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姝——糖十【完结】
时间:2023-03-28 09:07:55

  可是她心中怎么能不恨?
  她在这宫中蹉跎半生,苦心筹谋多年,就是为了将赵家的天下夺过来。
  她不容许这其中出半分差错。
  赵宴可以死一次,就可以死第二次。
  最终坐上帝位的人必须是她的儿子,否则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
  今夜许多人难以成眠。
  陆彦的真实身份一经传出,在整个行宫内掀起巨大的风浪,看似一湖平静的水面,底下早已波涛汹涌。
  温然身处正元殿中,她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却也能猜到大概。
  这还是在行宫内,等回到京都,势必会让更多人惊骇难眠。
  外面天色阴沉,今夜一副风雪欲来的趋势。
  因为陛下遇刺一事,冬狩不宜再进行下去,明日他们就要回京。
  以今夜的情况来看,明日说不得要落雪,确实还是尽早回去为好,若是到时大雪封路,反倒难行。
  温然正在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她心里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尽量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但是她眼前的那扇支摘窗关得不严实,外面的寒风猛地一吹,寒风顺着推开的支摘窗迅疾地灌了进来,温然下意识地闭眼,等了一会儿却没感受到寒风的凌冽。
  她睁眼,看到眼前一个身影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寒风。
  宫女匆匆上前将支摘窗关得更加严实,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然没有抬头,陆彦牵着她的手走到火炉边,握着她的手放在火炉上取暖,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指尖涌进身体里。
  谁也没有最先开口说话,寂静在此间不断流淌。
  许是火炉太暖,又许是陆彦手腕间露出的红绳太显眼,温然身体一动,她将手从陆彦的掌心中抽出,陆彦眼中闪过些许低落,然而下一刻,他的小姑娘转身抱住他的腰,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低低地唤道:“陆彦。”
  陆彦一怔,他伸手将少女拥进怀中:“阿然,你……”
  “陆彦。”温然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陆彦低声回应她。
  温然抬头,她看着陆彦的眼睛,再次重复地唤道:“陆彦。”
  她好不容易熟悉的名字,好不容易熟悉的人,难道要因为身份的改变,就变得陌生吗?
  陆彦指腹贴上温然的眼角,他继续回应:“嗯,是我。”
  温然抿唇,她没有再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彦,像是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里,许久之后她启唇唤道:“赵……宴。”
  她唤出他原本的名字,看着陆彦的这张脸唤出他最初的名字,并没有不同,他还是他,换了名字,换了身份,他还是他。
  改变并不是他,而是她在害怕,害怕他可能发生改变,害怕他会像父亲一样,从对她的关心疼爱迅速转变成冷漠无情的态度。
  她怕身份悬殊,她怕她只能做陆彦的夫人,但不能做赵宴的妻子……
  明明心中那么多害怕,那么多犹豫踌躇,她现在还是抱住了陆彦,还是想要触碰他,还是想要拥抱他。
  “赵、宴……”温然再次唤出这个显得有些陌生的名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是不是不能直呼你的名字?以后是不是应该唤你殿下?”
  陆彦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必,你想唤什么都可以,陆彦可以,赵宴也可以,没有人会拘束你。”
  温然才不信他的话,无论她心中纠结犹豫什么,如今明面上她就是赵宴的妻子,皇太孙的正妃,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地称呼?
  不过私底下,谁又管得了她呢?
  “赵宴。”温然像是赌气似的,又唤了一遍这个名字。
  陆彦仔细端详她的神色,犹豫几息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然,你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问得小心,实是怕再给温然压力。
  温然听得出他的试探与谨慎,她轻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头埋进陆彦的胸膛上,声音闷闷地道:“那夜是我一时情绪激动,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我有我的担忧,也有不确信的事情,所以我需要时间考虑。但是……我不喜欢冷战,你也不用再对我使苦肉计。”
  他那么轻易地表现疼痛,她明知是苦肉计,还是会心软。
  陆彦低笑一声:“好。”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在努力靠近他,他不知道她在纠结害怕什么,不过她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她。
  他的小姑娘已经比以前勇敢很多了,只要她愿意跨出来,他就能抓住她牢牢不放。
  -
  夜间落了场雪,不过好在积雪不深,只是在回京城的半道上,天空再次飘雪。
  温然掀开帘子,视线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次回去,他们的马车走在建元帝的车辇之后,离建元帝的车辇最近,四周侍卫极多,显然是怕半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马车一路顺利回到京都,接着进了皇城。
  陆彦恢复身份后,不能再住在陆府,他身上还有伤,建元帝的意思是先让他去东宫养伤。
  东宫原先是昭明太子的住处,昭明太子走后不久,赵宴被册为皇太孙,理所应当住在此处。
  赵启寒和赵启临争斗多年想要进入的宫殿,最终他们谁也没能进去,赵启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陆彦入主东宫。
  明明几日前,他还在想着,陆彦帮他扳倒赵启寒,他登基后可以不将陆彦逼入绝境。
  如今再回看京都的那场风波,竟是在为陆彦恢复身份做的铺垫,赵启寒已倒,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是他赵启临了?
  就是不知他赵宴有没有这个本事。
  争储向来如此,成王败寇,赵宴可还不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赵启临敛下眸中诸多情绪,不再过多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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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然第一次进入皇城,她与陆彦共乘一辇,进入东宫。
  东宫久无人居住,在他们进入皇城之前,吴康顺已经提前派人来此处清理打扫。
  皇城中的宫殿自不是陆府能比,这里朱楼碧瓦雕阑玉砌,不知比陆府华丽多少。
  温然原以为她会不适应在此处的生活,但似乎又没什么改变。
  赵宴入主东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只是赵宴对外一直以养伤为由,不接见任何外客,出入东宫之人也只有郑氏和赵端宁,连徐贤妃和赵启临都被拒之门外。
  他越发不见客,外面的人就越发对这个皇太孙好奇。
  赵启临耐不住性子,示意朝臣谏言,直言赵宴失踪多年,如今刚刚归来就入主东宫,恐有不妥,要建元帝三思。
  但同样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陆彦这几年的政绩显眼,他先是在青州抵御住赵泽的攻城,后治理青州雪灾,如今又在越州擒住赵泽,肃清越州官场,妥善安置流民……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并不会因为陆彦恢复身份就不存在。
  外面的人再怎么议论争吵,那些话也不会传进温然的耳中。
  赵宴休养半月,这半个月温然待在东宫照顾他,这里虽处处与陆府不同,但生活好似又和从前一样,没有外人打扰,大多数时间还是她和赵宴两个人相处。
  但这样的日子终归不会长久。
  赵宴的生辰在腊月十六,这一日皇室宗族和朝中权贵重臣皆会在九华殿面见皇太孙。
  这是赵宴恢复身份后,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场合,一切都不能疏忽。
  温然身为皇太孙妃,理应一起赴宴。
  针宫局连夜赶制,才在宴前将温然的翟服做了出来。
  翟服形制复杂,穿戴更为繁复,冠冕尤甚。
  不过比起衣裳,更让温然觉得有压力的是,当日她需要与赵宴一起面对朝臣,到时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所有人盯着,一点点差错都会被放大。
  她必须确保自己不能出错,不能给赵宴添麻烦。
  郑氏为此特意请了教引嬷嬷来教导她宫中礼仪,一连几日的时间温然都在学礼仪,赵宴那边其实也不能幸免。
  毕竟他离宫多年,郑氏也不放心。
  但令郑氏意外的是,这夫妻二人学礼仪学得比谁都快。
  赵宴其实根本不用再学一遍,温然看得出他是为了陪自己,他陪伴在一旁,那些枯燥乏味的礼仪好似也不那么难学了。
  转眼到宫宴前一日。
  温然表面上显得一点都不紧张,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有多焦躁。
  这一步跨得太大了,她不可能做到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份。
  这次宫宴的意义很重要,来得又快,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适应,从赵宴进入东宫的时候开始,她要面对的人和事情就统统不一样了。
  她以为她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但赵宴与她朝夕相处,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情绪不对?
  温然背着身子看似在睡觉,赵宴听得出她呼吸不稳,他从温然背后将她圈进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紧张?”
  温然知道自己露了破绽,她叹了一声,在赵宴怀中翻了个身,侧睡看向他:“还是让你看出来了。”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吐露心声:“我在想,明日那么多人,我若是出错,哪里做得不对,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不用担心这个,”赵宴果断截住她的话,“明日只是一个过场,你如此不安心,原来是在替我紧张吗?”
  替他紧张,这话也不算是错。
  若非是为了他,她何必如此在意自己明日的言行?
  不过,明日是他的生辰,她先前知道的是“陆彦”的生辰,而非是他真正的生辰日。
  若没有这意外,她应当是要做一身衣裳送予他。
  但这些日子她根本没有闲暇去考虑这件事,甚至明日她根本没有时间去为他过这个生辰。
  不对,或许还有时间。
  等到宫宴结束,他的生辰应该还没过完,她还是可以做一些准备。
  温然心思越飘越远,赵宴看得出她心思飘移,他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唤回她的神思:“别想了,睡吧。”
  时辰已晚,温然渐觉困意来袭,最终还是困意战胜了心里的焦躁不安,她习惯性地睡在赵宴怀中,无意再翻身去面对冰冷的墙壁睡觉。
  这一夜过去很快,翌日天明时分,温然便醒了过来。
  赵宴似还在睡,她看着赵宴的睡颜,想了想,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夫君,生辰快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男主正式改名赵宴
  这一章后半段男主名字也统一成赵宴了
  ◉ 第58章 (三合一)
  温软的气息贴着耳畔, 伴随着那一声久违的“夫君”。
  赵宴眼睫一动,他睁开双眼看向温然,温然一抬眸就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眸, 她唇畔微勾:“我就猜到你醒着。”
  他们成婚已有四月余,日日朝夕相伴, 分别的时日甚少, 温然对赵宴有一定的了解,如今能看得出他是否熟睡。
  陆彦将揽在小姑娘腰上的手微微收紧,他垂首薄唇贴着她的颈侧,声音低哑道:“阿然,再唤一声。”
  灼热的气息在颈侧间起伏, 温然有一种久违又异样的感觉, 她脸颊腾升红晕,指尖动了动, 却是没有推开陆彦, 而是软着声音重复道:“夫君,生辰吉乐。”
  外面天光渐亮, 今日装扮繁复, 他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温然思及上一次的时间, 回京之后因为各种事情耽搁, 加上赵宴恢复身份后, 她需要适应的时间,他们确实许久没有……
  “赵宴。”温然低低地唤了一声。
  赵宴抬眸,他双眸漆黑幽深, 他的指腹碾着温然的唇轻缓摩挲, 温然抓紧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
  “赵宴。”温然又软着声音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赵宴食指抵住温然的唇,他苦笑一声,闭眸道:“阿然,不要再唤我的名字了。”他的自制力总会在这一声声低唤中溃散。
  赵宴没有明道他的意思,温然却莫名听懂了他的话,她默默往后缩了缩,拉开彼此的距离。
  半晌后,赵宴起身穿衣。
  温然起身时红着脸将衣领拉了拉,扯住颈肩那一抹可疑的红痕。
  今日场合不同,温然装扮不能过于素净简单,之前郑氏寻了一位嬷嬷过来帮她试妆,那嬷嬷梳妆手艺娴熟,精通各式各样的发髻。
  原本郑氏希望温然多试几个妆容,然后挑选出一个最端庄大方且不出错的装扮来,谁知那嬷嬷才试了一次,郑氏便拍板定案:“原是我多虑了,你这样就很好,那日便如此装扮,不用太担心,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郑氏性子温柔,这些日子待温然更是亲慈和善,她相信赵宴的选择,无意去摆婆母的架子。
  温然有时会很恍惚,她分明身处规矩最森严的皇城之中,却没有体会到她先前想象中的森冷漠然,或许是因为赵宴陪伴在她身侧,又或许是因为郑氏待她亲和,她更多的感受是一种淡淡的暖意,像是春日里一点点融化坚冰的暖阳。
  温然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心境在慢慢的变化,从最开始得知赵宴身份的局促不安到如今的坦然接受,她正在一步步往前走,而今日是她第一次以皇太孙妃的身份面对众人。
  及至九华殿外,内侍高声通传。
  温然不由自主地侧目看向赵宴。
  赵宴今日着一身杏黄色的四爪蟒袍,这是储君的服饰,杏黄色是最接近皇帝所用的明黄色①,他单单是站在那里,气势已足够迫人凌然,与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陆彦判若两人,一派清贵华然之姿,让人不敢凝视靠近。
  但此刻她站在他的比肩之侧,与他距离最近。
  似是感觉到身侧之人的目光,赵宴侧首看向温然,温然眼中神色复杂,赵宴不知她在思虑什么,他手指微动,握住温然的尾指轻轻捏了捏,刚刚那一派疏离之姿,在温然面前尽数化为春日里和暖的微风。
  温然对上那熟悉的目光和神色,她目色轻和下来,反握住赵宴的手指,如他一般捏了一下他的食指,像是在回应他。
  九华殿内坐满朝臣贵眷与皇室宗族子弟。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等待,随着内侍一声高声通传,赵宴和温然比肩而行,踏入九华殿中。
  众人低身行礼,此刻无人敢擅自抬头直视。
  耳畔只闻轻缓有力的脚步声,余光能偶尔瞥见那刺绣繁复华美的衣摆,二人行走间,衣摆几乎不动,他们的步调完全一致,甚至连面上清冷疏离的神色都出奇一致。
  行至殿中,赵宴与温然向建元帝行礼,而后走向上首之下的高位。
  这是距离建元帝最近的位置,是储君方能坐上的位置。
  目下所览是众人身影,赵宴沉声道:“诸位请起。”
  众人起身,垂首不语,直至上首二人坐下,他们方才依次落座。
  殿内丝竹之乐奏响,宴席开始后,才有人开始试探看向上首。
  赵宴此前一直在东宫内养伤,对他好奇之人不在少数,但是心中再好奇,他们打量的目光也不敢肆无忌惮,多少带着些顾虑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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