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能当挡箭牌了,只能避重就轻拿起昨晚最不值一提的事:“王妃昨晚,可有看到烟花?”
“和王爷一起看的,王爷怎么还问我。”阮萤初浅笑,笑他的记性,段沐宸则笑自己明知故问。
这下没话了,他才小心说:“你……等到了现在。”
“王爷昨晚喝醉了些,清风照料的王爷,我只是在一旁看着,王爷不必担心。”阮萤初走到桌边,给段沐宸倒茶。
段沐宸一股脑坐正:“本王怎么会担心,再说,王妃知道本王担心何事?”
“王爷担心……”阮萤初把茶盏递给段沐宸,顿了一下,慢慢说:“担心的事,我不知道。”
她手指离开茶盏,故意抱怨:“王爷要再早些醒来,就能赶上一起去登山了。”
段沐宸还没从刚才阮萤初绕圈子的话里出来,听见她说想起登山,开口:“本王带王妃去一处青山好地就是,比他们去的名山有意思。”
两个人一打一接,段沐宸知道阮萤初如他昨晚所愿,众人离开,她仍然陪在段沐宸身边,等他醒来。
不知道的是,方才阮萤初对答如流的话,在他没醒之前,心底念过几次。
他猜测不多,心里的开心不会骗人,在阮萤初眼尾轻挑质疑他时,段沐宸有了几分得意:“王妃随本王走就好。”
阮萤初换好衣服,段沐宸牵来两匹马在等她,一条阮萤初从未走过的艰险小路,段沐宸在前,帮她拉着缰绳,转过土堆山头,不远处有点点翠色。
“这里是?”阮萤初问,面前的路宽阔起来,她从段沐宸手里接过缰绳,当时参加女子马帮时,骑马练习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段沐宸神神秘秘一路,不再隐瞒:“白雾山,登上山顶,就能看见大家去的嗌乐山。”
两人去的白雾山,常年在一片雾色当中,是一座被埋没的锦绣小山,当午后阳光化开薄雾,深处白雾山中,没有炙热的烤晒感,凉意裹挟周身,实为避暑好去处。
小山路不难走,登高而看只需一条朝前走的路,阮萤初和段沐宸骑马,很快来到山顶。
他们从山顶看向嗌乐山,地理位置的高低下,把嗌乐山尽收眼底,阮萤初眼中是惊喜,段沐宸扬起嘴角一抹满意的笑,等着阮萤初问他是怎样发现的宝地。
阮萤初转过一圈,从四周看了一遍白雾山望出去的风景,还没有问题要问段沐宸。
“王爷怎么了?”阮萤初察觉的奇怪,是段沐宸不看美景,盯着她半天。
不打自招不是他段王的风采,他这叫自投罗网,说:“王妃不好奇,平日无论从哪里看,都看不到这座小山?”
阮萤初抱手绕到段沐宸身后,她看着一排飞过的燕雀,问他:“王爷是如何发现的?”
等到段沐宸想要的话,他立刻解答:“营中武将曾将信鸽丢失,巡查中便得了这块宝地。”
“没有了?”阮萤初看段沐宸的架势,像是要讲一个传奇的故事,段沐宸点点头,他只是想炫耀一番他的意外发现。
“是宝地,我问好了,王爷讲完了,现在可以好好看看风景。”阮萤初看着远处,下一秒回头看见段沐宸还在背后的视线,拉长绵绵的尾调喊他:“不许看我。”
段沐宸眼神躲走,这才看他看了千百次的风景,这白雾山,的确是个宝地。
他们晚大家去登高,回来时,王府内所有人都在等他们回来,两人没让清风和朵红跟去,这下并肩走来的段沐宸和阮萤初,格外显眼。
“段兄这招苦肉计,可以呀。”顾中哲嘴欠,段沐宸埋进前厅一步,话就挪揶到他面前。
阮萤初冷眼看了顾中哲,算是记了账,来到母亲身边,问起今日登高的事来。
看见阮萤初走后,段沐宸便好施展拳脚跟顾中哲周旋,他抬手让顾中哲凑过来:“回来的路上瞧见池掌柜,好像……”
“好像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完。”顾中哲一听到池月瑶的事,人就摇着尾巴凑过来,结结实实挨了段沐宸的一拳,段沐宸说:“好像看错了。”
收回手,阮吉昌坐在椅子上看朝他这边,段沐宸想起那天书房的话来,他和阮吉昌眼神交汇,突然心虚起来那日言之过早。
晚上,清风和顾中哲一起来找他,今日登高时清风和顾中哲通了气,是贺桓的事,两个人急着为他出谋划策,把段沐宸叫到东院的屋顶。
“你们俩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是来帮本王?”段沐宸坐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看了眼,顾中哲露出两排牙齿乐,清风一脸慈爱关心他,怎么看都不是来出谋划策,看着是要审他。
顾中哲一搭肩:“说说吧段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们俩早点回去睡觉。”段沐宸要走,清风一把拉住他。
清风说:“王爷,我们都是王爷这边的,贺公子的事,我们帮你想了办法。”
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胡闹的,段沐宸重新坐下,听顾中哲说:“段兄,交给我和清风,帮你把他赶回京都。”
“就这样,赶人?”确实是胡闹,段沐宸听后,这下直接站起来,快跳下屋檐时,清风说了句:“还能知道王妃的心意。”
把阮萤初搬出来,段沐宸停下脚步,半响,他说:“我愿意等,等到她想说的时候。”
他跃下屋檐,留有清风和顾中哲摇头,心知肚明段沐宸的固执,可以解决的快一点,有什么不好。
不好,段沐宸要是愿意问,他早就问个明白,但他听见知己好友,就没有问出口的勇气,他要逼她说出什么话,他不想这样做。
清风和顾中哲的计谋是为他好,段沐宸打仗用兵时最讲谋略,可是用在阮萤初的事上,哪怕是对他无关紧要的贺桓,那也是和阮萤初有联系的人,他不要为了一己之力,自私的伤害她眼里的人。
不过,他今晚有了想法,他和阮萤初只认识了半年不到,而贺桓和阮萤初认识那么多年,他一直陪在阮萤初身边,总有一丝丝希望改变,等到阮萤初回答的心意。
对阮吉昌所说的事情,他有了答案,京中纷争好似在阮萤初这里有了解,今早睁眼看见是阮萤初时,他仿佛梦境,他做过的好梦,没敢设想过清晨睁眼时,看见的是她。
西南在了没几年,他还想在很多年,京都是阮萤初一直想回去的地方,段沐宸想到这里,心中怅然,京都他也在了很多年。
作者有话说:
太晚到家了,晚上补个万字章,感谢支持!
◉ 第56章
段沐宸第二天一早来找阮吉昌,回京都的心意是定了,要答复阮吉昌时,怎么开口成了难题。
想阮吉昌要盘问他或是笑话他,他不怕这些,因为他一说答应,已经说明他对阮萤初的意思,若阮吉昌不相信,误会他是贪图前途高枕无忧的人,还比坦露心声容易。
他站在书房外,阮吉昌写字不喜有人打扰,外面通传的下人没有一个,他驻足半天,手抬起放下,在半空中捏紧拳头,迟迟敲不上门。
阮吉昌耳朵听得最细,尤其写字时,要的是心静,外面站了半天人,他不可能不发现,等段沐宸站的差不多了,阮吉昌问他:“王爷还不打算进来?老夫的字快写好了。”
段沐宸这才推开门,他进门,阮吉昌刚好提笔结束,看向段沐宸:“决定好了?”
“我愿意回京都。”段沐宸说,他看着阮吉昌的眼角皱起一条沟壑,阮吉昌放下毛笔,绕到他面前:“王爷既然决定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
说完走到段沐宸左侧,拿出柜子上的盒子,里面放了阮吉昌带来的大大小小几十枚印章,他拿起一枚在刚写好的宣纸上比划,换来换去,挑了好久按下印章。
随后收好盒子,走出书房,对段沐宸说:“送给王爷的,去看看。”
书房内只剩段沐宸一个人,他走过去书桌前,平铺的白纸上写了一句话:家和万事兴。
段沐宸看了阮吉昌离开的方向,段沐宸和他上了一张船,阮吉昌写得一手好字,家字挥毫笔墨,笔锋收得圆润。
回京都是有后果的,段沐宸还没想到以后,既然决定好了,也该告诉阮萤初。
他离开书房,在去阮萤初屋子的路上,遇到阮相夫人在亭子喂鱼,他路过,总要去打个照面,可等段沐宸走近时,才发现,亭子内不止阮相夫人,视线未能看到的一面,还有贺桓。
“伯母何必忧心小辈,缘分到了,意中人就来了。”贺桓帮阮相夫人拿着鱼食,翩翩立在一旁。
马氏回看他一眼,摇头笑笑:“你这个孩子,就是考虑太多,才和萤初错过。”
听到这里,段沐宸上前的脚步就止在了亭子后的回廊内,偷听不光彩,他转身要走,阮相夫人却讲起阮萤初来,使他心口不一,站在原地,听了话进去。
“萤初和你一起长大,交给你我们最放心,她的性子被我惯坏的,你从来不和她计较,贺桓呀,你这是吃了哑巴亏。”
“伯母言重了,其实萤初她性子很好,来这里纵然委屈,也只听她提过一次想回去。”
听到这,段沐宸想阮相夫人从一来,他就看出阮相夫人喜欢贺桓,对他很是冷淡客套,他没放在心上,只是贺桓的话听起来像是对阮萤初最够了解,段沐宸听着刺耳。
他动了步子,不打算去照面,绕过后院的花园,避开两人谈话。
贺桓说阮萤初想回去,他要把阮萤初可以回去的事跟她说了,定会让她更加开心,段沐宸走去找阮萤初的步子快了起来,这是贺桓不能做的。
到了主宅屋内,段沐宸进门瞧见朵红在埋头收整物件,看见他行了礼,解释王妃去了池月瑶府上,要晚膳前回来,朵红留下来,是要把书案边不要的废纸清理。
段沐宸点头,朵红说清楚话后,把手里一堆旧布废纸抱出去,估计还要再来一趟,问了段沐宸可要吃茶,见王爷回绝后打算离开,她就忙活手上的事去了。
阮萤初没在,在屋子内走了一圈,段沐宸本是要走,等阮萤初来了再告诉她,朵红整理的书堆边,他看见书案边朵红抱走废纸后,有一堆没送出去的信件露出来,未写明收信的人。
他从来不过问阮萤初手里的事,许是被贺桓刚才一副对阮萤初了如指掌的言谈激到,他对阮萤初了解那么少,一堆不要的废纸,看看应该没关系。
段沐宸拿起来,抽出里面的信纸,一封两封看下来,他面色变得凝重,这些不是废纸,而是阮萤初写好的家书,尚未寄出去而已。
每一封家书上,阮萤初都在说她要回家,就快要回家了,句句都很期盼,每一句回家之前,都说明等段王休妻后,女儿就能陪在你们身边。
在段沐宸也对赐婚焦头烂额时,阮萤初过得是每让段沐宸厌弃她一分,冷漠一次,就有多一点回家的可能,而且这些回家的可能里,不包括他。
阮萤初要的,是她一个人回到父母身边。
段沐宸放下信封,装好放在书案边,在朵红再次进来时,他已经离开屋内,字字珠玑的回家,留在段沐宸脑海里面,他走在王府内,来到阿娘的东院小宅,推开门进去。
无疑此刻要他明白,他以为阮萤初想回京都,是有他在内的一个愿想,今日才发现,原来阮萤初要回去,从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一起,更煎熬的事实是,要段沐宸离开她,阮萤初才能一个人回去京都,在她的阮相府内,里面都是她会放在心里的人。
南郡夫人走后的东院小宅撤走所有下人,没人看见他,便没人管他要站在门后多久。
晚膳段沐宸缺席,但阮吉昌脸上喜色不言而喻,阮萤初还想爹爹在西南待得开心,饭菜做得合胃口,才有了好心情,虽然段沐宸没在场,阮吉昌却同阮萤初说了她的夫君好话。
朵红其实跟阮萤初说了段沐宸来找她的事情,阮萤初想不是急事,那就等段沐宸回来再说,她等到快吹灯时,才有一个寒气森森的人影推开门。
段沐宸回来了。
“王爷白日去哪了?”阮萤初走出来,她头上的珠钗摘掉,披着一头乌发,看见段沐宸没搭她的话,不急着追问,给他去端了热在暖炉上的梨汤。
段沐宸心软了,才回答:“去了外面。”
“王爷喝点热的,用膳了没?”阮萤初坐在软塌一侧,段沐宸在另一侧,一张小方桌她撑着脸看他,催的段沐宸拿起勺子尝了口,不得不搭她的话。
“吃过了,王妃去休息吧。”段沐宸嘴角平直的线提了提,阮萤初站起来,朝屋内走去:“王爷喝完也早点休息。”
见阮萤初没他想得难熬,很快就是一片平静,卧室内有些轻微的响动,段沐宸比起刚才要好很多,他看着碗内琥铂色的梨汤,舌尖清甜的味道化解了身上寒气。
躺下在软塌上,段沐宸还睁着眼,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被他听到,接着有人来敲门,按理外面看吹了灯,只留着一盏照明起夜的烛火,清风和朵红都不会过来,门外不知是何人。
门又敲了几声,那人开口:“王爷王妃可睡了,我是阮相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我进来了。”
好大胆子的嬷嬷,段沐宸坐起来,准备去开门拦下,阮萤初却跑出来,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之后把段沐宸喊来内室中。
“王爷快把外袍脱下,快一点。”阮萤初说完看段沐宸不动身,上手帮忙,眼睛盯着外面敲门的身影。
段沐宸脱了外袍,领口凌乱,阮萤初朝外面说话:“桂嬷嬷稍等,可是母亲的事?”
“是夫人让我来的。”听到声音,桂嬷嬷推开门,阮萤初则把段沐宸推到前面,眼色让他去见桂嬷嬷。
“王爷恕罪,夫人让把东西今晚送到王爷和王妃手上,奴婢这就出去。”桂嬷嬷多看了两眼段沐宸的衣领,关上门离开。
段沐宸提着食盒进来,把盒子拿给阮萤初,捡起地上的衣服,有些荒唐的事因为阮萤初把食盒看都不看便藏在身后,变得有趣起来。
他比阮萤初高半个头多,探朝阮萤初身后去看食盒,阮萤初眼睛被迫停留在段沐宸下颌到胸前的位置。她看到段沐宸锁骨下方,有一道细细的刮痕,伤口还很新鲜,蹭破的皮下鼓起一条发红月牙,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马上说:“是我弄伤王爷了。”
腾出双手,阮萤初伸出食指,下意识去碰了那道发红的月牙,情急之下她眼睛只顾着看朝外面,手上就没注意,她的指甲刮伤了段沐宸,阮萤初手指贴上去,段沐宸的好奇心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