截,他能力有限,马上致电父母去核实。
穆彤听得见救护车的响声,但她并未在意,一门心思要把这个署名是“牧”的许愿木牌弄明白。
即便这不是杜梓牧写的,又有什么关系?
谁说不能在许愿树下学点外语呢!
她就这样说服了自己,把照片发给了精通多国语言的董卓,并附上文字:“师兄,你神通广大,求帮忙翻译一下。”
不一会儿,“受刺激”的董卓就发来数条微信语音,让她震惊不已。
――“我的好师妹,你欺负我孤家寡人是不是?你俩肉麻当有趣,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这三个字是我能翻译出来的吗?我对你说了,黄牛不得宰了我?”
――“你们快毕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现在我是公司的顶梁柱,请假可不容易,你们得提前跟我讲。”
――“还有,主持人不要请外人,有个现成的在这儿呢!”
穆彤听得心潮激荡,只敢把这木牌当作是陌生人的,不敢想“如果”。
她承受不住那样的“如果”。
她向董卓发去了一条补充语音:“师兄,这是别人的牌子,不是我的,不要对号入座。”
不一会儿,董卓又发来两条信息。
――“啧,我以为是你俩的呢!不就那三个字嘛,写给他的女神‘爱丝梅拉达’。《巴黎圣母院》看过吧?你朋友是不是找了个特有钱的女朋友,所以觉得自己是癞□□‘卡西莫多’?”
――“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年轻就是花样多,不像叔叔我这么老实,换种语言表白算怎么回事?百度一下很浪漫吗?”
穆彤没有心思理会他的吐槽,只是平淡地回上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在树阴下歇息的连瑾瑜见穆彤频繁与人交流,怕她再受杜梓牧“蛊惑”,于是出言问起:“跟谁聊天呢?”
“董卓师兄。”穆彤怕闺蜜“义愤填膺”,没有提起木牌的事。
连瑾瑜果然误会了,往“那方面”想了一下:董卓虽然花心,不是“良配”,但也不至于“始乱终弃”,而且知根知底,跟穆彤也算是男才女貌,她勉强同意了。“哦!那你还许不许愿?”她不敢说太多,以免“重蹈覆辙”,错配鸳鸯。
“嗯。”穆彤看闺蜜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也懒得“纠正”,“我帮你买了啊!”说罢,她便买木牌许愿去了。
十分钟后,凛冽的寒风中,四溢的花香里,两个新增的木牌在绳索的最左侧随风翻转。
其中一个写着:
也喜乐,也安康。――彤
第18章 Chapter 17
梅园之行以后,穆彤经常心不在焉。
她也不是愁眉苦脸,只是白日里跟游魂似的,妈妈叫她出去买瓶酱油回来,她却给妈妈买回来一瓶可乐。
父母见她这个样子,也问过怎么回事。她撒谎说即将入职大公司心理压力大,于是父母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大年初五那天,穆承祖雷打不动回餐馆去了,李玲则留在家中照顾穆彤。
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穆家。
李玲把穿着睡衣的穆彤拉到大厅,将她摁在沙发上,笑盈盈地介绍道:“阿伟,这就是我女儿彤彤。”
这架势,莫不是……
穆彤还没完全确认,李玲已经迫不及待要为她引荐:“彤彤,这是你冯阿姨的儿子谢伟。”她在穆彤耳边低声补了一句,“来跟你相亲的。”
“相亲?”穆彤大吃一惊,完全没考虑过对方的处境,把这两个字大声地复述了出来。
李玲有些尴尬,只是赔笑说:“你们年轻人不爱这么叫,现在叫交友,对,交友。我去切点水果,你们年轻人聊聊,好好聊聊。”李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加油”的眼神。
穆彤真是哭笑不得。
这是哪一出啊?
穆彤回过头来,无比生硬地为眼前的谢伟满上一杯茶,笑得比哭还难看。“谢先生是吧,您请喝茶。”
“谢谢。”谢伟扶了扶眼镜,点桌致谢。
说来也巧合,这个谢伟跟杜梓牧竟是同一个类型,文质彬彬,儒雅斯文,身上没有半点“热情”的特质。要说他们之间的区别也是有的:杜梓牧如墨入水,纤尘不染,举手投足皆是好家风熏陶下的优雅;而眼前的谢伟,除了眼镜厚一些,她还能感受到他的一身“俗气”――这可不是什么贬义词,寻常人找对象,不是要找谪仙,而是要找这种沾染了烟火气,肯在俗世里与对方同甘共苦的男人。
谢伟面对穆彤的打量也不紧张,反而微笑道:“看来你没有心理准备。”
穆彤礼貌地回答:“嗯,我妈没跟我提过。”
谢伟喝了口茶,继续说:“一开始听说你大学还没毕业,我挺惊讶的,心想这么小啊!我今年三十三了,找你当女朋友的话,估计要被说‘老牛吃嫩草’了。”
穆彤倒是有些吃惊,这谢伟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年纪跟我差不多。”
“实不相瞒,今天来见你,也是我妈的意思。我暂时没想找女朋友,不过,交朋友倒是很乐意的。”看来,谢伟是个明白人,也足够尊重她,愿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以前有个未婚妻,谈婚论嫁的时候,条件谈崩了,没能成。如果当初再忍让一点,也许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你说是吧。唉,不说我了,你呢?谈过恋爱没有?”
谢伟这样坦诚,穆彤也不好意思隐瞒,于是把唯一一段极不像样的恋情摆上了台面。“谈过,大一开始的,年前分手了。”她突然想到父母不知情,特地把手指抵在唇上提醒,“嘘!我爸妈不知道,别揭我老底。”
谢伟温和地笑了笑,扶着厚眼镜打趣道:“放心,这点‘职业精神’我还是有的。”
谢伟虽然是个“叔叔”,但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临走前把名片递给了穆彤,上面赫然写着“伟盛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谢伟”。“今天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来,加个微信如何?”谢伟主动相邀,穆彤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